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就這樣從閆寶書的眼前消失了,從前的她雖然愚蠢,卻也是爲了愛敢於付出的勇敢姑娘,她或許從前善良,或許這個時候也是善良的,只是她的生活真正地被高百川這樣的男人帶到了萬劫不復的地域裡。閆寶書不同情他,卻惋惜她,她如果沒有遇上高百川,或許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命運弄人。還有就是,薛冰離開時告訴他的這個消息,不能不讓閆寶書驚訝,當初揭發高百川的時候,顧軍可是出了很大一份兒力的,也不知道顧軍是抱着怎麼樣的一個心態和高百川走到一起的。
再就是,顧軍無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閆寶書都不會覺着驚訝,畢竟他就是這樣現實的人,利益爲首,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子的。在這之後,薛冰的出現很快就被閆寶書遺忘在了腦後,接踵而至的便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也就是閆寶書投到報社的文章被刊登了,並且還給了五十元的稿費。
拿到了這筆小錢之後,閆寶書和完四寧在上海的行程基本就結束了,月底和房東退了房子後,兩個人就買了火車票,直奔廣東那邊去了。從上海到深圳還有短距離的,這時的火車速度不夠,兩個人在火車上耗費了將近二十個小時才抵達深圳。如今的深圳今非昔比,這裡成爲了國內重要的進出口貿易之地,比鄰的就是香港,也正是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這期間出現了大批民衆偷渡的風潮。
這時的香港不未迴歸,閆寶書將來的打算也把香港算作在內,所以回去之後他打算先整個護照之類的東西出來,以留作日後到香港之用。深圳現如今被稱爲改革的窗口,在這裡生活的人們除了經常接觸香港人之外,還能接觸到大批的外國佬,由於思想上進一步的解放,這裡的人們已經非常的時髦了,花襯衣喇叭褲飛機頭尖頭皮鞋,許多地方已經開始流行用卡倉式雙喇叭錄音機聽着美妙的音樂了。
甜蜜蜜正是這個時間段火起來的,由其是在舞廳裡,男男女女跳交際舞時必備佳曲。當然了,也有人把這類音樂冠以了“靡靡之音”的稱號。
抵達深圳,閆寶書和完四寧頭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找地方落腳,和在上海的時候一樣,他們走街串巷各處打聽,終於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找到了住處,這期間兩個人亦不知道迷路了多少回,正可謂是歷經千辛萬苦啊。
閆寶書來深圳的目的也是要考察市場,首先他要做的是想辦法弄一臺錄音機回去,還有幾盤卡帶,除此之外他要打聽服裝加工的機器從哪裡能弄到,以及布料等等。據閆寶書所知,八零年代初,一批批走私人員想盡辦法將海外的貨物弄進大陸,一來是省去了稅收,二來就是大陸缺這種稀罕物,坐地起價總能賣上一個好的價錢。
這是閆寶書和完四寧到了深圳後的第二天,兩個人吃了晚飯後就準備去指定地點找線索了,而目的地選擇的就是舞廳。這裡魚龍混雜,不少混江湖的人都喜歡在這裡出沒,閆寶書和完四寧兩個交了門票後就上了舞廳的三樓,果不其然,裡面擠了滿滿登登的人,完四寧十分好奇的看着,“這都是嘎哈呢?跳的啥舞啊這是。”
“交際舞。”閆寶書微笑着拉着完四寧進了舞池,面對面時閆寶書張開雙臂,“來吧,我交你跳。”
“我?我可不行……”
“別整景,趕緊的,我都教過陸向北了。”說着,閆寶書主動拉過完四寧,“我邁左腿向前,你就邁右腿向後,然後轉半圈……”完四寧在跳舞方面和陸向北還真看齊的,跳了十分鐘,完四寧至少踩了閆寶書十來腳,就在閆寶書預備放棄的時候,完四寧倒是不幹了,“哎哎哎,你別半途而廢啊,我這兒上癮了。”
閆寶書苦笑道“我後悔了行吧。”
“不行,繼續教。”完四寧慢慢的晃動着,邁着笨拙的步伐,又是二十分鐘過去了,完四寧似乎找到了節奏感,他開始不再專心於舞步之上,而是找到話題說:“咱兩來這兒幹啥?專門來教我跳舞啊。”
“當然不是。”說着,閆寶書的目光朝四周瞥了幾眼,要說這看人的功夫,那還真得有些火候,譬如閆寶書對看“壞人”這類的有着獨到的眼光,這也可能和從前看的狗血電視劇太多了,所以才領悟到了精髓。
“你看那邊。”閆寶書小聲說完,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位置上坐着的一羣人,在一羣小年輕的簇擁之下,居中坐着一位看上有二十六七歲的男人,眉眼深處透着非常自然的冰冷,彷彿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刀鑿斧刻的臉龐充滿了立體感,顴骨之上雖有一道疤痕,卻也無傷大雅,反而更添男人魅力。
“看到了,咋了?”
閆寶書上揚了嘴角,“咱們得去和他攀關係。”
“咋攀?這又不是大姑娘投懷送抱那麼簡單。咱兩可都是老爺們兒。”
“滾你的,我自有辦法。”閆寶書雖然這麼說,實際上對於自己的辦法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能想到的辦法非常狗血,譬如走過去裝作不小心往那個男人身上倒杯酒,再不就不故意的撞他一下之類的餿主意……也就是在閆寶書猶豫不決想辦法之時,幾聲清脆的響聲傳了過來,與此同時不少人都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過去。
要說閆寶書這眼神兒準那還真準,這男人果真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剛纔那聲音是摔杯子摔酒瓶子傳來的,緊接着就是幾聲怒罵,而後看到幾夥人在舞廳裡大打出手。閆寶書被完四寧拉到一旁護在了身後。閆寶書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完四寧,一會兒你保護我,知道了嗎。”
“我不是在保護你嗎。”
“嗨……咋給你解釋啊。”閆寶書推着完四寧朝羣毆的地方走,越是接近,閆寶書越能看清那男人發狠揍人的模樣,由內而外的透着狠勁兒。現實打架不比電視劇,更不如小說寫裡寫的那樣厲害,哪怕是主人公也沒有可能擁有主角光環,不受到任何傷害。
完四寧不明所以,“你到底要幹啥,再往前去容易讓別人以爲咱們也是一起的。”
閆寶書笑了笑,“你瞧好吧。”閆寶書眯縫着眼睛,等待着最佳時機的到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場混亂的毆鬥中,閆寶書等來了機會,那個男人就算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在一羣人衝上來打他的時候,閆寶書看準了有人要從背後下黑手的時機,拉着完四寧撿起地上的一個酒瓶子衝了上去,照着下黑子的人的後腦勺上就一下子。
瓶子砸碎,這一動作引起了那個男人的注意,這裡閆寶書暫且給起了個外號,“刀疤臉。”
男人稍顯一愣,隨即回過神繼續反擊。就這場羣毆而言,這個男人會輸,只因那羣人是有備而來,武器人手都不是他這邊能夠抵擋的。閆寶書顧不上那些小嘍囉,他和完四寧衝上去把關鍵人物護住,三個人一路往外衝,眼瞅着要到大門口了,透過大門玻璃竟然看到了一羣條子衝了過來。
不得已,三個人又的往後門跑,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閆寶書和完四寧難免要受點皮外傷,等到他們三個衝出了舞廳,跑出去老遠之後,他們在一條河的河邊停了下來。閆寶書的精神高度緊繃,心跳加速,他大口喘息着靠着橋的石頭欄杆坐到了地上嚥了咽口水說:“到了這裡應該就安全了吧。”
完四寧仍舊一臉的懵逼,“應該沒問題了,只是……”
“這裡安全了。”刀疤臉終於開口了,他靠着欄杆坐下,從兜裡掏出煙分給了閆寶書和完四寧,點燃後抽了一口說:“兩位兄弟認識我?”
“不認識。”
刀疤臉好奇地打量着閆寶書,“那爲什麼要出手幫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哪那麼多爲啥。”
刀疤臉笑了,“聽兄弟的口音,是打東北那邊來的吧。”
“嗯呢,黑龍江來的。”
“都說東北人講義氣,重情義,又仗義,看來還真沒參假。”
閆寶書叼着煙,笑道:“東北人都是活雷鋒。”
刀疤臉大笑,“看出來了,二位仗義出手,可不就是雷鋒叔叔纔有的熱心腸嗎。”
“大哥客氣了,我姓閆叫我寶書就行,這是我好兄弟完四寧,我們初來乍到,今兒就是過去找個樂子的,結果卻遇上了這檔子事兒,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咱們也是緣分所致,如果大哥不嫌棄,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了。”
刀疤臉本就長的冷峻,哪怕是笑起來都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的暖意,更何況他穿着打扮都追趕着時髦,給人的感覺自然就不像好人了。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仗義每多屠狗輩”,越是這類人說不定就越講義氣。
閆寶書和完四寧今天幫了刀疤臉,刀疤臉自然是記在心裡了,“兄弟客氣了,我比你們都大,從樣子上就能看出來,叫我聲大哥不爲過,我呢姓唐,兄弟們看得起,都叫我一聲唐三爺。”
閆寶書笑了笑,“那就叫你三哥行不?”
“不是事兒。”唐老三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操,被那羣雜碎追的到處跑真是夠丟臉的,找個時間我得把這筆賬算算。”說着,唐老三朝閆寶書和完四寧伸出手,兩個人見狀都把手伸了過去,手上一用力,唐老三把他們都拽了起來,“晚上沒別的事兒吧?要是沒有,三哥請你們下館子去。”
閆寶書捂着肚子,笑道:“別說,打了一架都餓了,那就讓三哥破費了。”
“好說。”
唐老三也不是本地人,只是在廣東待的時間比較久了,對各處路段也尤爲的熟悉,他帶着閆寶書和完四寧找了一家餐廳,進門就是好酒好菜的點上了,在客氣的聊了幾句後,閆寶書藉口去了衛生間,這才一進門,完四寧也跟了進來,“寶書,我是真他嗎的佩服,你說要攀交情,就是這麼攀法啊?”
閆寶書活動着破了皮的手腕說:“這種人就得用這種方法,不過也是老天爺幫咱們,要不然啊……”
完四寧豎起大拇指,“我服了,真的。不過你這手沒事吧?”
“沒事。”
完四寧解開褲子開始撒尿,“你說這交情是攀上了,可真有用嗎?”
“那還得往深了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