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自己面前的女醫生，她的嘴脣一張一合在對我說話，可我就只聽清了她的一句話。
“這個孩子應該沒發育起來，胎停了……”剩下的話，我都沒太聽清楚，只能感覺到向嵐抱緊了我，還能聽見婆婆大聲焦急的對醫生說着什麼。
噩夢再次襲來。
這就是我目前的感覺……我不知道幸福爲什麼突然就來了個急剎車，爲什麼我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就這麼難。
四年前我失去過一次，現在又來了。
我不想多說話，只是強撐着跟醫生最後再確認了一下，“大夫，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孩子沒有保留的必要了嗎，我要做手術嗎？”我用盡力氣問着，女醫生眼神冷漠的看看我，她們每天見到我這樣的病人肯定太多了，已經很習以爲常了吧。
“是，我建議你儘快來做手術吧，沒有必要留着了，早晚也得流掉，早做早恢復，你年紀還好，再要吧。”醫生說完就低頭在我的病歷上刷刷寫着什麼。
“大夫……不是，上次來檢查不是說還挺好嗎，怎麼這麼幾天就不發育了，是不是看錯了啊……”蔣衛東追問着醫生，女大夫擡起頭看了一眼說不會看錯的，就是胎停育了，這種現象現在挺常見的，準備做手術然後再懷孕吧。
向嵐就問那個手術要什麼時間做，女大夫說越快越好，要是今天下午就能做最好，現在就可以預約好。
我能感覺到向嵐攥着我的手，耳邊是婆婆一再的追問，估計女醫生已經很煩我們了。
從醫院裡走到停車場時，我被外面的熱浪刺激了之後，終於反應過來了。我知道自己又要再次失去我的孩子了。
這一刻，我好想給什麼人打個電話，我就想對着電話大哭一場。可是我也知道，我沒有這樣一個人，我能抱着哭的人都在我面前呢，可我又不能哭。
“哎呀，這是什麼啊……我的命啊！”婆婆終於喊了起來，惹得附近好多人都好奇的看着我們幾個。
蔣衛東從出來就一直沒說過話，向嵐一直攙着我，聽見我婆婆的這句話，她就問了蔣衛東一句，說現在這樣這情況他怎麼想的。
我看了蔣衛東一眼，他臉色不好看，我看着他心情更加難過。
我知道他有多期待這個孩子，我也同樣啊！可是命運就是這麼殘酷，我的第二個孩子又要離開我了，雖然他可能還稱不上是個孩子，可是在我心裡他就是。
“佳佳，下午來做手術吧，要不要告訴媽一聲，讓媽過來陪你？”蔣衛東終於開了口，我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出來。
“讓你媽來吧，你看我現在要每天跑醫院，哪裡還有時間照顧你啊！唉，誰能想到出這種事啊，我們老蔣家上輩子不積德啊！再說了，我這輩子也沒流過產啊，我可沒這個經驗，還是讓你媽來吧！衛東啊，給你丈母孃打電話吧……”婆婆一頓話說完，我心裡的難受一下子就轉化成了憤怒。
婆婆的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這輩子沒流過產，沒這個經驗……這話說的好讓我傷心。
“阿姨，話不能這麼說吧，你們那代人跟我們現在不一樣，你們那時候生那麼多……後來計劃生育了，都被要求結紮了帶環了，想流產也沒機會吧！”向嵐沒等婆婆話音落地，立馬回敬了過去。
蔣衛東看了我一樣，我含着眼淚也看着他，心說你好好聽聽吧，聽聽你媽說的都是什麼話！
婆婆聽了向嵐的話估計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再也沒看她一眼，也不想再看她。我拉着向嵐說我要走，我要去她家。
向嵐二話不說，我上了向嵐的車子，因爲她懷孕了，向家的司機最近都是一直替向嵐開車的。我們兩個坐到了後座上，向嵐說開車回家。
車子開動，我看見蔣衛東和他媽站在原地沒動。
在車上，我忍不住哭了出來，向嵐只是遞給我一包紙巾，啥話也沒多說。
她沒領我回向家，而是去了她那套自己的房子，我知道向嵐的心思，她是想讓我不用跟任何人解釋我的事情，讓我能一個人待會，哭會。
這也正是我現在想要的。
路上，蔣衛東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沒接也沒掛掉，就讓手機一直響着。又過了一會兒，婆婆的手機號也出現在來電顯示上，我更不會接了。
向嵐湊過來看了一眼，“擦，你那個婆婆真夠意思，你都什麼樣了她還說那話，這要是我婆婆我早就不客氣了。你別難受了，想想做手術的事情吧……還有，要不要告訴管裡，先跟他通個氣，然後再跟你爸媽說。”
提起我爸媽，我哭得更厲害了。
上一次我流產的時候，根本沒跟爸媽他們說過，他們也並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那時候的我，世界裡只有程肖揚。
爲了他，我可以跟全世界決裂，可以跟我的親人們翻臉，我那個時候曾經半年沒跟家裡講過電話，更別說回家了。
流產之後，程肖揚從我們的出租屋裡搬走的時候，我都沒聯繫過他們，我最後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是給向嵐打的電話。
這一次，在我身邊的人，還是向嵐。
我能跟向嵐好成現在這個樣子，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別想那些陳糠爛穀子的芝麻事，都過去了啊！聽見了嗎，你哭，使勁哭，可是哭完給我站起來！”向嵐掏出兩張紙巾塞到我手裡，我拿起來全堵到了自己眼睛那裡，可是眼淚依舊使勁往外出着。
說不想哪有那麼容易。
“還好，其實看見你哭，我放心多了！你還記着吧，你都多久沒這麼哭過了。我就是一直不敢問你，可是我什麼都知道啊！當初那會兒，你可不是現在這樣子，使勁哭吧！我媽活着的時候就說，人要學會哭，哭出來的都不是大事，都能過去。”向嵐握住我的手，我哭得無法控制起來。
手機再次響起，還是蔣衛東打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