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魘

“李嵐同學:

我校決定錄取你入機械學院(系)機械設計及其自動化專業,請你準時於二零一零年九月十日憑本通知書到校報道"

然後最下面是校長簽字及冰城理工大學的章印。

吃過晚飯後,韓梅望着手裡的通知書一字一字的讀了出來,父親李建邦在窗戶邊吸着煙的臉上流出淡淡笑意,對於相對落後的邊鎮小城,即使是在2010年,大學也完全等於一張通向光明的通行證,韓梅一顆懸着的心此時終於放下,隨即從牀邊翻出一個小本本,上面記錄是一個個人名,每個人名的後面都有一個數字,那是以往隨禮的記錄,韓梅跟李建邦稍微商量了一下,在當時還沒有智能手機的年代,韓梅拿起電話順着本本上面記錄的人物順序挨個電話撥了過去:

“老孫啊,最近在忙啥啊?好久沒見了,對了我家小子今年升學,7月31號這週六,喜慶大酒樓,記得來哈....."

“小王啊......”“趙哥啊.....”

一個多小時後,在衆人一陣寒暄及恭喜聲中,韓梅放下電話趕緊拿起水杯“咕嚕嚕”的灌下一大杯水,望着還在窗戶邊吸菸的李建邦沒好氣兒地說道:“平時誰家有事兒你上杆子去,自己家這累死累活的事兒都歸我弄,真是啥都指不上你!”李建邦對老婆的這種話特別有經驗,絕對不能接話,那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遂拍了一個彩虹屁:“老婆賢內助,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選擇就是娶了你!”

李嵐無語的望着老爹,感慨老爹的人生智慧,這時韓梅回頭問李嵐:

“你們同學來多少人啊?我這邊酒店預定給你們同學留一桌吧。”

前世李嵐獨自去到滬都工作,很少回到家鄉,從來也沒有參加過高中同學聚會,農村的年輕男女結婚的基本都比較早,面對高中同學微信羣裡經常性的曬娃以及推廣告還有親戚比賽點贊等等,李嵐直接選擇免打擾,也就只跟有限的幾個人偶有通訊,此時倒是有些糾結,邀請誰來參加自己的升學宴。

“前世都有邀請誰來的?”除了張磊,孫穎,王宇,閆夢妍,其他的記不起來了,算了不想了,反正這幾天肯定有很多同學家裡都會辦宴席,那時候肯定會有人邀請自己,到時自己肯定也要邀請人家的。

客廳裡電視里正在放着孫紅雷的《人間正道是滄桑》,趕上廣告時間韓梅和李建邦統計來人數量,商量着宴席規格,李嵐感到無聊便回到自己的臥室,躺在牀上望着窗外一點點霓虹勉強支撐爛漫的黑色,眼皮突然有些發沉,打了個哈欠,一陣睏意涌上心頭,不多久房間便傳來一陣平穩的呼吸聲。

凌晨4點,,萬籟俱寂,天矇矇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李嵐醒了,眼角微微溼潤,後背一陣潮溼。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一切都非常真實:在剛纔的夢中,李嵐夢到了2010年的那個自己,在夢裡,自己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參觀了自己的葬禮。

遺體告別儀式上,靈堂兩邊掛着一副輓聯:

白髮送兒北風喚

黃土埋骨夕陽哭

他看見了穿着白色喪服,兩鬢斑白,形如枯槁,神色木然間相互攙扶着的父母,面對每位前來祭奠的親戚朋友機械般的點頭回敬,被李嵐推開救了一命的小女孩,在一個陌生女子的陪伴下跪在黑白遺像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身邊女子的提醒下向李嵐掛像雙手合十真摯的說了一句:“大哥哥,謝謝你!”

回家的路上。

小女孩懵懂的向身旁的女子問道:“媽媽,大哥哥在箱子裡幹什麼?睡覺嗎?”

女子神色一黯蹲下身子回道:是...是啊。

小女孩天真無邪地笑着擡頭向女子說道:媽媽,等哥哥睡醒起來,我們要再來看哥哥好不好。

“嗚嗚....”女子聽聞忍不住抱着小女孩哭出聲來。

待親朋散盡,母親韓梅不知道從哪裡哪出一盤剝好的雞蛋,魔怔的看着正中間黑白掛像,喃喃自語:“兒子啊,還記得小時候每次生日你都會讓媽媽給你煮雞蛋吃,今年生日媽媽給你補上啊,你還想要吃什麼告訴媽媽,媽媽都做給你好不好。”

一旁悶着聲的父親李建邦大口大口的吸着手中的香菸,在煙霧瀰漫中本就泛紅的眼眶有點點晶瑩的淚珠滑落,李建邦扔下手中的香菸走向韓梅,微微顫抖的手掌撫過韓梅的後背,強自鎮定的說道:走吧,火葬那邊都等着呢,別耽誤了時間。

白髮人送黑髮人,原是世上最殘酷的事,李嵐心臟宛如刀割。

於是,他被嚇醒了。

醒來後,李嵐的腦子很亂,他不清楚是否真的在另一個時空正在發生着夢境中的一切,回想起父母的悲慼,他意識到:人生如夢,轉瞬即逝,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提前降臨,假如有機會精彩的活一次,就絕對不要重蹈覆轍。

這是一個無比真實的夢也好,多維時空也罷,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他不想再看到父母爲之心碎。

打開燈,李嵐整理了一下思緒

社會上貧富差距爲什麼會越來越大,富的人越來越富,窮的人越來越窮,有的人說是思維,有的人說是資源,都對,但是李嵐認爲信息的不對稱絕對是主要原因之一,閉塞的消息來源也就造成的短淺的目光,這一世他唯一的優勢無非就是掌握了時代前進的各種“信息”。

比如2011年,ios和andriod在全球出現了井噴式的增長,智能機時代來臨,諾基亞褪下神壇

比如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個廣告:“年輕人,願你出走多年,歸來還買的起房”以此說明全國房價會漲幅到一個讓人絕望的地步。

比如自己記得第一次追看的2018年世界盃,法國隊以4:2的“驚人”的成績力克克羅地亞隊,時隔20年又一次成功登頂世界盃冠軍獎臺,想起這個比分,他就有些氣憤,在任何人都看得出法國隊沒有懸念會獲勝的基礎上,他破天荒把存下的所有積蓄拿來買了法國隊獲勝的博彩,可惜的是這屆的比分超出所有人預期,李嵐隨之勒緊褲腰帶回到解放前。。

比如自己記得2014-2015年是股市大牛市。

比如自己記得2015年,屠呦呦成爲首位中國科學家榮獲諾貝爾獎,知道在移動互聯網興起後所創造的財富神話,知道迪士尼的成功所帶來的IP化大趨勢,知道隨着經濟提升,旅遊業的興起,海外購物退稅這一塊,中國遊客每年就有幾十億美金的稅沒有退,這便是一個巨大的商機......

李嵐把這些關鍵信息在筆記本上用拼音九鍵的方式一一記錄下來,比如屠呦呦便寫成899,比如法國2018世界盃冠軍寫成了3248265862018,乍一看只是一些數字讓人無從猜想,不怪自己如此謹慎,這些都是自己的重生之秘,如果被人發現,無異於會引起軒然大波,他不想讓自己的生活處於失控的局面。

整理完這些信息,天色已然大亮。

小鎮的清晨,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聽到清脆悅耳的歌聲,那是畫眉鳥的傑作;低頭一視,花兒正綻開着笑臉,迎接着一切的美好事物;仰首一望,朵朵的白雲襯着藍天,再添上幾隻小鳥,加上街道兩旁的樹木,美好的生活就似美麗的畫卷一般。它就象大自然甩掉的刻刀,用柔和的畫筆抹成的,一切都是那麼生動,栩栩如生。

父親李建邦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正看着報紙,母親韓梅從早市上買了豆漿油條以及他喜歡的羊湯包子回來,李建邦趕忙接過手並從廚房拿出碗筷,一切弄完喊了李嵐起來吃飯,飯桌上扔給李嵐50元錢,讓李嵐中午自己處理午餐,李建邦和韓梅便出門上班了。

李嵐收拾好餐桌,躺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無聊翻着電臺,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經常一同踢球的班長宋明遠升學宴的邀請,

李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以現在的審美來講實在有些接受不了,準備去理髮店去修理一下發型,想想也是好笑,當時學校檢查校風校紀,自己爲了這頭髮跟老師起了不大不小的爭執,來到理髮店跟理髮師說了一下想要剪個飛機頭,理髮師有些發矇

“飛機頭是什麼?”

李嵐只能跟理髮師大致講了一下大致的效果,半小時後,李嵐望着鏡子,他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帶着一抹俊俏,帥氣中又帶着一抹溫柔!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好複雜,像是各種氣質的混合,但在那些溫柔與帥氣中,又有着他自己獨特的空靈與俊秀!這個年代的他還沒有經歷繁多的應酬所導致的發福,也沒有因爲熬夜導致的膚色暗沉毛孔粗大等一系列問題,可以說現在這個時候是自己人生中的顏值巔峰。

對比前世自己那張殘容,他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自言自語道:歲月是把殺豬刀啊,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軟了香蕉!

看了一眼時間才下午2點多,回家也沒什麼意思,李嵐電話打給張磊,張磊是李嵐後來爲數不多沒有斷了聯繫的高中同學,敲擊鍵盤和周遭吵雜的聲音,不用張磊回答就知道是在網吧,等確認了具體哪一家後,李嵐向目的地走去。

“哎嘛,嚇勞資一跳”李嵐來到張磊身後,看着聚精會神在和別人SOLO的張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張磊在玩的是當時比較火的moba類遊戲“起凡三國”,當時大家經常一起開黑,李嵐看着張磊戰績0-2,公屏上的一陣嘲諷,張磊氣的臉通紅,看了一眼旁邊的李嵐說道:來來來,你幫我虐他一回,讓他知道知道低調。

說實話起凡這個遊戲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玩過了,上了大學也是果斷放棄起凡加入DOTA大軍,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李嵐果斷推脫,然後跟張磊說起明天班長宋明遠同學宴邀請的事情來,約他一同坐車前去,拒絕了張磊的開黑邀請,張磊也不甚在意,轉眼兒全部注意力就重新聚集在了屏幕上。

回到家中,李嵐看着牆上的鐘表,算着父母下班到家的時間,他打開冰箱打量了一下里面儲藏的食材,幾道菜品已在心中瞭然,淘米做飯,然後用黃瓜,瘦肉,木耳熟練的切絲放入油鍋翻炒,放好適當的調料,第一道木須肉就出鍋了,接着他又將土豆茄子辣椒簡單處理一下後,過油煎炸之後重新在油鍋裡翻炒,不一會的功夫另一道地三鮮也好了,他將桌子放好的同時,韓梅和李建邦也陸續的到家了。

“好傢伙,這都你做的啊?”對於自己兒子,韓梅太瞭解了,跟古代的學子有的一拼,四肢不勤倒不至於,但五穀不分的確事實,韓梅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那還有別人嘛!”李嵐翻了個白眼。

“嗯..嗯,不錯嘛!都把你爸拍在沙灘上了。”韓梅和李建邦洗過手後坐在餐桌拿起筷子一邊品嚐一邊說道。

李建邦吧唧了兩下嘴,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兩圈,然後語重心長的對李嵐說道:兒子,以後家裡做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現在社會上會做飯的男生纔好找女朋友知道不?“

“憑啥我兒子以後要做飯,找媳婦幹啥的,啥都不會還得我兒子照顧她?想得美!”還沒等李嵐回嘴,韓梅聽言先不樂意了。

李建邦有心想說:自己這些年不就這樣過來的嘛。但是聰明的選擇了閉口暗自苦笑。

望着桌上的李建邦的吃癟,韓梅的笑意,這一刻李嵐感覺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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