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青想起前世現代的農民工,幹一天活一百多塊錢。相比較起來,自己沾光沾大了!不過這個情以後會補過去的。
郝蘭欣聞聽心裡一動,撫摸着田青青的頭髮,沒再說什麼。
最近家裡出了很多怪事:水缸裡的水變甜了,而且還不見下,水筲扁擔成了擺設;磨了一次玉米麪,家裡的糝子就沒斷過。還每天中午一頓白麪飯。兩口子背地裡不知揣摩了多少回,一致認爲是大女兒給帶來的福氣。
這不,又發展到減輕大人的體力勞動上來了。
孩子不說出口,也許有難言之處。既然孩子有這個能力,有這份孝心,那就不要過多追究,讓孩子難爲情了。
“青青,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往後不論做什麼,告訴媽媽一聲,媽媽絕不攔你。”
田青青點點頭,“媽媽。我想在咱家的庭院裡種上蔬菜,咱要是吃不了的話,就讓封大肚擔到集上去賣。那樣,咱有收入,封大肚也有買賣做。我不會白讓他給咱勞動的。”
“嗯。青青,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和你爸爸,一定支持你。”
田青青高興地伸出小胳膊,讓郝蘭欣抱。然後在她的臉上狠狠地親了幾口。
庭院裡種菜得到了父母親的肯定,田青青膽子大了起來。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她在飯桌上宣佈:吃過早飯,她要帶着田苗苗到城裡去買菜籽兒。
“得帶多少錢呀?”郝蘭欣問。她最關心的是這個。別再什麼也長不了,先花下錢。
田青青:“有兩塊錢就行。花不了多少,都是大路菜,不貴。”
田達林:“給孩子五塊錢。窮家富路,花不了回來再給你。”
“媽媽,我還想買個鐘錶來。”田青青鼓了鼓勇氣說。見郝蘭欣沒有立即答應。又解釋道:“過了麥哥哥就要上學了,得看時間。我給奶奶要的香也用完了,再蒸乾糧。我都不知道燒多長時間了。早些時候買了來,我也好知道熟。”
“其實也是早晚的事。早買晚不買。”田達林一旁幫腔。
妻子的儉樸他佩服。因爲窮。一分錢掰成兩半兒花。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提前花錢買東西。又趕上剛剛蓋了房,手裡可能緊張,而且還揹着外賬。
可這事是大女兒提出來的。孩子釣魚一天能給家裡掙五、六塊錢。難爲誰也不能難爲這個孩子。何況還是買家裡公用的物件。
見郝蘭欣還沒有表態的意思,田青青又說:“媽媽,買表的錢你不用給我,我自己有。”
“你哪裡來的錢?”郝蘭欣問。
田青青:“你平時給我的零花錢。還沒花完裡(其實早就寅吃卯糧了,她是想動用小金庫),我用那錢買。我只是想給你說一聲兒,徵得你的同意。”
郝蘭欣:“多少錢一個呀?”
田青青:“那天我去錶店裡問了問。這麼大的(比劃了個直徑十二、三公分的圓),一個才四塊錢。”
“才——四塊錢?”郝蘭欣把“才”字的音節拖的長長的,表示出嫌貴的神情,“你沒問問再小一點兒的多少錢啊?”
田青青“噗”的一聲笑起來,一口飯差點兒噴到桌子上。忙捂住嘴。嚥下口裡的粥,笑道:“媽媽,你不會像老太太一樣,買個馬蹄表,讓人家給添個小女手錶吧?!”
郝蘭欣也笑了。她雖然沒帶過手錶。但聽說過手錶比馬蹄表貴得多。
“怎麼回事呀,青青,說給爸爸聽聽。”田達林沒有聽清田青青說的意思,見妻子也跟着笑,不由問道。
田青青笑了笑,說:“是這樣的:一個老太太到錶店買鐘錶。相中了一個馬蹄表後,就跟售貨員討價還價。售貨員說這裡是公家的買賣,不能還價。
“老太太指着一個小女表說:‘不還價也行,要不你給我添上一個這樣的小表兒吧。’
“售貨員笑了,說:‘你當是買青菜呀,隨便添!你這個馬蹄表四塊錢,那個女表四十塊也不賣給你。’
“老太太說:‘我的娘哎,你們這是賣的麼兒表呀,越小越貴。’”
田青青繪聲繪色地一講完,飯桌上立時響起一片笑聲。就連小田苗苗也被感染,仰着小臉兒呲着小牙兒傻樂。
郝蘭欣擦着笑出來的眼淚說:“青青,你想買表就買吧,媽媽比那個老太太也強不了哪裡去。往後再買什麼新鮮玩意兒,媽聽你的。一會兒我給你十塊錢,用不完回來再給我。啊。”
田青青:“媽媽,用不了這麼多,五塊就行。”又對田達林說:“爸爸,有人來買魚,你就讓他們等一會兒,我快去快回,用不了一個半小時,準回來嘍。”
田達林點點頭,囑咐田青青路上一定要小心。
……………
田青青算是把縣城這條路走熟了: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買,心裡明鏡似的。這就節省了很多時間。果然一個半鐘頭不到,就把菜籽兒和馬蹄表買來了。
不表一家人對馬蹄表的熱愛和無知。要是一一描述出來,一家人的形象會在讀者心中大打折扣。好在都是田青青的至親,那就給他們保留着點兒面子吧!
田青青回來以後,釣了一氣魚,賣了六、七塊錢,把上午花的錢全掙回來了。這讓郝蘭欣十分高興。
過窮日子過怕了,添添去去都能牽扯到神經不是!
下午田青青沒有撒謊,名正言順地在宅院裡種了一下午蔬菜。
封大肚果然說到做到。昨天上午砍好樹枝(因爲沒有弄來,所以田青青沒有看到),下午扎籬笆牆、刨樹平整北房基地。今天上午掘東廈子前面的空地、築畦背兒。不到半上午就完工了。下午則白盡義務,幫田青青播種了一下午蔬菜。
“文爺爺,如果這些菜都長起來,需要賣的話,我一定不讓別人。按批發價批發給你去零售,怎麼樣?”田青青望着封大肚,信心滿滿地說。
封大肚笑笑:“青青,種菜需要水,你家庭院裡又沒有井,供上一家子吃就不錯了。”
封大肚自是看不透,也不相信庭院裡能種起菜來。以爲是田青青給了他一張根本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接下來的事,就讓閱歷頗豐的封大肚對田青青刮目相看了。
“文爺爺,你開閒散地不?”田青青岔開種菜的話題。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說什麼人們也不相信,何況有些話根本就不能說。
“開那個幹什麼?從種到收,好幾個月。等不到莊稼成熟,文爺爺就餓死了。”封大肚說:“青青,文爺爺每天都在爲一日三餐奔波,上午弄不到錢,中午就得餓肚子。咳,等不及呀!”
“那,你給我開怎麼樣?我管你飯。”田青青瞪着一對黑葡萄似的小眼睛,笑眯眯地對封大肚說:“我看了好幾處,都不大,上面長滿老槓苗(荻子的別名),很難開墾。你只要去,我就管你一頓中午飯。達到三畝以上,田間管理歸你管,無論你幹不幹活,我每天都管你飯。秋後收了糧食,咱兩家平分。”
“使不得!使不得!”封大肚搖着頭擺着手說:“我給你開閒散地,你管我飯,這名正言順。我給你鋤地,管理,你管我飯,也名正言順。我出了勞力,你管了我飯,咱已經扯平了,你要再分給我糧食,我豈不拿了雙份?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扎?”
啊呵,原來拒絕的是這個呀!
實在!
大實在人!只知道用力氣換飯吃,全不知道自己的勞動創造了多大的價值!!!
要是把前世現代農民工進城打工掙錢,本村裡用工也給報酬的事說給他,不知他有何想法?
也難怪,他一生奔波只爲了嘴,用力氣換飯吃還得看人家的臉色。乍一說給他報酬,還真接受不了。
“你不要也可以。”田青青又說:“等有了收穫,和庭院裡的蔬菜一樣,我按批發價批給你,你擔去賣零售。掙中間差價,怎麼樣?”
“嗯,這個還可以。”封大肚痛快地應道。
看來,他是認準了賣力氣吃飯了!到時候把批發價定的低一些,照舊可以把報酬補給他不是!
田青青心裡想着,又對他說:“從開閒散地的那一天起,我每天中午管你一頓飯。你或者在我家裡吃,或者像這兩天一樣,拿回去和文奶奶一塊兒吃,或者合成成品糧你自己做,一切都隨你的便。”
“行!”封大肚高聲答道。興奮和喜悅溢於言表:“回去我給你文奶奶說一聲,看看她有什麼想法。再看看隊上給我安排什麼活兒。能包工的最好。不能包工的話,我趁早晨和傍黑兒的時間幹。只是最好咱把工眼兒掐起來,我好安排。”
田青青沒開墾過荒地,何況每塊地的地形不一樣,上面長的雜草也不同,她根本就不知道怎樣計算工眼兒。
“我也不知道怎樣掐。”田青青實話實說。面對這麼一個大實在人,她覺得沒有必要計較這些。於是便說:“等我領你看了地塊以後,你自己掐個工眼兒吧。你說多少是多少。”
封大肚點點頭,一臉感激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