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醫生告知,肖芒是因爲受傷後失血過多,外加身體虛弱才暈厥的,沒有生命危險,但看到女孩一動不動的模樣,盛彬還是恐懼得幾乎窒息。
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就彷彿六年前的那一天,當他看到那具冰冷的屍體……
那恐懼讓他瘋狂。
他絕對無法再重新承受一次!
病房外,凌祺峰無力地倚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懊惱、悔恨。
到達平海的第一天,他就該先聯繫肖芒的。
“來一根不?”
譚柏傑摸出一盒煙,自己抽出一根,又遞給凌祺峰。
“滾!”
凌祺峰只低低丟給他一個字。
“切!不抽拉倒,我還捨不得給呢。這可是國外進口煙,我也是好不容易纔弄到手那麼兩盒的……”
“譚柏傑,你信不信再多說一個字,我揍你!”
瞧見凌祺峰真發了火,譚柏傑翻了個白眼,叼着煙在他身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不過只安靜了一小會兒,他又忍不住開了口。
“平海市公安局長都親自來醫院了,你拉着人神秘兮兮的說了半天,都在說些什麼?”
“和你有關係?”
凌祺峰冷冷道。
“怎麼沒關係。我估計你是在說肖芒的事,不過最好趕快把事情原委查清楚,該處理的人趕緊處理。否則,若是讓我表弟動手,後果……”
譚柏傑難得的也語氣凝重起來:“你知道,六年前小瑾的事,讓他……”
“不許提小瑾!”
凌祺峰猛地轉過頭,鋒利的眼神宛如帶有實質的殺氣刺向譚柏傑。
“要不是盛彬,小瑾她怎麼會……怎麼會……”
後面的話哽在嗓子口,再也說不出。
譚柏傑眸光黯淡了下,隨即反脣相譏。
“你明知道不是盛彬做的,他不可能!”
“他當然不可能!但當年的事因他而起,他就是罪魁禍首之一!”
“盛彬也沒想到他爸會突然把他攔在家裡,不讓他出門。”
“我不管原因是什麼,可因爲他的失約,導致小瑾離開,就是不可原諒!”
“凌祺峰,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他們當年都纔多大,誰會想到因爲一個失約,會導致那麼嚴重的後果。如果重來一次,我敢說就算我姨夫要打斷盛彬的腿,他也會去見小瑾的。難道你還沒看出來,當年小瑾的死,幾乎把盛彬也給毀了嗎?”
“毀了?”凌祺峰森然地低語着:“可他起碼還活着……”
“你什麼意思?”
譚柏傑瞪視着凌祺峰,毫不掩飾此刻的憤怒。
“凌祺峰,你真的以爲活着的人就比死去的人好受嗎?有時候,活下去的纔是揹負最多、最沉重的那一個。”
“或許吧……”凌祺峰幽幽道,隨即眼神復又無比犀利:“但我不會再讓他接近肖芒!他害了小瑾一個已經夠了!這次待肖芒身體稍微恢復,我會帶她回濱城調養。至於你們兩個,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太過了解凌祺峰,因此就算被說了重話,譚柏傑也沒有生氣的意思,而只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凌祺峰,你是不是傻?軍區大院就那麼屁大點地方,能滾哪兒去?要不你給我安排一住處?只要比我家現在那小樓條件好,我麻溜兒搬過去。”
“你……”
凌祺峰幾乎氣結。
“再說,肖芒這次受傷,跟盛彬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看你還是操心操心,怎麼解決肖芒家裡那些人。這種父母,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了,肖芒真是親生的嗎?”
譚柏傑無心的一句話,卻令凌祺峰心裡咯噔一聲,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無數念頭在他腦中盤桓。
雖然他也有肖芒不是肖家親生女兒的疑心,可二姨姚舒梅的的確確只有姚瑾一個女兒這也沒錯。
混亂,還是混亂……
一切都有可疑,一切卻又都說不通。
如果是他和小姨猜錯了,去了安平鎮,證明肖芒的確是肖家的女兒,他又該怎麼辦?
肖家的人要怎麼處理?
半晌,凌祺峰眉峰微挑,一切還是等肖芒清醒過來,徵求她的意見後再說吧。
轉過頭,他沒心情再理睬譚柏傑這個無賴,又想到屋裡只留下盛彬陪着肖芒,眉心一跳,他快步推開病房的門。
望着凌祺峰的背影,譚柏傑臉上的戲謔表情瞬間消失無蹤,浮現出複雜的神色。
他輕輕喟嘆一聲,良久,捏着手中的煙走出醫院長廊,到院子裡抽菸去了。
病房裡,盛彬眸光一瞬不瞬地盯在肖芒的面龐上。
同時,手掌緊緊抓着肖芒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搭在脈搏上,彷彿感覺不到那微弱的跳動,他就無法心安。
凌祺峰走入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視線轉到肖芒的臉上,原本瑩白如玉的肌膚,現在呈現着青白色,整張臉憔悴不堪,且還帶着紅腫。
護士早已爲她拭乾淨了臉,嘴角的血痕也半點都看不到了。
可之前肖芒倒在盛彬懷裡,脣角溢血的模樣,仍然叫他一想起來就心驚肉跳。
難以想象,究竟經歷了什麼,肖芒纔會被折磨成這幅樣子。
凌祺峰雙手在身側狠狠攥緊,心底涌起一股狂躁的衝動。
聽到開門聲,盛彬也沒有擡頭的意思,仍舊凝視着肖芒,紋絲不動。
“盛彬,我們談談。”
凌祺峰皺皺眉,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盛彬對面,病牀的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