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將斗篷往頭上一罩,身形貼着牆壁,轉眼間就消失在陰影之中,一轉眼的功夫,他就脫離了戰場,出現在了甬道的一端,只見他隨手拋去了手中的紫杉長弓,從背後取出一把黑色的短弓,這把短弓看上去與他的體型完全不符,甚至顯得有些可笑,但是他看着這張弓的神色卻是異常的肅穆,甚至有一種神聖的感覺。
這顯然不是一把普通的短弓,如果將時光往回追溯數千年的話,相信沒有人不知道這種短弓的名字,“夜之獵者的憎恨”,相傳這是上古時代,精靈王國中最精銳的射手才能使用的武器,而這樣的射手,就被稱爲“黑弓”,傳說之中,他們甚至可以在十餘里外射殺敵人,而這個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了大部分法術的有效射程,所以,“黑弓”又被稱爲“法師終結者”,基本上只要他們一出現在戰場上,法師的命運就被註定了。
即使以上古時代精靈王國之繁榮,魔法文明之昌盛,能夠被稱爲“黑弓”的射手的編制也從來沒有超過十人,這不僅僅是因爲這種弓對於材料的苛求,更主要的是,這種可怕的武器對於使用者的要求更是高的恐怖。
衆所周知,弓箭其實和手槍差不多,其射程是由本身決定的,與射手的氣力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夜之獵者的憎恨”之所以能射這麼遠,奧秘就在於它的材質與構造,但是這同樣帶給了精靈一個重大的問題,因爲整個精靈族都找不到能夠拉開這種弓的精靈,這其實很容易理解,純血的精靈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而精靈族決不可能把這種可怕的武器交給外族人,於是無奈之下,他們想出了一個妥協的辦法,那就是給射手永久恆定一個七級法術“巨龍之力”。
大概也只有上古時代的人們能夠做出這種豪奢的行爲,永久恆定一個七級法術是什麼概念,不說施法時所需要的那些珍稀無比的材料,單是施法之後所產生的後果,施法的法師將會永久的降低兩階的魔法等級。
這是什麼概念,能夠施展這個法術的法師至少也是十五級以上的法師,而永久降低兩階魔法等級就意味着,如果他們原本能夠達到二十級的話,那麼現在就只能達到十八級,而十八級與二十級的區別連傻子都明白,這也就是爲什麼即使是在精靈王國最爲鼎盛的時候,“黑弓”的人數也不曾超過十人的緣故。
隨着上古時代的終結,那種傳奇法師滿世界跑的時代也一去不復返了,與此同時,“黑弓”也走到了末路,人數被急劇的縮減,作爲歷代精靈王的貼身侍衛,甚至有好幾代都中斷了傳承,而這把弓,就是黑翼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紀念。
黑翼有時候回想起來,當日在村落裡之所以受到那麼多的白眼,只怕倒有一大半是因爲這把弓,也許是因爲擁有犬魔血統的關係,黑翼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能勉強打開這把弓,很顯然,一個混血的雜種居然能擁有傳說中的武器,即使是精靈也難免會生出嫉妒的心思,他居然沒被幹掉,現在想想都是一種奇蹟,離開村子的時候,他孑然一身,只帶了這張弓,這想來也是母親默許的吧,不然的話,那些頑固的傢伙怎麼可能讓他帶走這件寶物。
這張弓在他手中只失過一次手,那就是遇上劉越那一回,想到這裡,他的心裡還有一絲餘悸,當時要不是自己跑得快,只怕早就把命留在那裡了,而最諷刺的是,竟然是這個人救了自己。
他搖了搖頭,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從背後抽出一支綠色尾羽的銀劍,雙臂筋肉賁張,緩緩將弓拉開,這也就是爲什麼他一開始不用這張弓的原因,要想拉開這張弓,即使是以他的力量,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且只有一發之力,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使用這把弓,無疑是一種找死的行爲。
黑翼一寸寸的將弓拉至滿月,瞄準了那怪物的頭部,正想出手,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卻突兀的出現在那怪物的肩部,恰好擋住了他瞄準的方位,黑翼心中大急,卻不敢開口,生怕自己泄了這口氣,若是換了旁人,他早就一箭射去,管他死活,只是在雅克的身上能感受到劉越的氣息,先不說惹不惹得起對方,人家畢竟對他還有救命之恩,何況對他雅克這個孩子也有一些好感,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暗歎一聲,將箭頭轉向了剩下的那三個石巨人。
其餘的聖武士正走馬燈似的圍着那三個石巨人大戰,耳畔忽然傳來尖銳的嘯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其中兩個石巨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轟然倒地,濺起無數小石塊,打得人臉上生疼,愕然回首,卻看見遠處的黑翼吃力的跌坐在地上,滿頭滿臉都是汗珠。
還未等他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只聽又是幾聲大吼,一根巨型的狼牙棒破空而來,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剩下那個石巨人的頭上,當即來了個滿臉桃花開,只是那石巨人沒有血液可流,未免顯得有些不夠壯觀。
原來是雅克打發了性,乘着那怪物俯下身子的機會,躍上了怪物的背脊,隨即跳到了它的肩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那怪物的耳門便是一擊,那耳門原是脆弱之處,任那怪物銅皮鐵骨,這一下也叫它痛得夠嗆,彷彿晴天打了個霹靂,震得它搖搖欲墜,吃痛之下,伸手來抓雅克,雅克哪裡會讓它抓到,伸手抓住那怪物頭上濃密的毛髮,也不管沖鼻而來的怪味,如猴子一般,三下兩下,竟然爬到了怪物的頭上。
說來也是那怪物倒黴,偏偏生了一張食人魔一般的大臉,若問食人魔是什麼模樣,這麼說吧,大抵與山頂洞人差不多,而最奇特的,則是那扁平的額頭,雅克站在它的頭上,掄起連枷,往下就是一記重的,這一下卻是砸中了它剩下的那隻眼睛,要害受創,痛得它是魂飛魄散,驚怒之下,連護身的兵器都脫手而去,說來也巧,正好砸中了剩下那個石巨人。
說來話長,實際上卻是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事情,拉爾夫眼見機不可失,身上再度騰起白色的聖炎,想給那怪物致命一擊,平地裡忽然涌起一陣狂風,吹得衆人眼睛都睜不開,待狂風散盡,衆人放眼望去,心中都是一震。
空中浮現出一扇黑洞洞的傳送門,如同一張噬人的大口一般,片刻過後,只見一個黑髮金眼,額頭上繪着一朵銀色的奇異花卉,身上披着黑袍的年輕人從傳送門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團漂浮不定的黑影。
劉越剛一走出傳送門,見到甬道中亂成一團,登時一驚,就在此時,只見一個滿頭滿臉都是綠色血液,體型龐大的怪物嘶吼着向他撲來。
“孽畜找死。”劉越眉心天目驀地睜開,那怪物身子一僵,登時動彈不得。
衆人只見那怪物朝着男子的方向瘋狂撲去,一聲驚呼還未出口,只見那怪物驀地如雕塑般一動不動,仔細看才發現,在它的胸腹處冒出點點銀光,心中正自詫異,只聽那男子輕喝道:“銀蓮破法,化骸煉形,開!”
一朵碩大的銀蓮自那怪物體內盛放開來,可憐那怪物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全身上下一痛,身上登時多了無數傷口,最詭異的是,這些傷口竟連一絲鮮血都看不到,那怪物壯碩的體型此時也變得乾癟,枯朽,原來它體內的血肉精華早被那朵銀蓮吸收的乾乾淨淨,劉越自矜的一笑,開口道:“銷魂蝕魄,業火紅蓮,攝!”正待將那怪物的魂魄攝來,只覺附近傳來一陣熟悉的氣息。
稍一分神,地下忽然冒出兩個影子,圍着那怪物的屍首一轉,隱隱看見一個蛇首人身,半人半蛇的影子朝着劉越齜牙一笑,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劉越大怒,猛一跺腳,地下忽然傳來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辰星•路西法,你別……得意的太早,我會回來的,我一定……咳咳……一定會回來的。”
“老師,你怎麼找到這裡的?”雅克心中的驚喜就別提了。
劉越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奉告,轉首道:“拉爾夫先生,真是太巧了,想不到會在這裡見面,咦,這位先生給我的感覺很熟悉,我們應該在哪裡見過吧?”其實他一望便知黑翼的身份,只是在這種場合下也不好多說,難道當着拉爾夫的面問他,你是不是上次刺殺他老哥的那個刺客?
黑翼神情複雜的望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犬魔一族雖然睚眥必報,但是很多人並不知道它們的另一個天性,那就是“有恩必償”,犬魔一族本來就很少到主物質界來,偶爾有些過來,人們見到了不是喊打喊殺,就是驚慌逃命,哪裡有機會深入瞭解它們的脾性,久而久之,人們對犬魔的印象也就定了型,再難改變。
劉越遊目四顧,心中也不禁好笑,這全然沒有關係的三批人,他居然都認識,雅克自不必提,那個精靈,或者說當日那頭白狼,與他之間恩仇難辨,不過也算是熟人了,拉爾夫會在這裡確實讓他吃了一驚,對黎明之殿的人,他始終抱着一絲戒備,這三者居然會湊到一起,不得不說命運實在是太奇妙了。
拉爾夫輕咳一聲道:“我們接到情報,得知這裡有異樣的黑暗氣息,所以到這裡來調查一下。”
劉越望着那些渾身傷痕累累的聖武士,暗道:“你們平時調查都是這麼激烈的嗎?”微微一笑,也不拆穿,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衆人只覺渾身上下涌起一股暖流,互相望了望,才發現彼此身上的傷居然都痊癒了,若不是身上那些還留着激烈戰鬥痕跡的甲冑,根本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
劉越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落在拉爾夫眼中卻是一震,要知道在場的人並非只有那些聖武士,黑翼的煉獄血統哪裡瞞得過他,只是當時情勢危急,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罷了,回覆系的咒文原是他們黎明之殿的拿手好戲,但是對那些煉獄種族來說,晨曦之主的力量無疑是致命的毒藥,劉越方纔露的那一手,無疑是讓他大吃了一驚。
“好了諸位,相信大家都已經對這個地方感到厭煩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回真理之門了,有沒有一起來的?”
“太好嘍。”雅克最爲着急,說真的,他還沒去過真理之門呢,想也不想,一頭扎進了劉越身邊那個新建的傳送門,黑翼神情複雜的望了劉越一眼,也跟着走了進去。
拉爾夫思忖了片刻,一揮手道:“我們也回去吧。”
“是,武技長大人。”
衆人回到真理之門的時候,恰巧已是深夜,爲了方便,劉越把傳送門的出口設置在了“曼殊沙華”的旁邊,拉爾夫爲人頗爲死板,連夜帶着一羣聖武士趕回了晨曦之殿,黑翼在劉越的盛情挽留下,也住進了“曼殊沙華”,至於雅克,那是趕他走都不會走的,薩拉曼倒是容易安排,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他都能呆,囑咐過他不許亂跑之後,劉越便把他丟在了一旁,不過劉越暗中留了個心眼,在他的身上附上了一縷神念,便是他有什麼異動,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出乎劉越意料的是,最早發現他歸來的居然是塞萊希雅,雖然分別了沒有多久,但是在劉越心中,就好像過了許多年似的,看着月光下那迷人的容顏,在他的心中,登時盪漾起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在遠星湖畔的城堡裡,一場新的陰謀正在醞釀之中,當然,這要等我們的艾米莉•普萊斯小姐,哦,或者應該叫她的本名,靈莉•卡拉奇,發完脾氣再說,讓那些僕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與小姐形影不離的埃米爾先生以及卡利亞小姐今天卻不見了蹤影,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圖騰之主的臨別贈禮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消受的。
漆黑的地窟裡,迴盪着沉重的喘息聲,一個略帶神經質的聲音喃喃道:“這麼多年了,終於能夠擺脫那個該死的身體,愚蠢的人類,你們等着,我那魯克斯回來了,哈哈……”
至此,毒蛇森林的事件總算是告一段落,不過與此同時,在劉越等人視線之外的地方,一羣蛇蜥人剛剛踏上艱難的迴歸之旅,它們身上傷痕累累,眼神中卻燃燒着名爲執着的火焰,在它們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家,回到祖先生活過得地方,回到落日大沼澤去,度那文•長尾至死也沒有想到,自己心血來潮的一番話,卻揭開了“第二次沼澤爭霸戰”的序幕,這場又被稱爲“三百年戰爭”的可怕災難,最終導致了蜥蜴人龐大王國的崩潰,同時,由於受到黑暗力量的侵蝕,這些蛇蜥人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再加上與蜥蜴人的混血,它們的後裔最終成爲了一個全新的種族“魔蜥人”,當然,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