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母笑着拍了她一下,“老話說,明人不用重話說,響鼓不用重槌敲,你兄妹三個從小到大,我跟你老漢兒打過你們幾次?”
“那是因爲我們就是那明人,不用重槌的鼓!”楊冬梅理直氣壯的說道。
楊父楊母聽後都笑了,“你看看,這厚臉皮還自己誇上了。”
周懷安覺得自家媽老漢兒信奉的就是黃荊條下出好人,不然就不會不問青紅皁白,不論對錯就是一頓打罵了。
他想着以後不能像他們一樣對自己的孩子,不能讓孩子走自己的老路。
一家子坐在一起說笑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三點多了。
楊母和楊大嫂開始收拾給兩人的回禮。
臘雞,臘肉、臘豬蹄,糕餅,掛麪一樣樣往夾背裝。
楊春燕驚訝的看着兩人,忙上前攔着她們往裡裝,“媽,大嫂,這些家裡都有……夾背都裝滿了,別往裡裝了。”
“是啊,家裡都有……”周懷安在一旁連連點頭,早曉得這樣就空手來了,送來送去跟過搬家家酒一樣。
楊大嫂笑着說:“你們的是你們的,我們送的是我們的心意,掛在自行車後座,你們到了東西也到了。”
“就是!我們做了些陰米,你帶回去肚子餓了就煮一碗吃。”
楊母說着把一個裝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又放在了夾背上,還用繩子絆住綁好,又讓楊大哥把自行車推過來把夾背掛好。
周懷安擔心再推讓幾句,不曉得等會兒又拿出啥來了,也忙上去幫忙。
楊春燕見推又推不掉,只得點頭,“這麼早你就把陰米曬好了啊?”
陰米在這年頭一般都是在女人做月子才做的,具有補中益氣,清熱解毒,清火解暑,清淡養胃的作用。
這邊都是用長粒糯米,因爲長粒糯米蒸煮後韌性強,有光澤度,吃着氣微,味甘。
將淘洗乾淨的糯米放水中浸泡一晚,然後倒入筲箕裡濾幹水份。
燒一鍋開水,飯甑裡墊上紗布,將米倒進去大火蒸四十分鐘左右,再將蒸熟的飯粒倒進簸箕裡,趁熱用筷子打散攤開,並灑少許涼水,以防飯粒粘黏。
然後用溼紗布蓋上放在陰涼通風處,晾曬一天,將板結的飯粒搓散,搓開成一粒一粒的,放在陰涼通風處大概三四天,陰米就做成了。
陰米顧名思義,就是陰乾的米,不能曬太陽。因爲曬乾的陰米不瓷實,不易儲存也容易開裂。自然陰乾的陰米放一年也不會壞。
楊母笑道:“你大嫂孃家送了十幾斤長粒酒米來,我就跟你大嫂把它做成陰米,你帶回去吃,等你坐月子我們再給你做。”
酒米產量低,他們這邊的水田少今年就沒種,親家那邊水田多,年年都種。
楊大嫂也在一旁點頭,“喜歡吃就帶個口信回來,我回去再拿一些來給你做。”
今年多虧小姑子和姑爺找了好門路,家裡才掙了那麼多,帶着孃家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人都是相互的,小姑子好,做嫂子的也該想着她,大家才處的長久。
楊春燕笑吟吟的點頭,“謝謝大嫂!”
楊大嫂嗔怪的笑道:“一家人,還客氣啊!”
這時,楊小雪在院門口喊:“春燕,我們要回去咯!”
“來了!”楊春燕應了一聲,扭頭和家人告別,“媽,老漢兒……我們走了哈!”
周懷安推着自行車往外走,楊家人都跟了上去。
楊母點點頭,又叮囑道:“路上慢點,你身子不方便……走路做事仔細點……有啥事就讓冬梅帶信回來。”
見她一臉不放心,楊小雪笑道:“二嬸,這幾天不忙,你們也跟我們一起過去耍幾天?”
楊母樂呵呵的說:“開春家裡零零碎碎的事情多,等春燕生了我再去。”
楊小雪笑着點頭,“要得,我們走了哈!”
方誌強衝他們笑笑,蹬着自行車走了。
楊春燕坐好,衝他們揮手,“你們回去別送了,我們走了。”
“我們走了哈!”周懷安蹬着自行車跟上了方誌強。
上了柏油路,楊小雪扭頭看了看兩人的夾背,“燕兒,二嬸可真客氣,夾背都塞不下了。”
楊春燕笑道:“二孃也不差,你的也滿滿當當的。” 方誌強點了點頭,“丈母孃客氣的不行,連紅苕幹都給她裝了一包,就怕她回去沒得吃。”
楊小雪白了他一眼,“我們今年忙着修房子,紅苕乾紅苕絲都沒來得及曬,回去本來就沒得吃!”
她想到這些就來氣,別家的父母兒子修新房子,高興的忙進忙出,他家的連看都懶得來看一眼。
要養老錢,糧食的時候就來了。醃的臘肉香腸、曬的菌子、紅苕幹都往他姐那送。好像以後給他們養老送終的人是他們兩口子。
方誌強曉得她心裡怨父母偏心,但他也沒辦法,再不好也是自己的父母,就像鼻子再醜也不能割了不要!
他岔開了話題,“老幺,今年的紅菇出來還要收麼?”
周懷安:“收!一到時間你們就趕緊去,還和去年一樣的品質,送我家就行。”
“好嘞!”方誌強想着開春又能上山採草藥賣了,就渾身都是幹勁。
楊小雪忽然想起一事,“春燕,上午我就想跟你說,楊慧家對象今天沒來拜年,她和她對象鬧矛盾了啊?”
楊春燕搖了搖頭,“不清楚!上次她來富牛耍,來我家坐了一會兒,我看他倆處的挺好的呀!”
楊小雪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今天聽我嫂子說,幺奶奶提出要男方把聘禮補上,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周懷安想起上次徐二春說的,“二春以前說他丈母孃人挺好的,說她家不要聘禮,要求就是兩人結婚得有自己的房子。
現在房子也修好了,二春還給楊慧買了手錶、還打算定婚後就去買自行車,縫紉機,這些東西以後也是他們家的啊!”
“我們也不曉得,又不好問!”楊小雪說着嘆了一口氣,“幺奶奶的性子最不好伺候了,楊慧大大咧咧的,夾在他們中間,難哦!”
方誌強笑道:“你們別擔心了,楊慧上午在二嬸家打牌的時候不是笑的挺樂呵的麼?我看就不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周懷安點頭,“我也沒看出來她不高興!”他覺得真有啥二春昨天應該就會跟他和一丁說,沒說可能就是有事耽擱了。
四人閒聊着很快就到了觀音大隊,楊春燕和周懷安在楊小雪家坐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回走。
還沒走多遠就聽到後面週一丁在喊,“老幺,等一下,老幺……”
楊春燕扭頭看了看,忙道:“懷安,一丁來了。”
“臥槽!這都能遇上!”周懷安捏住剎車,一腳踩在地上,扭頭等他過來,“你老婆呢?咋沒跟你一起來?”
週一丁笑嘻嘻的看着兩人,“本來要來的,我想着明天跟你一起上山,就讓她晚幾天來。”
周懷安見他笑的一臉燦爛,“嘖嘖!臉都快笑爛了,你丈母孃沒少做好吃的犒勞你吧?”
週一丁得瑟的點頭,“那是,未來女婿上門,她敢不做好吃的!你以爲像你以前,嘖嘖!一點都不受歡迎!”
“爬哦!”周懷安剮了他一眼,“你問問我家春燕,我在丈母孃家有多受歡迎?每次去荷包蛋都用的鬥碗裝,吃都吃不完!”
“吹,你就攢勁吹!”週一丁翻了個白眼,“老子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
楊春燕看着一見面就掐的兩人,好笑的搖頭!
周懷安想起徐二春的事,“丁丁貓,二春今天沒去他丈母孃家拜年,是咋回事你曉得麼?”
“唉!”週一丁嘆了口氣,“昨晚半夜三更的,他老漢兒忽然喊不舒服,二春去方田請了醫生來給他看。”
“醫生看了就讓他們送醫院,半夜三更的又是過年,就打算天亮了送醫院,哪曉得天還沒亮就說不出話了,兄弟幾個都在家守着呢!”
周懷安兩人這才曉得是這麼回事,“我們一早起來吃了飯就走了,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楊春燕驚訝的問:“二春曉得楊慧和我家的關係,咋沒來喊我們給她帶個消息過去?”
週一丁想了想,“他隔壁家兒媳婦就是從你們那嫁過來的,可能讓他們帶信過去了吧?”
楊春燕聽後皺了皺眉,既然已經讓人帶信過去了,那楊慧咋沒來富牛看看?難不成補聘禮的事是真的?
周懷安想到上午在老丈母家,楊慧還嘻嘻哈哈的,如果曉得二春老漢兒不行了還這樣,還真是沒心沒肺!
他想了一下說道:“回去了去二春家看看。”
週一丁點頭,“我也還沒去看徐大叔,等會兒我們一起去。”
周懷安想起那個走幾步路,就喘得像風箱的老人,“唉!徐大叔病了這麼久,這次也不曉得熬不熬得過去?”
週一丁搖了搖頭,“不曉得!二春幾個嫂嫂跟她的關係又不好,擔心他老漢兒走了,他媽一個人咋辦?又擔心他對象不願意跟他媽住!”
周懷安想起楊小雪的話,“是啊!當初楊家不要聘禮,就是讓他修房子搬出來單住,現在……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