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飯,在周瑞和韓父的共同努力下,比預計時間更早端上餐桌。
醃篤鮮,紅燒魚,大煮乾絲,涼拌萵筍,三個人四道菜,也算豐盛了。
從這頓飯也看得出,韓家的口味估計還停留在滬上,怪不得韓子茵在學校吃不習慣。
周瑞初到滬上的時候,也因爲飲食不習慣難受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學食堂裡的東西簡直吃不成,番茄炒蛋都是放糖炒的,食堂裡大部分菜都是濃油赤醬的,一個顏色一個味道。
其實飲食習慣沒有誰高級誰落後之分,把周瑞放到西北去,吃飯一樣吃不慣,飲食差異一旦太大,誰都需要時間適應,周瑞是大概兩年後,才逐漸習慣。
韓父心情似乎不錯,給自己倒了一杯“老酒”也就是黃酒,說道:“小周沒成年,我就不給你倒了啊,子茵你昨天不是準備了飲料,冰箱裡拿出來呀。”
韓子茵踩着拖鞋一溜煙去了。
長方形的桌子,韓父坐在主座,周瑞和韓子茵挨着坐在同一邊,因爲另一邊要空出電視機的位置,上面放着新聞。
上一代人的習慣,不看,就聽個響。
這也導致韓子茵和周瑞坐的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周瑞手臂的溫度,心跳有些快。
韓父自提了一杯,對周瑞鄭重道:“小周,那天早上的事情,子茵都和我說了,無論你當時是不是順手爲之,我作爲父親,一定要鄭重感謝你!”
周瑞趕緊端起可樂,卻被韓父壓了下去:“小周你聽我說完,那天我知道後,是一陣後怕啊”
說着說着居然有了點哭腔。
周瑞一陣頭皮發麻。
韓大哥,你這是不是搞得有點誇張了?
我只是出了一磚之力,你這弄得,好像從今天起韓子茵就託付給我了一樣。
就連韓子茵也是,眼睛紅紅的。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在婚禮現場,老丈人在發表感言了呢。
周瑞估計這裡面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故事,不過父女兩不說,他也不方便問。
韓父知道自己失態了,不再多說,一口乾了。
“是爸爸激動了,先吃先吃!”
之後韓父冷靜了很多,恢復了之前和藹有親和力的樣子,飯局也恢復了正常的調性,周瑞對每道菜都稱讚一番,還和韓大哥嗯,是韓叔叔交流了一番美食。
“想不到小周這麼年輕,就這麼”
韓父本來想說“懂事”,但又覺得這孩子已經不是“懂事”可以概括的了。
總之,他越看越喜歡。
而且女兒的變化,之前他工作忙看不出來什麼,今天還看不出來麼?
丫頭人都是歪着做的,半貼着周瑞!
雖然對周瑞感官很好,但韓父感覺有些事情還是要問問的。
“小周啊,你們馬上就高考了,現在這個時間叫你來家裡做客,不耽誤你學習吧?”
周瑞:“不耽誤韓叔叔,我成績還行,剛好放鬆一下。”
韓父見話題成功引到學習,很自然的開口道:“那就好,小周高考有把握麼?準備往哪裡考?”
“應該是滬上,之前旅遊去過,感官不錯。”
韓父眉毛一挑:“哦?有志氣,年輕人是應該去大城市看看,機會也多,不過滬上的學校在外地招生,分數可不低。”
周瑞笑道:“還算有點把握。”
韓父點點頭,再往下問就不合適了。
至少這孩子很有自信,談吐之間灑脫大氣。
周瑞卻沒打算單方面被問話,韓父旁敲側擊他的事情,他其實也對韓子茵的家庭情況有些好奇,尤其是今天來看了之後,感覺和之前猜測的不太一樣。
周瑞:“韓叔叔纔是,平時工作很忙吧?今天我來家裡,不會打擾韓叔叔吧?”
韓父:“不會不會,我平時工作忙,週末剛好放鬆一下。”
等等,怎麼感覺這話有點熟悉
周瑞道:“那就好,叔叔平時是做什麼工作的?我感覺您不是普通老百姓吧。”
韓父一愣,心想原來在這裡等着自己呢,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套話方式。
這個少年,鬼精鬼精的。
韓父正襟危坐,笑道:“不過是一個公務員罷了。”
周瑞微笑道:“一般的公務員,恐怕沒辦法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韓子茵轉來清河一中吧?”
韓父一愣,看着周瑞的表情,立馬知道周瑞誤會了。
“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小周是以爲茵茵是高考移民吧?哎呀呀,這可有意思了。”
看着韓父拍腿大笑的樣子,這下週瑞愣了。
自己猜錯了?
這個點轉學,除了高考移民還有什麼可能?
韓父喝了一口“老酒”,笑道:“茵茵來清河縣,是因爲我的原因,她其實早就保送復大了,最後這一個月在哪裡上學都無所謂,甚至在家裡躺着都可以,只是我不放心她,才叫她來的。”
周瑞這下真的愣了,轉頭看向低頭紅着臉的韓子茵。
保送復大?你?
你不是學渣麼?
什麼時候背叛的組織?
韓父得意道:“茵茵從小就爭氣,不需要我爲她安排什麼,況且即便我有天大的能量,也不敢在高考上開玩笑,清河一中那邊,只是爲了茵茵平時有個能去的地方,不過那邊老師說了,爲了不讓其他同學有壓力,不要透露茵茵保送的事情,怕你們心態失衡。”
周瑞:謝謝,已經失衡了
但很快,韓父似乎就想到了什麼難過的事情,興致又低落了下去,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悶酒,半晌後才說道:
“吃菜吃菜!茵茵,你給小周夾點魚,他夠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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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周瑞從韓子茵家裡離開。
兩人漫步在康明新村,步子不快不慢。
韓子茵手背在身後,明媚的臉龐,被正午的陽光照得有些發光。
“原來你一直以爲我是高考移民?”
周瑞無奈道:“從我得到的信息,我只能這麼想。”
韓子茵道:“那是我的錯,其實早就想和你說了,但不知道爲什麼,在學校就是說不出口,老師也要求我不說來着我是獲得了全國化學競賽的一等獎,被保送的復大,這邊教材和滬上不太一樣,所以我平時不怎麼看,寧願看點雜書。”
周瑞好奇道:“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轉學來清河一中,不折騰麼?”
韓子茵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站住了腳步。
周瑞疑惑的看向她。
“我本來不想和別人說的,但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告訴你”
韓子茵的眼圈有點發紅,周瑞預感到會是一個比較沉重的問題。
“其實你要是”
“不也沒什麼我爸爸是三年前來清河縣掛職的,我之前一直和媽媽在滬上生活上學,但是兩個月前媽媽出車禍去世了父親不放心我一個人在滬上,就讓我來清河縣了”
周瑞終於明白了,爲啥父女兩個人,剛纔在飯桌上心情總是莫名低落。
韓父那麼一個健談得體的人,又爲什麼在提到那天早上的事情時,直接落淚了。
難以想象,如果時間線沒有改變,沒有周瑞那一板磚,這個家庭遭遇連續兩場悲劇,韓父恐怕會失去一切剛纔的眼淚,一點也不誇張。
韓子茵吸了吸鼻子,拽着周瑞的衣袖輕聲道:“周瑞,我說了好多次了,但還是想再說一遍謝謝你。”
“不只是謝謝你那天救了我,也謝謝你的存在,讓我不會總想到那些難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