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一切有我
從北豐下去的火車裡，人數寥寥。
而車站裡，卻人頭攢動，擠都擠不上車。
錢叔看着這番景象，都忍不住感慨：“估計，上頭又要下發文件了。”
整頓這種情景，都只是表面上的。
哪怕是三月初上頭髮出了“緊急通知”，說是要嚴格控制農民工盲目進城，也沒傷什麼根本。
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一系列舉措。
去年一整年經濟局勢發生的動盪的後果，在今年年初，逐漸顯現出來。
開始是一些工廠對自身發展的不自信，畏首畏尾，甚至猶豫着想退出競爭。
然後是不少企業，對局勢走向不確定，導致了對自身的信心不夠，也打起了退堂鼓。
國人常喜歡說，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
但這事一出，他實在不能等了。
宴席安排得挺周到的，好酒好菜，只是衆人都沒什麼心思認真品嚐。
換成是別的遊樂場試試？她敢開這個口嗎？
會是股份改造，會是高度關注，隨之而來的，必定會有強塞進來的各種小廠。
同時，他捐的學校，做的善事，爲南坪、爲國家做出的貢獻，也都是他如此從容鎮定的緣由。
什麼主動權，什麼控制權，先擱一邊，先保住自己的企業再說。
聽到這一句話，所有人如釋重負。
陸懷安也沒有閒着，每日裡看報紙的時間更多了些。
衆人對視一眼，紛紛議論起來。
在當前環境並不優良的情況下，搞壟斷，實在不明智。
所有人都在擔心着，工廠是不是要倒了，廠長會不會跑了。
陸懷安神色從容，跟他輕輕碰了一下杯：“你具體說的是什麼？”
他們的心定了，回去纔好辦事情。
但其他人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股份改造，銳銘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結果……
光是收購國庫券這一項，就直接賺了數百萬。
“我反正是不搞這些的。”錢叔一揮手，乾脆果斷：“我絕不搞掛靠，這等於是分權，回頭壓根就沒法管了，至於什麼股份改造……銳銘……咳。”
光憑這一點，已經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這些，都是很多人眼裡的不穩定因素。
報告交上去，啥都不用管，三天之內必有迴應。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有想過這個問題……”
陸懷安得費力地看上許久，才能從中覷得有用的隻言片語。
“原來如此……”鄒廠長若有所思，他面上漸漸露出一抹慚色：他一心想讓銳銘做大做強，卻沒想到，這樣反而讓銳銘加快了衰敗的腳步。
那時候，他答應股份改造，也是因爲類似的情況。
那麼多的工人，他不敢想象，倘若自己決策出錯，會導致多麼嚴重的後果。
做一個生意，亦是如此。
刊登到報紙上，那簡直是撲天蓋地的批評，意外的統一。
想要達到銳銘的高度，難嗎？
“我說的是我們的工廠掛靠……或者股份改造……”
現成的例子在跟前，爲什麼還要跳進這個坑？
早中晚，及時地彙報他所打聽到的任何消息。
就算她敢開，那遊樂場後邊的人能答應？
涉及的行業不少，但卻基本沒有做得很大。
這是十分罕見的現象。
擡眸掃視衆人，陸懷安一語定軍心：“所以，大家該過節就過，該生產生產，不用太擔心——風來了，雨來了，一切有我。”
因爲現在各地事故頻出，他沒有坐火車回去，而是帶着小徐坐的飛機。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可是如果新安冰箱廠，成了第二個銳銘，接下來的會是什麼？”
跟陸懷安這小打小鬧比起來，當真是膽子太肥了。
措詞越來越苛刻，密集得像是雪花一樣。
請的都是新安集團名下的幾個二把手。
只要首領的心是定的，工人們纔不會慌，不會亂。
倘若不是電話裡頭說不清楚，早在陸懷安還沒回南坪的時候，他就已經打電話問了。
李鴻達舉着酒杯，有些遲疑地道：“陸廠長，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可以想見的，銳銘的結局，他們也躲不掉。
雖然說，他們和郭鳴關係確實挺好，可是郭鳴畢竟只是南坪這邊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不少工廠人心浮動，做事愈加懶散。
他開過不少的廠子，也辦過不少企業。
“這個是長處不假，可我們也不能抱僥倖心理。”龔皓想的顯然更深一層，微微皺着眉頭：“萬一這只是煙霧彈怎麼辦？”
他們這樂觀的心態，都讓旁人頗爲無語。
很明顯的，這句話，他已經在腦海中醞釀很久了。
一如陸懷安所說，該吃吃，該喝喝，凡事不往心裡擱。
要做到這一步，其實也不是很難。
原本想在北豐等着過幾天的拍賣會，再收購幾個店鋪的。
等他們討論得差不多了，慢慢平息下來，擡眸看向陸懷安，陸懷安才放下了酒杯。
面上全都放鬆下來，紛紛舉杯：“好！陸總/陸廠長/陸哥大氣！”
既然很多人都認爲掛靠或者股份改造能避免危險，倒不如順勢而爲。
而有些激進分子呢，則太過大膽。
如此通透豁達，當真是難得。
真不知道，他們這是盲目自信，還是當真有底氣。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
可是，他沒有這樣做，爲什麼？
迎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陸懷安微微傾身，兩手扣在桌面，一字一頓：“因爲，這樣很危險。”
他迫切地從報紙上汲取着信息，同時讓丁順利每日打三個電話。
“比如說運輸這方面，如果我真要做大的話，我應該直接斬斷其他人發展的途徑。”
陸懷安返回南坪之後，特地在新安大酒店整了一桌。
往上，還有商河呢！
商河那邊可有幾個跟他們不對付的。
就連果果，也是因爲遊樂場是他陸懷安的範圍，她纔敢這樣。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開始覺察出苗頭有些不對了。
遞個報告什麼的上去，以前銳銘還得請人吃飯喝酒，才能加快點速度。
因此，針對經濟改革的質疑如雪花般飛來。
看在這些利益上，他們會答應的。
更多的人，擔心私營企業的膨脹發展，會擠壓其他企業的發展空間，會導致整個國家的社會主義道理“變色”。
有關係的開始上躥下跳，找人，請吃飯，把企業搞掛靠。
已經等不得了，他必須得馬上說出來。
不難。
有時，甚至一張報紙上，大半的內容全是這些抨擊的文字。
敢火中取栗，明目張膽的跟着上頭對着幹。
被人捧得高了，飄飄然，忘記了自我。
陸懷安倒也沒反駁，噙着淺笑看向其他人：“大家覺得呢？”
也有人覺得自己已經搞了股份改造，應該是安全了的。
都是自己人，說話也沒那麼收斂。
由此一想，他看向陸懷安的目光，便帶了絲探究與敬畏。
現在李鴻達調到了零件廠，這邊比新安冰箱廠更大，牽涉的關係更多。
可新安集團名下的各個廠子裡頭，工人們幹勁十足。
質疑改革政策的文章，一篇接一篇地發表。
他覷了眼鄒廠長，後邊的話沒說下去。
雖然平時不顯山不見水的，真個要陰起來，可夠他們吃一壺。
陸懷安哪裡還喝得了茶水，他每日裡頭看着，都感覺心驚肉跳：“怕是要有大動靜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而在南坪這邊，壓根不需要他操心。
鄒廠長沉思片刻，倒覺得他們不必這麼憂心：“我覺得，新安集團現在的前景還是挺好的，至少，感覺你們平時打的基礎都挺好。”
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
在他看來，這股浪潮，已經是迫在眉睫。
比如冰箱廠，他有陳翊之，有李鴻達，有培訓出來的一羣工程師。
被毒死了。
“我們做生意也是這樣。”陸懷安手指在桌面輕輕一叩，愉快地笑了：“這些年，我不是沒有機會。只要我專心於某一個行業，做強做大，其實不難。”
陸懷安卻沒有看他，一邊沉吟，一邊慢慢地道：“所以，我們當然是要做大做強的，卻不是現在，我們也不需要太過於操心外頭的風風雨雨，一直以來，我們的低調，我們的腳踏實地，就是我們最好的保護傘。”
崔二眼睛一亮，幾乎就要點頭，卻又頓住：是啊，爲什麼？
“比如說這次果果做的生意。”陸懷安含笑看了眼錢叔，意味深長地道：“一個小姑娘都懂的，做生意，想要做大做強，賺錢最多，最輕鬆、最快捷的辦法，就是……壟斷。”
直接跟這些客戶簽訂一個合同，約定幾年內不得與其他人合作，同時給予幾個點的利益。
是啊，有他陸懷安在前頭扛着呢，他們慌什麼。
雖然不見硝煙，但火藥味卻極重。
而且，陸懷安手指在報紙上輕輕一點，眉頭緊皺：“這些文章，指向的就是私企。”
龔皓頗爲不解，忍不住道：“這倒賣的……體制內也有，閒散人員也有，也不全是私企吧？這，這合適嗎？”
新年快樂！萬事大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