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祈恍恍惚惚地出了十三重樓,魔衛看到他,恭敬地跪在地上。霄祈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徑直朝前走,只是剛走到門口,卻在看到守在外面神情複雜的男子時,心底所有的恨意與不安都調動了起來。墨袍一晃,他轉瞬間就站在了墨非離的面前,修長的手握成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逼近,低吼:“墨非離!墨非離!墨非離!”他連唸了三聲,他想一拳毀了眼前的人,如果不是他,九音就不會變成這樣?
墨非離眸光一閃,眯眼,擰眉看他:“魔君?”
“墨、非、離!”霄祈恨恨說了一聲,他想把所有的怒火發在他的身上,可不能!他甚至不願他知道九音的一切。
除了這樣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表達恨意,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你走吧!”
“魔君?”墨非離站得筆直:“她呢?”
“不管你的事。”霄祈把手背在身後,死死地握在一起,“收拾你的東西,本君立刻派人送你出魔界。”
“魔君!”
墨非離的聲音也高了起來,墨瞳灼灼地看着他:“她呢?爲什麼她沒有從十三重樓出來?”
“爲什麼沒有?”霄祈冷笑一聲,“因爲她出不來了!”
“!”墨非離臉一白,上前一步,“爲什麼?魔君,她犯了什麼錯要被留在十三重樓裡?”
霄祈深吸一口氣,才壓抑住把所有的真相都怒吼出來的想法:“她被心魔控制,本君爲了魔界的安危,自然不能放她出來。”
“我要進去!”
“你敢!”
霄祈眉頭一擰:“墨非離,本君現在就讓人送你離開!”
墨非離臉色也冷了下來:“不見到她,我不走!不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我也不會離開魔界!”
“理由?你要理由?”霄祈怒極反笑:“你要理由是吧?好,本君就給你一個合適的理由!你聽着,本君並沒有救過你,只不過看你根基不錯,拉攏過來而已,實際上,你已經娶了妻,還有一個兒子,他現在肯定急着找爹爹吧?難道,你就不想見你的兒子嗎?”
“你騙我?”
墨非離怔愣在原地:“什麼妻子,什麼兒子?”
“哈!不信的話,你儘管可以回去問月姬,她可是見過你的妻子,見過你的兒子……你要是願意,儘管可以連月姬一起帶走。”
霄祈說完,冷冷地甩了一下衣袖,“三日內,你必須離開,否則,不要怪本君不客氣!”
墨非離回到飛羽殿時,就看到月姬正神情不安地等在那裡,一身月牙白的長裙墜地,經過精緻描摹的臉極爲好看。他朝着她緩緩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站定。月姬看到他,臉上一喜,小跑到他的面前:“殿下!”墨非離沒有回答她,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看得她越發不自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殿……殿下,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勁嗎?”
“……”
墨非離並不說話,視線慢慢從她臉上移開,擡步走進了內殿。
月姬在他走過自己身旁時,心一抖。
隨即轉身跟上,只是再也不敢再開口。
直到走近內殿,月姬才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雙手絞在一起,身後的門,突然“咣噹”一聲關上。
嚇了她一跳。
而在這時,墨非離蹙然回頭,神情冷漠地看着她,從上到下把她看了一遍,只看得月姬毛骨
悚然,隨即,她看到男子薄脣動了動,一個名字溢出:“裴衣。”這個稱呼一出,月姬整張臉都死白一片。又或者,應該說是經過改裝後的裴衣。
她的脣哆嗦着,不安地看他:“你,你怎麼……”
“他說的沒錯,看來,你原先的確是叫這麼名字了。”
墨非離的聲音很冷,像是啐了冰,讓裴衣渾身發抖。她瞪着眼:“你,你沒記起來?”
“我是不記得了。可,這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欺騙我。”
他朝着她慢慢走了過來,眉眼之間都是冷霜:“在這飛羽殿,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感覺這張臉真的很熟悉。我對你存在憐惜之情,也是因爲這張臉,你告訴我,如果把你送回去,你會死,所以,我把你留了下來。你說,如果我不給你一個名分,你也會被懲罰,所以,我留下你,給你名分。可,爲什麼這一切都是你騙我的呢?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騙我的?”
墨非離的聲音很低,可一字一句聽在裴衣的耳邊都讓她的臉再冷上三分。
她垂着眼,神情慼慼,慌亂地抱着他的手臂:“殿下,不,離你聽我說,我沒有想騙你,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墨非離面無表情地把她的手從手臂上拽下來,“在此之前,你還是先變回原來的模樣吧,否則,我不敢保證我不會直接毀了你的臉。”
極淡薄的聲音,裴衣突然向後退了一步,捧着自己的臉搖頭:“不!我纔不要!我纔不要變回那張醜陋的臉……這張臉纔是我的,纔是我的!”她尖叫一聲,絕美的臉有些扭曲,變得有些可怖。
“孃親!”突然,一個身影從門後跑了進來,撲到了裴衣的身上。
墨非離聽到這一聲,臉色一遍。
而裴衣則是整個人僵愣在當場,她顫抖着手把身上的嫣兒扒開,一下揮到了一邊:“誰讓你出來的?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出來!”
尖利的聲音,刺得墨非離的耳膜發疼。
“孃親……”嫣兒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孃親,魔君把嫣兒趕了出來,他讓嫣兒來找孃親!”
“孃親?”墨非離古怪地笑了一聲:“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瞞着我的?”
聽到墨非離的聲音,裴衣更加慌亂,把剛爬過來的嫣兒推的更遠,“走開!你走開!我纔不認識你!我不是你孃親……”
“……”嫣兒眼淚“唰唰”就流了下來!
而裴衣則是像躲怪物一樣躲着她。
墨非離頭疼地看着這一幕,眉頭深深皺起,“月姬,你還是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我們再談吧。”
至少,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會離開魔界。
更何況,她還沒有救出來……
想到那女子離開時留戀與複雜的目光,墨非離的心一痛,他捂着心口,像是感覺到了她當時的心情,情緒更加不穩,甚至,頭也開始疼了起來。腦海裡模模糊糊有一個影子開始若隱若現,只是,他看不清她的臉。而就在這時,裴衣突然上前撲在了他的身上,手臂死死纏着他的腰:“離,你不要走!不要走!我好不容易纔變成這樣,你看看,你看看我這張臉,它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你把我當成她就好,我不介意!我真不介意!”她的聲音淒厲,帶着執拗的瘋狂。一旁,嫣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一時間,墨非離的頭更加疼了,他一把拽着裴衣的手臂想要把她
推開自己的身邊。
可頭一低,卻是正好看清楚了她的臉。
正好與記憶裡的臉映襯在一起,他的頭更痛了,猛地揮開了裴衣,死死瞪着她那張臉,頭痛欲裂。裴衣被他這一舉動一嚇,什麼話也不敢說,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看。
墨非離捂着頭,擡頭,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表情漸漸變得奇怪。
他莫名像是受了刺激,墨袍一揮,一道黑光掠過,裴衣那張絕美的姿容消失,恢復了最開始來到魔界時那張扭曲變形的臉。
“啊!”一旁的嫣兒尖叫一聲。
裴衣的臉一瞬間變得死白,墨非離看着她那張臉,驀地一轉身,也飛掠出去。
整個大殿,莫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嫣兒縮着小小的身子在角落裡,不安地盯着裴衣,聲音很低,小臉上有着驚怖:“娘,孃親……”
裴衣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清醒過來,回頭看嫣兒,古怪地笑了一聲,朝着她爬了過來,摸着自己的臉,對她笑:“嫣兒,孃親漂亮不漂亮?”
嫣兒被她臉上扭曲的笑嚇得幾乎要哭出來,看到裴衣這張爬過來,嚇得徹底哭了出來。
“不許哭!”
裴衣的臉蹙然變了,陰狠帶着扭曲,更加醜陋不堪。
她爬到嫣兒的面前,抱過她顫抖的小身子,摟着,聲音低低的,很是溫柔:“嫣兒啊,你說,你爲什麼要來呢?你要是不來這裡,該有多好,離他聽了我的解釋就會原諒我了,他一定還是喜歡這張臉的,不然,當時四個舞姬,他爲什麼就留下了我呢?你說……對不對?”
嫣兒嚇得都不敢喘氣了,她的聲音太不對勁,眼神讓她害怕。
“娘……娘……唔……”
突然,裴衣的雙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死死勒着,眼神變得兇殘可怖,嘶聲吼着:“你爲什麼要出現?你爲什麼要來啊!要是沒有你就好了!要是沒有你就好了!哈哈哈哈!”
尖銳刺耳的笑聲響徹整個大殿。
嫣兒的臉越來越青紫不堪,她的小手小腿掙扎着,想要揮開裴衣的手,卻徒勞無力。
就在她快要呼吸不過來時,裴衣突然不動了。
連手上的力道也放鬆下來。
只是,她的眼睛卻是暴突出來,死死瞪着前方,直到再也不動。
一雙手輕柔地把嫣兒從裴衣的身上抱起來,安撫地拍了拍,看她嚇得神情早已崩潰,隨手唸了一個訣,嫣兒昏睡了過去。
“這女人,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她竟然連自己的女兒也殺!”白漓淵收回利劍,隨後一晃,原本沾上血滴的劍立刻光潔如新,他把軟劍放回原處,纔看向冥淵懷裡的小東西:“她怎麼辦?”
“帶着吧。”冥淵臉上盡是疲憊,“她既然在這裡,青兒和墨非離定然也是在這了。只是,白漓淵,你不應該殺她的。”
“爲什麼我不能殺?”白漓淵眉一挑:“如果不是這個女人,青兒怎麼會被帶到這魔界,現在連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沒把她碎屍萬段就是好的了。”
冥淵嘆息一聲:“就算殺,也不能當着這孩子的面,以後,你就等着收拾亂攤子吧。”
“切!”
白漓淵哼了哼:“現在找青兒要緊,你別在念我了,我現在擔心的不行。”
“好了好了,本王也沒說不找。”
冥淵廣袖一拂,隱了兩人的身形,開始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