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冬天晝夜氣溫變化非常明顯,儘管今晚沒有下雪,氣溫仍舊維持在零下三十度左右,房檐處倒掉着的冰棱像極了一排排懸掛着的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鋒利的光芒。閆寶書和陸向北站在牆根底下撒尿,東北風吹過來時陸向北忍不住打了個機靈,身體抖動的同時還放了一個屁出來,聲音特別的響。
閆寶書聽見了,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是木訥地看着陸向北。
“看啥?”陸向北吸了吸鼻子,紅着臉笑道:“放個屁不行啊。”說完,陸向北開始做起了後續工作,右手一陣抖動,隨後提起了褲子,“你尿完沒啊,我都要凍死了。”
閆寶書單手扶牆持續了一會兒,這才把自來水管揣進了褲子裡,就在他準備繫褲子的時候,陸向北打着哆嗦走了過來,“別繫了,反正一會兒睡覺還得脫。”說完,陸向北架着醉酒的閆寶書回了裡屋。
顧軍這小子的酒量還真不是蓋的,半瓶茅臺被他解決了不說,就連兩瓶散裝白酒也都喝的所剩無幾。顧軍從頭至尾都保持着清醒,待陸向北和閆寶書進來時,他一手拿着半根旱黃瓜,一手端着酒杯說:“寶書這是喝大了?”
陸向北笑道:“你當誰都跟你是的,死啦能喝的。”陸向北把閆寶書扶到自己的牀鋪上,“坐好了別動,我幫你脫衣服。”
顧軍一旁看好戲似得說:“陸向北,你這是嫌棄寶書是咋地。”
陸向北回頭看了他一眼,“穿着衣服睡能舒服嗎,明天一早起來他得難受死。”陸向北解開了閆寶書的外衣釦,脫掉了那件打滿了補丁的黃色外衣,緊接着是二棉襖,當露出裡面的線衣時,陸向北突然發現閆寶書的脖子上有一根紅色的繩子,他下意識地一愣,連忙抱住閆寶書的腦袋探頭往脖子後面看了一眼。
陸向北納罕地撓了撓鼻子,好奇心作祟的他伸手拉住了閆寶書線衣的脖領子,低頭往裡一看……我的媽呀,這……這不是紅肚兜嗎,閆寶書都多大了,咋還穿這玩應呢?
“向北你幹啥呢?”顧軍的視線被陸向北寬闊的背影遮擋住了,他看不到這兩個人到底在幹嘛,於是他從桌前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究竟,“向北你幹嘛呢?”
陸向北急忙鬆了手,順便在閆寶書白皙的脖子上摸了一把,“能幹啥啊,給寶書脫衣服呢。”陸向北假裝不耐煩地把脫下來的衣服扔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之後他把閆寶書放躺在牀鋪上扯過被子裹了個嚴實,隨後纔來到桌前坐下繼續和顧軍喝酒,“讓他睡吧,咱兩繼續整。”
顧軍用眼角的餘光朝牀鋪那頭瞥了一眼,隨即笑容綻放端起了酒杯,“還有半瓶白的,都給它整晚了。”
兩人的酒杯碰出聲響,隨後感情深一口悶,辛辣的感覺讓陸向北低了頭,急忙從桌上抓了把花生米塞進了嘴裡,罵道:“喝完茅臺再喝着散裝白酒簡直都沒味了。”
顧軍只是笑沒有說話。
陸向北待嘴裡的辛辣味緩解,慢慢擡起頭一臉嚴肅地看着顧軍說:“軍兒,現在寶書睡着了,你跟兄弟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真沒啥目標?”
“人活着哪能沒有目標啊,我當然有了。”顧軍手裡攥着酒杯,臉色漲紅悠閒的說:“不瞞你說,我這人打小就沒過過啥好日子,外頭的人總說‘顧軍,你家以前是地主,現在被咋樣了,還不是被批倒批臭了。’我……我每次聽到這話我都想大嘴巴子扇他們。”顧軍目光呆滯,用手胡亂地指着說:“向北,在我心裡可是一直把你當成自家兄弟,沒啥藏着掖着的,說真的,我這次過來找你還挺擔心的,怕你不愛搭理我了,不過我現在不這麼想了,我聽你那幫子兄弟說了,閆寶書他爸以前也犯過錯,你對他啥樣我看在眼裡。”
陸向北心緒複雜地看着他,“說啥玩應呢,喝點馬尿不知道咋回事了是吧。”
顧軍笑了,隨即又沉了臉,不過一秒鐘他又笑了,“向北,我哥進去了,這事我一直都沒敢說,就是怕你知道了不要兄弟了,覺着我是個麻煩。”
陸向北真想扇着王八犢子,他象徵性的擡起手在顧軍的肩膀上懟了一拳,“你把我陸向北當成啥人了,既然你都來投奔我了,那就放心的跟這兒待着,啥時候想走了你再走,這樣總行吧。”
顧軍砸吧下嘴,放下酒杯朝陸向北拱了手,“大恩不言謝,兄弟記你一輩子,將來有事,兄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給你辦了。”
“德行,想那遠幹啥。”陸向北朝顧軍的杯裡續滿了酒。
顧軍盯着酒瓶裡的白酒,神情哀傷道:“向北,你將來要正打算當兵嗎?”
“想。”陸向北放下酒瓶坐直了看着顧軍,等待着他後面的話。
顧軍搖了搖頭,苦笑道:“你說有沒有可能,將來你當兵了,也轉業了……我是說如果啊……”
“沒可能。”顧軍一撅屁股要拉啥屎陸向北一清二楚,一句肯定的話直接扼殺了他腦海中所謂的“如果、可能”。
顧軍明顯一愣,隨即面帶微笑的說:“行,兄弟記得你這話了。”
“最後一杯,整了以後咱就睡覺。”
“行。”
這是今晚兩個人最後一次碰杯,聲音非常響亮,都用了十足的力道,這彷彿是一種無聲的誓言,僅用一杯酒就註定了兩個人“友誼長存”。深更半夜,屋外頭寒風大作,陸向北的牀鋪被閆寶書佔了,陸向北提議,顧軍今晚就和他在陸向南的牀鋪上擠一宿得了。
顧軍拒絕了陸向北提議,執意要在凳子上窩一宿,陸向北擰不過他只好妥協,脫了外套和二棉襖鑽進了被窩裡。沒過多久,陸向北沉睡過去,呼嚕打的震天響,顧軍此時並沒有什麼睡意,他靠牆坐着,伸手從桌上拿了根菸,點燃後裹緊了棉大衣慢慢地抽着。
翌日清晨,陸向北半醒半睡之間就覺着被窩裡非常暖和,極力的想要往暖和的地方貼,兩隻大手本能的尋找着提供溫暖的熱源盡頭。閆寶書這一晚睡的還挺香,陸向北的牀鋪雖然不比自己的火炕,但褥子鋪的夠厚,躺在上面還算軟和,可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覺着有人在摸他,從肚子到胸脯……再後來他就感覺到背後像是多了一個暖爐。
“向北、寶書,你們醒醒。”顧軍起的比他們兩個早,他從外面洗了臉進來時就看到陸向北摟着閆寶書,蓋在他們身上的被子一陣陣的抖動着,“起來起來,你兩這是幹啥呢。”顧軍的聲音不大,怕的是影響另外一張牀上睡着的陸向南。
陸向北被顧軍吵醒,眯縫着眼說:“你幹啥玩應啊,一大早的讓我多睡會。”話音落下,還不待顧軍再次催促,陸向北已經意識到了問題,他懷裡摟着一個人,並且自己的雙手還穿進了這個人的衣服裡……陸向北撲楞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再低頭一看身旁躺着的是閆寶書時,陸向北下意識的鬆了口氣,“我操,我還以爲我喝多了把哪個大姑娘摟懷裡了呢。”
顧軍被逗的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說:“咋樣,寶書抱起來感覺咋樣。”
“舒坦。”陸向北撓頭大笑。
閆寶書早醒了,如果不是怕陸向北尷尬他才懶得裝睡,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他顧慮太多了,陸向北和顧軍是什麼年代的人,在他們的印象裡就沒見過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事兒,兄弟之間打打鬧鬧再正常不過了,一想到這裡,閆寶書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絕不能對陸向北又或者其他人動真感情,否則……
陸向北和顧軍笑的肆無忌憚,突然之間一個枕頭朝陸向北的腦袋飛了過來,正中面門的同時就聽見陸向南罵道:“老子值了一宿班,你們幾個小崽子還不消停的,找揍是吧。”
陸向北抱着枕頭,朝陸向南看去,“你啥時候回來的?是你把我挪到這邊的?”
“廢話,老子的牀讓你佔了,難道讓我睡大馬路牙子去?”陸向南頂着黑眼圈憤怒的瞪着陸向北,“你們幾個都給我滾犢子,撒愣的,別等我出手。”
顧軍憋着笑,衝陸向北暗中傳遞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伸手在被窩裡戳了閆寶書一下。三個人都無需過多交流,僅憑一個小小動作便了解了對方的想法,接下來就是一陣折騰,待三個人穿戴整齊逃出陸家大門時,陸向南已經氣的拿了門口的掃帚準備打人了。
“咱們去哪啊?”顧軍左擰右晃的蹬車,一扭頭朝陸向北和閆寶書看了過去,“咱找個地方吃早飯去吧,你們身上誰帶糧票了?”
“我身上有兩張,寶書呢?”陸向北低着頭,發現閆寶書趴在車把上一言不發,納罕道:“寶書,你咋了?”
“沒咋啊,我身上就一張,還是偷摸存下來的。”
顧軍伸長了脖子往閆寶書臉上瞄了一眼,登時就笑了,“我知道寶書爲啥不高興了,一定是因爲向北把你當大姑娘給抱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