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蕭清斐的目光被她腕上的紫光吸引，不明所已。
眸底掠過一道複雜。
“好奇嗎？”她的雙腳在這紫光環繞中，緩緩向上，知道跟他平齊，她的眼直直地盯着他，手開始向外掏着他的心臟，鮮血早已溼透了他身上的喜袍，那大紅的顏色，像是一種諷刺。
他自嘲的笑了笑，面色因着失血過多而蒼白。
他似乎已經放棄了什麼，“這麼久……”
他低低地斂下眉眼，聲音有氣無力，只能讓兩人聽到。
“這麼久，這麼久。”他一遍遍地重複着，“我，我從重生到慢慢尋找，你不記得，你什麼都不記得，我認錯了人傷了你，是……的確是我不對。可你卻能這麼殘忍地抹殺我們的過去，青兒，你真的好狠，好狠……”他緩緩地閉上眼，感受心臟從體內移出的那種生命透支的感覺。
他彷彿已經感覺不到痛苦，那樣四肢放鬆，表情淡然……
停在他體內的手突然靜止，疼痛依然存在，卻不是那種撕心裂肺。他睜開眼，視線已經開始朦朧，眼前的女子像是一道影子，虛幻而不真切。
他脣角勾起虛弱地笑，“心，心疼了……”
“嘶！”的一聲，他的心臟突然被她的手攥緊。
蕭清斐像是沒有感覺，只是那樣低低地笑，自嘲地諷刺着，“來吧，殺了我，掏出我的心，放我自由。”
這一百多年的時間，他受夠了這種等待，受夠了尋找，也受夠了所謂的情情愛愛。他以爲自己夠了解她，她的心是軟的，只要自己把她禁錮在身邊，總有一天，她會重新回頭看他，會重新愛上他。可他忘了，她重新轉世投胎，她早已不是他的青兒，她有的，是一顆石頭般堅硬的心。
彷彿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的絕望，青陌卻是慢慢鬆開手。
她怔怔地看着他，何爲前世，何爲今生？
她記不得，她也早已忘記。
“你說的，我都不記得。”她搖搖頭，“早已不記得。”
手放開了他的心，血順着她的手腕滑到她的手臂上，藕白的一截皓腕晶瑩剔透，卻慢慢透出一股奇怪的圖騰，她的眸一縮，望着那奇怪的顏色，血紅在眸仁裡越來越重，直至變成詭異的黑紅。
妖媚而又詭異。
而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間，原本虛弱地下一刻就會倒下去的蕭清斐突然重重一掌揮到了她的胸口上。他的力道太重，而青陌整個人都被那奇怪的圖騰吸引，直至看到那圖騰變成一個狼頭，卻又瞬間融入血脈，消失不見。
她重重承受住那一掌，身體向後退了幾步。
堪堪停在了祭臺旁的半空中。
“葉姑娘！”
不遠處，裴衣看到這一幕，眸仁一縮，焦急地喊出聲。
隨後，死死地盯着前方，所以並未注意到身旁原本昏迷不醒的男子垂在木板上的手指動了動，慢慢握成拳，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青陌低下頭，看着胸口上的傷口，有血滲出，在她眼底漸漸綻開詭異的血花。
她看得太過專注，彷彿沒有想到瀕臨死亡的人還能反擊。
“哈哈哈……”
她的前方，蕭清斐笑得瘋狂，清冷的聲音染上入骨的哀傷，目光灼灼兇狠地看着她，有洶涌的波濤恨意在他眼底凝聚，彷彿
下一刻就會徹底迸發，他嘲諷地笑，頎長的身體像是風中搖曳的血竹，凌亂而又張揚，“沒想到吧，沒想到我還能反擊吧……如果就這樣死去，我怎麼甘心呢？”
他死死地盯着她，掌心擡起，慢慢放在還在流着血的胸口上，淡淡的綠光縈繞。
慢慢的，那傷口竟然開始癒合。
青陌擡頭，冷冷地看着這一幕，她的脣角滑落一滴血，在她蒼白而又絕美的臉上劃過一道詭異的美。妖豔、蠱惑，偏偏她的眼神又太過冷冽，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讓人飛蛾撲火的瘋狂。
她沒有說話，而蕭清斐看到她脣角的血時，卻笑了。
“狼咒釘入血脈的感覺如何？”
“狼，咒……”
青陌紅脣微動，一字一句吐出這兩個字。
腦海裡閃過方纔手腕上一掠而過狼頭，眸底的血意一恍，帶動脣角萬種風情。她勾着脣，冷冷地擡起手，手指上的血慢慢變淡，直至融入她的體內。隨之，她的左手擡起放在右手腕上，帶着血紅之色的指尖在其上一劃，銳利的鋒刃削薄的刀片一般，血瞬間流了出來。
低落在地面上，混着泥土。
很快，變成深黑色。
她這才擡起頭，朝着已經呆愣住的蕭清斐蠱惑地笑，“如何？”
蕭清斐難以置信地瞪着她，彷彿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踉蹌着向後退了一步，低低喃道：“怎麼會？怎麼會……”她怎麼可能躲得過狼咒之血，這是他唯一存留下來的護命之咒了。如果，這也沒有用的話，那她……頎長的身體向前弓着，半垂着眼，凌亂的銀絲隨風狂舞。
天，更暗沉了。
他慢慢擡起頭，與那此刻正盯着他的女子對視。
她浮掠在半空中，一雙眸血紅而又深邃，周圍縈繞着淡淡的紫光。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眯着眼，望着她的目光陌生而又不相信。她絕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就算她曾經擁有無上的妖力，可她現在是人，怎麼可能？
也不對，她現在只是半人半狐，以她的力量，怎麼能生生逼出狼咒？
“我是什麼人？”青陌收起笑容，冰冷無情地向前移動一步，“如你所見……半人半狐！”
她這句話一落，掌心向一側一斂，原本被蕭清斐扔到一旁的紅狐被她抓在掌心，五指一攏，瞬間，那紅狐變成了一抹虛幻的影子，被她整個吸收。同時，蕭清斐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周身的妖氣又強盛了些，而這妖氣，卻又不正常，跟普通的妖力不同。
泛着深紫色的光，就像是那種極致純粹的紅夾雜了紫色的慌忙，變成這種詭異的色澤。
“你……”
蕭清斐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的情況是他難以理解的，他不明白，僅僅是數天的功夫，怎麼一切會變得這麼撲朔迷離？眼前的女子，還是他認識的葉青陌，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九尾狐妖嗎？
“你到底做了什麼？”蕭清斐莫名的煩躁，低吼出聲。
青陌只是攤開手，“我影子的力量，自然要我自己吸收掉。不然，她怎麼能夠騙得過你呢？蕭清斐，你說呢？呵呵……”最後嘲諷的笑像是火苗，引爆了兩人之間的恨，兩人之間的怒。
蕭清斐一雙清透透着狠戾無情，葉青陌血紅的眸中散發着恨意綿延。
“蕭清斐，你
道盡萬般癡情，也不過想活命罷了，你又憑什麼指責我呢？”
她冷冷地道，眼底的火光“蹭”地躥起，在她眼底形成一道暗光，裡面的恨意與瘋狂只一眼就可以把人掃成灰燼。
與此同時，她身後躥出九條尾巴，像是九朵火雲。
美極、惑極，卻也詭異之極。
不遠處，裴衣只看到兩道紅光相撞，刺目的光射入瞳仁讓他忍不住用手遮擋，耳邊“轟隆隆”地響徹，震得山巒都幾乎要搖晃，隨着最後“嘭”的一聲巨響，四周突然陷入了一場萬籟死寂。他這才睜開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卻在看清了之後，呆愣了一下。
不遠處，蕭清斐躺在那裡，身下是一片血窪。
他靜靜地呆着，蒼白如玉的臉彷彿沒有了呼吸，完全沒有生命的跡象。
而他的身側，青陌低着頭，看不到表情，她身後的九條尾巴耷拉在木板上，她半跪着，青絲遮住了她的臉。
裴衣的視線落在她癱軟在一側的手上，發現上面都是血，不知是蕭清斐的還是她的。
擔心在他胸腔內蔓延，他忍不住喚了一聲，聲音低低的，“葉，葉姑娘……”
女子沒有動，依然是那個表情。
就在他以爲她出了什麼事想要上前時，女子的手動了動，隨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兩邊的青絲滑落在臉龐，她低着頭看着躺着的男子，目光落在他一身的喜袍上，一滴水珠順着下巴低落到血窪裡，低低地笑從她喉間溢出，難掩的痛，扯得人鼻子發酸。
她像是費勁了所有的力氣，腳下發軟，就那樣散散地站着，“最後，你還不是輸了……”
她的聲音太過難過，裴衣想，她對蕭清斐到底是抱着什麼樣的感情呢？
他說不清，也道不明。
青陌緩緩蹲下身，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指腹在他眉心劃過，揉開了上面的血印。
裴衣怔怔地看着這一幕，忘記了反應。
而在他的身側，原本昏迷的男子側着臉望着女子的方向，他臉上的黑布條浸了血在他臉上留下的血痕經過風吹變成暗紅色，他靜靜地望着，臉上的痛苦與哀傷讓他的笑苦澀難言。
女子似乎感覺到什麼，慢慢回過頭，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血紅的眸掠過一道異樣，站起身，腳下因着用了太多的妖力而晃了晃，卻站穩，朝着他走了過來……
而就在她走動的一霎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墨非離突然低低“啊”了一聲，卻像是一道黑光朝他撲了過來。青陌眸光一冷，掌心在他接近她的一瞬間擲在了他的身上。
“咯吱”幾聲，她甚至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男子卻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肩膀，承受了那一擊，而她也被他帶動着翻轉到另一側。
“放開！”
感覺到他冷靜下來，青陌臉色陰沉。
墨非離卻並沒有動，頭埋在她的脖頸上，呼吸清淺，直至無聲無息。
青陌的手再次拍向他脖頸的手蹙然停了下來，她的脣緊抿着，手慢慢放在了他頸脈上，手指一顫。慢慢向下移動，直到在他背上感覺到一片黏膩，她才推開他。入眼，是他死白了無生機的臉，雙臂垂着，失了她的扶持虛軟無力地向後倒去。
直到他整個人暴露在她的面前，她纔看清楚了腰腹間的血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