郝蘭欣雖然心疼錢,但女兒已經買回來了,又不是從自己手裡要的錢,勸了幾次,見田青青不聽,依然往回買,也只好由着她了。
來聽“匣子”的大人們卻招受不住了,說:“免費聽‘匣子’已經添麻煩不少,還每晚給孩子們吃東西,太過意不去了。”
田青青則說:“這個都是從城裡買回來的,便宜的很,花不了幾個錢兒。”
人們很少趕烏由縣城大集,不知道那裡的價格,也便信以爲真。不過,都從心裡感激田達林一家對人熱情。孩子們在街上見了田青青,老遠就打招呼,親熱的像自己的姐姐妹妹一般。
田達林一家一時風光無限。
然而,有一個人就是看不得田達林家好,總想給他搗鼓點兒事,腌臢腌臢他。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前些時候被狗抓破臉地田達巖。
田達巖見田達林家買了收音機,每晚在庭院裡播放,把周遭的人們都吸引過去了。人們說起田達林一家人來,無不豎大拇指,說這一家人心眼好,大人孩子都仁義。
經過了那場偷盜不成反被狗咬事件,田達巖把自己與田達林對立起來,覺得人們在誇田達林,就是在貶低他田達巖。
更讓田達巖惱火的是,被田達林家的狗咬傷的那兩個狐朋狗友,二人口口聲聲說是他讓他們來的。被狗咬傷的醫藥費、養傷期間的生活費,他必須給兩個人掏。還放出口風說,如果他不管,就讓他少條胳膊沒條腿。
醫藥費倒不多,每人花了十幾塊錢。可兩人的腳踝骨都被咬傷了,仨月兩月幹不了活。他得負擔到什麼時候纔是頭哇。
關鍵是,他根本就沒錢!
一粒兒麥子沒偷着,自己被狗抓破了臉不說,還得養着那兩個同夥兒。想來想去。覺得給他造成這種損失的,是田達林家裡的狗們。
狗不會說話,也不會承擔責任。那就由它們的主人——田達林承擔吧!
田達巖決定向田達林討要“公道”。
可說個什麼理由呢?總不能實話實說,說去偷麥子。被你們家的狗咬傷了,你得負責任,賠醫藥費和養傷的生活費。
這樣一定會惹得衆人恥笑。
忽然想起昨天母親田陰氏肚子疼。對,就讓母親裝病,給田達林“借”錢看醫生。你家有好幾百斤麥子,總不能說沒錢吧!
田達巖也深知自己在田達林心目中的位置,自己一個人去,肯定“借”不來。便找了另外兩個狐朋狗友給助威,好軟硬兼施。並許給他們事成後分給他們各十分之一的好處費。
兩個狐朋狗友一聽說是去田達林家,嚇得臉都白了。擺着手說:“你還是饒了我們吧!他家的狗那麼厲害。別再咬折我們的胳膊腿兒,我們還指望着它們養活我呢。?
“這回我們瞅着他家有人的時候去。只要他家有人,狗要是再把我們咬傷嘍,就是他們看管不嚴的責任。我們正好訛住他們,豈不是好事!”田達巖邪笑着說。
兩個狐朋狗友聞聽。心想:要是家裡有人,肯定會看管起狗來。又正好手裡沒錢花,落個是個,便答應了。
三個人一路斜歪,趁晌午人們下地後的時間,田達林和郝蘭欣都在家裡的時候,來到田達林家裡。
此時家裡有黑狗和黑妞。一見田達巖領着兩個陌生人進了大門,“嗚”的一聲跑過去,把三個人截在大門口,衝着他們“汪汪”叫起來,不讓他們進庭院。
田達林和郝蘭欣聽見狗叫,都急忙跑出來。見是田達巖和兩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郝蘭欣眉頭皺了起來,站在東廈子門口不知所以。
田達林也知道夜貓子進宅準沒好事。但看在親叔伯兄弟的份上,又經歷了上次狗咬人事件,怕自家的狗再對三個人下口,忙大聲呵斥。讓它們一邊去。
——家裡有人而狗咬了外來人,就不好說了不是。
平時狗一叫,只要他一呵斥,狗們就不出聲兒。可這一回兩隻狗怎麼也不聽他的話了,一直衝着三個人狂吠,誰往前走,就往誰的身上撲。
田達林並不怕狗,也敢拽着脖套拴它們。但真兇起來,也不敢近身。知道狗們最聽大女兒的話,來個陌生人或者親戚,都是田青青把狗拴起來的。便想讓田青青來阻止。忙喊道:“青青,把狗拴起來。”
其實,田青青早就瞧見三個來人了。
今天蒸的乾糧,她正在飯棚裡起鍋,聽見黑狗叫後,往外瞧了一眼,見是田達巖領着人來的,知道準沒好事,便傳音黑狗,讓它們光叫別下口,她也就沒出來。
聽見田達林喊,不出來是不行了。便走過去,喝退了黑狗和黑妞,並在田達林的要求下,用鐵鏈子把它們拴了起來——不拴不行啊,小孩子必須聽大人的話。同時也告訴三個來人:我們家裡的狗懂人性,嫉惡如仇。家裡沒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拴好狗以後,衝着三個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又跑回去起自己的乾糧鍋去了。
三個人見狗衝着他們“汪汪”叫,都已嚇得腿發抖。尤其是那兩個狐朋狗友,真想扭頭往外跑。怎奈腿發軟,跑不動。見田達林立馬出來呵斥狗,才勉強立在那裡。待兩隻狗都被拴起來以後,膽子才大起來。跟隨田達巖來到庭院裡。
田達巖站在庭院當中,別愣着腦袋,斜瞪着眼珠子,怪聲怪氣說:“我媽病了,家裡沒錢,你借給我一百塊錢吧,我趕緊給我媽看病去。”
田青青聞聽心中暗想:這個時候工值才一、兩毛錢,就算富裕戶,手裡也不會有一百塊。田達巖獅子大開口,必定有原因。聯想起前些日子偷盜被狗咬的事,猜想肯定是找茬來了。
這時,只聽田達林說:“大伯母得的是什麼病,一會兒我和你三嫂一塊兒過去看看。至於錢,我手裡沒有。”
“三嫂手裡呢?”田達巖逼視着郝蘭欣問。
“我……我也沒這麼多。”郝蘭欣氣得聲音發抖地說。
田達巖:“沒錢?!沒錢你家有麥子,借給麥子也行。我去糶,不要你們的腳力錢。”
田青青心中暗想:越說越露骨:上次拿着口袋來偷麥子,這次來借麥子,主意全是在麥子上。我們家有幾百斤麥子,你就這樣惦記着哇,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太輕了。
田青青看了看母親郝蘭欣,見她已被氣得臉色發白,父親田達林也擰着眉頭不知說什麼了。便本能地拿起一根燒火棍防身,走出飯棚,對田達巖說:“巖叔叔,按輩份我叫你叔叔,可你的謊話連小孩子都糊弄不了。上次你唆使那兩個盜賊來偷麥子,被狗咬了,沒偷成。今天又來借錢,沒錢麥子也行。這不明擺着是打我家麥子的主意。原來你們暗着偷不成,就明着搶啊!”
“誰明着搶了?我是借錢給你大奶奶看病去的,你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田達巖氣勢洶洶地說。
“大奶奶沒病。”田青青也把小臉兒一仰,瞪着眼睛說:“我上午還看見她在南邊地裡溜達來着。你說謊辦事也打點兒提前量,先把自己家裡的人穩住了,再來蒙別人。”
田達巖一看被田青青這麼一個小孩子說破了,不由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對田達林說:“我媽是精神方面的病。既然你女兒這樣說,我也對你說實話吧:我爲什麼不去別人家借錢,單單來你家,是因爲我媽的病於你家青青有關。
“我找神媽兒媽兒看了,說我媽的病,是你家青青的‘掃帚星命’克的她。並且還不是克了一時半會兒了。連看神媽兒媽兒帶看病帶拿藥,已經花了八、九十塊錢了,到現在還沒有好。你說,這錢該不該你家出?”
田達林和郝蘭欣聞聽,都愣住了:大伯母整天在街上晃過來晃過去的,沒見過她病過,也沒聽說她有什麼病,怎麼一下子就花了這麼多錢?並且還與自家女兒有關。
田青青的“掃帚星命”,一直是他們夫婦倆心中的一塊病。爲避嫌疑,他們不惜住了一個月的場院屋。
所幸的是,已經有三、四個月沒人議論這事了。如今又被田達巖猛然間說了出來,並且還是當着青青的面。難道說青青真的與他家有過什麼交往?或者接觸頻繁。夫妻二人不知內情,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了。
田青青聞聽也是氣撞腦門:因爲這個“掃帚星命”,她曾經背了很大的思想包袱。她雖然不相信這是真的,但她必須順應民俗。爲這,她幾乎不敢去串門子,拒絕了很多小朋友們的邀請。
現在好容易沒人提了,她也大大方方地與人接觸起來。不承想從田達巖的嘴裡又蹦了出來。
她也知道,田達巖在這種形勢下提出,是在打擊報復剛纔揭了他的短兒。
不過,既然他提出來了,就得給他較較這個真,讓他承認這是對自己造謠,並遏制他今後不再說。
田青青想罷,便厲聲斥責道:“我們各人過各人的日子,互不來往,我什麼時候克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