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走了一會,太陽便已經完全落下山去。
呼嘯的山風這時似乎越加猛烈了,吹得衆人手中的火把一陣陣光影飄搖,照得人臉色忽明忽暗的,更添了幾分詭異氣息。
忽地,歐陽軒皺起了眉頭,因爲他聞到了一股腐肉的氣息,令人作嘔。
“道長,這氣味?”歐陽軒看了看玉真子。
“是腐屍的氣味,而且不只一具,是很多!”玉真子臉色凝重起來,直覺地,他感覺到恐怕這次的對手不簡單。
歐陽軒心中一驚道:“看來,喪命於此的人不少啊,我們要小心些了。”
“是的。大家都小心些,今晚恐怕會有場惡戰。”玉真子道。
“是,師父!”幾個小道士立馬如臨大敵起來,彷彿身邊的密林中隨時可能竄出幾隻張牙舞爪的妖魔一般。
衆人依舊向前行去,但步履更加謹慎。
漸漸地,腐屍的氣味越來越濃,衆人都說不出話了,因爲都只顧着用手捂着鼻子,不然薰也薰死了。
忽地,衆人猛感眼前一亮,身前驟然空闊起來。
當前是一面巨大的空地,此刻。空地上全是死人,到處橫七豎八地擺放着。
清冷的月光下,這些死人彷彿一羣蠟人一樣,臉色蠟黃。雙眼驚恐地睜大着,雙手向天,彷彿在求救一般。
這些死人身上基本上都爛得沒有什麼衣服了,看不出是何年何月死在此處,而那一股股濃烈地腐屍氣息正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
而在這空地後面,赫然是一座佔地十數畝的古老寺廟:黃瓦紅牆,金漆匾額。過,早已經是十分破舊了,連那金漆的匾額都有些灰濛暗淡、搖搖欲墜。
不過,隱隱然還可以看得清匾額上地金漆大字。正是‘蘭若寺’!
但是,此刻的‘蘭若寺’一點也不像是一座莊嚴、寧靜的寺廟。反而像是一座鬼氣森森的地府。
霎那間,衆人的腳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火光映着衆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素,額頭上更是急速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全是乾屍,有的恐怕已經死了上百年了,但至今都未完全腐化,知是何道理。”玉真子臉色有些複雜。
然而。沒有人回話。
玉真子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幾個徒弟,幾個年輕人狀態顯然不怎麼好,有人額上狂冒冷汗,有人臉色發白、作嘔欲吐。
“無量壽佛。”玉真子宣了聲道號,肅穆地道:“徒兒們,我輩中人爲降妖除魔,視生死如度外,豈能畏懼。要慌,都跟緊爲師。”
“是。師父!”幾個小道士臉色有些慚愧。
歐陽軒這時候倒沒有害怕,只是感到有些噁心,任誰看到這麼多死相難看的屍體。恐怕都有點這種感覺。
“道長,這裡氣氛太過詭異,恐怕寺廟裡面也極爲兇險。”歐陽軒定了定神,臉色凝重。
“嗯,但我等既然來了,就無退縮地道理。歐陽道友,我們走,去會會這些邪魔。”玉真子聲音中帶有一絲殺氣。
的確,看這裡死了這麼多人,就知道‘蘭若寺’裡地妖魔們必然雙手都沾滿了血腥。
“好!”歐陽軒點了點頭,神情極度戒備起來。萬一有事,可怕的‘三昧真火’瞬間便可噴發,將來襲者燒成焦炭。
衆人小心翼翼地穿過滿地的屍羣,向‘蘭若寺’接近。
漸漸地,衆人靠近廟門,發現這‘蘭若寺’的大門前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門上更是爬滿了蛛網,顯得死氣沉沉。
歐陽軒正要上前推門,玉真子卻攔住了他,微微搖了搖頭。
歐陽軒正詫異間,玉真子忽地一揚拂塵,高聲道:“無量壽佛,寺裡的邪魔聽着,你等殺戳衆生,罪孽深重,還不速速迷途知返,束手就擒!?”
話音過後,就是半天死寂,迴應的只有清冷地風聲。
歐陽軒忍不住聳了聳肩:開玩笑,這些妖魔殺了那麼多人了,肯定是窮兇極惡之輩,哪會聽你幾句話就乖乖受死。
玉真子眉頭一皺,揮了一揮手:“徒兒們,上前推門。”
“是,師父!”幾個小道士壯着膽子,上前推門。
誰知使了吃奶的力氣,這寺門竟然紋絲未動,不禁讓歐陽軒和玉真子都吃了一驚。
“道長,讓我來吧。”歐陽軒道。
“好,徒兒們退下。”玉真子看了看歐陽軒,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幾個小道士退下了,歐陽軒快步上前,雙目突然一厲,便是一拳擊出。
剛猛的拳勁呼嘯着迎向那堅實的寺門,在剛要擊中的時候突然又噴射出熾烈的火焰。
“轟——”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巨響中,那堅硬的寺門霎那間在刺目的火焰中粉碎、燃燒,尚未落地,便已燒成灰燼。
在玉真子和衆小道士驚駭地目光中,歐陽軒施施然拍了拍手,笑道:“玉真子道長,請!”
歐陽道友果然是高手。”玉真子臉色欽佩起來:“徒兒們走!”海
幾人依次走向廟門,突然,一股鬱積了不知多少年的腐臭氣息混合了一股凌厲地陰風從寺廟中吹出,霎那間將衆人籠罩。
一時間。衆人地臉色都變得青白起來,個個急忙屏住呼吸,差點都被薰了個半死。
終於,陰風過去。藉着火把復明的光亮,衆人開始打量廟門內的情形,但結果都是倒吸了口冷氣。
這裡,是一座大殿,地面上依然躺滿了橫七豎八地乾屍:有的爛得露出了骨架,保持着生前掙扎的模樣;有的痛苦得仰望天空,高高伸出雙手,彷彿要抓住什麼;有的則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咽喉,神色驚恐,彷彿如見厲鬼。
而在衆人的正對着。正是一尊佛像,地藏王菩薩的黃銅佛像。
不過。由於常年無人看護,這地藏王菩薩的佛像生滿了綠色的銅鏽,和本身地黃色混合成一種詭異的色彩,連帶着本應該慈愛、威嚴地面孔都變得猙獰可怖起來。彷彿這是菩薩,而是閻王一般。
看見這種慘象,連自以爲膽大的歐陽軒都不禁偷偷吞了口口水,那一顆心‘砰砰’狂跳起來。
“哇——!”終於。那幾個小道士忍住了,個個彎下腰,就是好一陣狂吐,有的乾脆吐得連膽汗都快出來了。
看來,這幾個小道士都是新嫩,一點世面都沒有見過。
“無量壽佛!”玉真子不滿地高宣了聲道號,大聲道:“都給我站直了腰,高念‘清心咒’,瞧你們這副熊樣。成何體統。”
師威嚴厲,幾個小道士嚇了一跳,忙直起了腰。定了定神,口中念念有辭起來。
果然,一念這‘清心咒’,幾個小道士的臉色都從慘白漸漸變化了紅潤,慢慢恢復了正常。
玉真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大聲道:“清新,拿黃紙來!”
“是,師父!”一名小道士遞給玉真子一隻小挎包。、
玉真子接過,挎在身上,伸手從裡面陶出幾張黃紙,一邊撒向天空,一邊喃喃地道:“人死爲安,自去地府,勿做停留,害已害人!無量壽佛——”
看着空中飄飛的黃紙,歐陽軒搖了搖頭:這能有用麼?
忽地,他看到地藏王菩薩佛像後面似乎有一架樓梯,紅色雕花,直通向二樓。
“道長,樓梯在那裡,我們去看看吧。”歐陽軒道。
“嗯,一般義莊的棺木都停在二樓,徒兒們,隨爲師來。”玉真子一邊撒着黃紙,一邊闊步上前,率先上樓。
歐陽軒和幾個小道士隨後登樓,踩着那‘吱嘎’亂響卜彷彿隨時可能斷裂的古老樓梯,不安地向二樓攀登着。
剛上二樓,衆人立時又是一愣:
二樓竟然點着兩隻火把,過,那火把地火光竟然是慘綠慘綠的,像是陰間的鬼火一般,照得歐陽軒衆人的臉色都變得鐵青起來。
而在這飄搖的綠色火光下,是無數具死氣沉沉的棺木,依次停放在寬闊的樓板上。
霎那間,一種地獄中才有的可怕氣息撲面而來。
“邪魔,事到如今,還不現身,更待何時?”玉真子突然一聲大喝,聲震四野。
霎那間,“砰砰砰砰……”身邊響起一片急促的聲響,在這夜深人靜之時,顯得非常可怕。
歐陽軒大吃一驚,仔細一看:便見整個二樓所有地棺木都顫動起來,彷彿每具棺木裡面都有一隻沉睡了上百年的兇靈剛剛醒來。
這些兇靈彷彿無法忍受黑暗世界裡的永恆幽閉,正躁動着要從棺木中破出。漸漸地,一隻只死黑色地鬼爪從棺木中伸出,然後拼命地推動着棺蓋向一邊劃去,那長長的指甲不停地劃在棺蓋上,發出‘喀喀’的怪異聲響。
“是殭屍,很多殭屍,這下麻煩了。”玉真子突然神色可怕地道。
“師父,怎麼辦?”幾個小道士一看敵人陣容這麼龐大,不禁有些慌了手腳。
歐陽軒這時卻忽地冷笑起來:我還以爲是什麼了起的‘人物’,原來過是些殭屍,來吧,你們總不會比毛僵還厲害吧!
忽然間,“轟隆——轟隆——……”一陣巨響。一隻只棺蓋猛烈飛出。
緊接着,不計其數的殭屍紛紛從棺蓋中筆直地站起身來,用那死色地眼睛惡狠狠地瞪向歐陽軒衆人,血色的獠牙散發出冰冷的殺氣。
歐陽軒急用雙目一掃。立時判斷出殭屍的厲害程度:這裡大部分都是紫僵,紫色地身體,紫色的頭髮;十餘具白僵,身體極瘦,白臉白髮;四具綠僵,一臉景綠,綠髮披散過肩。
果然,沒有毛僵,不過,多達數百具殭屍。這規模攻擊力也着實恐怖的了。也怪不得多少年來,這片樹林成爲令人聞風喪明的禁地。原來竟藏着這麼多惡魔。
“施主,讓我來。”玉真子大步上前,突然厲喝一聲:“邪魔歪道,休得猖狂,疾——!”
玉真子一揮大袖,忽然天空中迸射出無數星光,這些星光跳躍着、閃爍着。飛向那些蠢蠢欲動的僵厚。
猛然間,這些‘星光’一遇到那些枯瘦的殭屍,立時便燃燒起來,直燒得很多殭屍嘶吼暴跳,渾向上下烈焰翻騰、直冒白煙。
原來這些閃閃的‘星星’,都是玉真子施過了法力的‘糯米’!“哧——”有些法力低微的殭屍受不了‘糯米’的炙烤,倏忽間融化、消失,化爲一團青氣飄散於空中。
但更多地殭屍則噴出一口血污,熄滅了身上的火焰。然後暴跳着、嘶吼着跳出棺木,向玉真子撲來。
看着那密密麻麻地敵人,玉真子有些慌了手腳。所謂‘拳怕敵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歐陽軒見情況不妙,急忙攔在玉真子身前,大喝道:“道長休慌,看我的。”
歐陽軒一拍雙手,臉上突然現出一種神聖的光輝:“烈火焚世,邪魔者死!”
“轟——”一堵巨大的火牆呼嘯而出,以雷霆萬鈞之勢迎向那瘋狂的屍羣。
“哧——吼——……”當前數十名殭屍措不及防,頓時被可怕的‘三昧真火’吞沒,瞬息間被燒爲灰燼。
“好!”玉真子忍住喝了聲彩。
就在這時,後面的殭屍猛然停腳,一齊噴出漫天地血污迎向那逼近的‘三昧真火,!
“轟——”靈火與血污相撞,迸發出驚天動地般的巨響。
原本就有點腐朽的屋頂頓時炸出一個大洞,碎木屑和灰塵漫天飛舞。
歐陽軒這時猛然感到‘三昧真火’遇到了一股龐大的阻力,竟然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什麼!?”歐陽軒大吃一驚:這些殭屍竟然懂得合力與我抗衡,這下麻煩了。我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N手啊。
就在這時,便聽衆殭屍一齊咆哮一聲,又繼續吐出一口血污合擊在火牆上。
“轟——”‘三昧真火’的火牆彷彿被巨拳猛擊了一下,立時向後迅速倒退。
歐陽軒一見不妙,忙怒吼一聲:“回去!”瘋狂摧動靈海中的‘祝融’內丹,使勁吃奶力氣反擊。
‘三昧真火’氣勢頓盛,光茫萬丈中迅速穩定陣腳,緩緩向前開始推進。
這回輪到衆殭屍急了,一陣哇哇怪叫中,似乎在交流着什麼。
玉真子見歐陽軒獨力難勝,急大喝一聲:“清風,拿劍來。”
“是,師父!”一個小道士心驚膽顫中,急忙將一柄桃木劍奉上。
玉真子一橫桃木劍,大喝一聲:“疾——!”高大的身形忽然消失。
這時,便見殭屍羣中突然越衆而出四名綠僵,這四名綠僵猛然怪吼一聲,一陣猛捶胸膛。
“吼——吼——……”一陣猛獸般的可怕嘶吼中,四名綠僵突然身形急速變大,變壯。
“糟,戰鬥形態!”歐陽軒一驚。
就在此時,便見四名‘綠僵’一齊大吼一聲,又向空氣噴出了四口血污,猛擊向逼近地火牆。
“轟——”一聲血光迸現、火光沖天似的炸響中,歐陽軒頓感胸口一悶,喉嚨一甜,‘三昧真火’凝成的火牆竟然又再次無法推進。
“可惡!”歐陽軒強自嚥下將要噴出地鮮血,只恨一時難以脫身,然,只要祭出火神鎧甲,那就有這些殭屍好看的啦。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金光在僵厚羣中炸出,消失的玉真子突然出現。
這個老道士手握桃木劍,腳踏九宮八卦,倏忽來去,不斷舞劍作法,將桃木劍一一刺入殭屍後心。一時間,所過之處,無數殭屍紛紛起火燃燒,二樓上頓時一片悽慘的哀嚎之聲。
歐陽軒大喜,猛覺得正面壓力陡地一輕,便就勢火吼一聲:“去!”
‘三昧真火’氣勢大盛,首先吞沒了那四名‘綠僵’,一氣燒成飛灰;然後高歌猛進,幾十、幾十的開始吞噬那些慌了手腳的殭屍們。
頓時,二樓中一片殭屍們垂死的淒厲哀嚎,幾乎要震破歐陽軒等人脆弱的耳膜。
忽地,歐陽軒想了起來,大喝道:“道長小心,快走!”
玉真子正殺得性起,猛然聽見歐陽軒的大喝,急回頭一看,便見‘三昧真火’凝成的可怕火牆正一邊瘋狂吞噬着僵厚,一邊向他氣勢洶洶地撲來。
玉真子嚇了一跳,急一橫桃木劍,大喝一聲:“疾——!”身形再次消失。
走了玉真子,歐陽軒心中放鬆,‘三昧真火’瘋狂捲進,一口氣便將整座二樓所有殭屍吞噬,盡數燒死。
霎那間,整個二樓一片烈火地獄,無數棺木紛紛劇烈燃燒,迅速化爲灰燼。而連帶着,整個”蘭若寺’似乎都開始燃燒起來,搖搖欲墜。
歐陽軒大喝一聲:“走!”回身將幾個小道士向樓下一推。
衆人當即一路狂奔,從樓梯奔到大殿,從大殿奔出廟門,又跑了百十步後才喘了口氣,回身看着‘蘭若寺’!
“師父,師父?”一回過神來,幾個小道士大叫開始呼喚。
“刷——”忽然,一道金光在衆人面前閃過,玉真子手執桃木劍突然出現。
“師父,您沒事吧?”幾個小道士忙迎了上去。
“沒事,沒事。”玉真子回頭看了一眼烈焰熊熊的”蘭若寺’,嘆息道:“無量壽佛!爾等今生作孽深重,終有此報應。”
歐陽軒默然,因爲他知道:這些成爲殭屍的,應該都是當年死於戰亂中的可憐人。只因怨氣太深,過於執著報復,這才化身爲魔。不過,如今遇到這下場,也真是可嘆了。
唉!他輕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