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倒是不大在意劉仁軌的反應,這種人得罪了就得罪了。
雖然他對劉仁軌的印象不深,但是基本可以肯定他和自己不是一路的。
對於東宮六率一事,劉仁軌根本就沒有理由反對,什麼湊不齊兵員,戶部沒錢,全都是託詞,大唐有百萬雄兵,難道就湊不齊他這幾萬親衛。
這幾年連年天災不假,可真的就差他這點人的糧餉?何況劉仁軌身爲武將,自己重用武將,說起來還對他有利,但是他卻這麼激烈的反對,只能說明他是對自己這個太子有意見,既然他對自己沒什麼善意,自己也就沒有必要給他留什麼面子了。
沉吟了片刻,李弘開口道。
“長安武備的確已是多年成例,但劉相可知,東宮六率乃先皇設立,意在守衛東宮安危,本就屬於我大唐軍隊編制,只是過去孤尚且年幼,無力統御,方纔漸漸荒廢,又何談如何安置?劉相此言,可是在質疑先皇立下的軍制?還是說,劉相覺得,孤這個太子,不配統御東宮六率?”
李弘倒是毫不客氣,大帽子一頂又一頂的往劉仁軌頭上扣,開玩笑,他在李治面前不敢提李世民,在這還不敢提嗎?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給老子使絆子,看我不用大帽子壓死你!
“老臣……老臣不敢,只是一時之間兵員確實難以湊齊,戶部也確實吃緊,此事還是緩議爲好。”
劉仁軌的臉色由紅轉白,他沒想到太子這次回來竟會如此強勢,步步緊逼,不給他這個宰相一點面子,一咬牙,竟是打算反對到底。
“劉相果真是思慮細密。”
李弘氣急反笑,這老匹夫,竟然還想拖延,真是不知所謂,當下冷笑道。
“不過父皇的旨意清清楚楚,兵員一事自有英國公負責,不必劉相擔心。”
雖說英國公李績已經漸漸不理朝事,但在軍方的威嚴仍是無人膽敢挑釁,就算是劉仁軌,聽到了李績的名字,也蔫了下去,不再說話。
“至於銀兩一事,便暫時從孤的內庫中撥出,不勞煩劉相了!”
李弘說完,不再看一臉灰白的劉仁軌,轉身放緩語氣,對着許敬宗說道。
“許相,孤的答覆,許相可還滿意?”
“唔,太子殿下此去東都,果真是大不相同啊……”
許敬宗這個老狐狸,顧左右而言他,顯然還是不願意給李弘一個答案。
倒讓李弘有些無奈,他敢對着劉仁軌那麼強勢,是因爲劉仁軌一來資歷淺,二來不是武后的心腹。
何況李弘和他平日素無仇怨,他卻這麼給李弘使絆子,讓李弘忍不住想要給他一個教訓。
但是許敬宗不一樣,且不提他是武后的左膀右臂,便是他身爲門下侍中,手中掌握的封駁之權,便足夠讓李弘不敢放肆,要知道這個主,可是真的封駁過他父皇聖旨的人物。
麟德元年,上官儀鼓動李治廢后,被武后及時發現,全家都被打入天牢,等候處決,他父皇就曾經不顧武后的阻攔,強行下旨赦免上官儀,結果許敬宗把詔書卡在門下省,雖說後來詔書還是通過了,但那個時候上官儀一家早就魂歸地府了。
所以對這個老狐狸,李弘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他背後站的是武后,而不是李治,只是這個老狐狸一向謹慎,明哲保身,東宮六率根本不會觸及他的利益,他幹嘛要冒着得罪李治的風險,遲遲不將詔書通過呢?若是真的想封駁詔書,又何必跟自己在這磨磨唧唧?難道說……
李弘忽然靈光一閃,對着許敬宗說道。
“許相,說起來,孤請旨也並不容易,雖則父皇勉強同意,但是李相當時確是不同意,幸好母后替孤在父皇面前美言,方纔有這道聖旨,許相還是不要再爲難孤了。”
一句話說完,李弘明顯看到許敬宗的瞳孔縮了一下,暗道果真如此,許敬宗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東宮六率能否重建,只是東都傳來的這道旨意乃是來自李治,而並非來自武后,許敬宗拿不準武后的意思,所以才一直磨磨蹭蹭,猶豫不定。
“哦,太子殿下所言屬實?”
許敬宗的小眼睛閃着疑惑的光芒,太子這次回來,和以前着實大不相同,讓他有些拿捏不定,這小子不會是在誑他吧?
“自是屬實,孤在東都遇刺一事,讓父皇母后大爲震怒,尤其是母后,調動禁軍大索全城,想必許相應有耳聞,父皇母后也是有感於此,才特准孤重建東宮六率。”
李弘心裡樂開了花,語氣卻一本正經,讓許敬宗漸漸放心下來,畢竟這種事瞞不了多久,若是假的,武后一旦迴轉長安,立時就會被揭穿,所以許敬宗不大擔心李弘真的敢騙他。
可惜許敬宗沒想到的是,李弘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真的就敢誆騙他!
當日在洛陽宮中,武后明明說是由李治定奪,到了李弘的口中,便成了替他向李治美言,支持此事,要知道,默認和支持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這其中的區別大了去了。
不過李弘倒是不擔心被戳穿,反正等到帝后迴轉長安之時,太子六率早就建起來了,再說,許敬宗也不可能跑到武后面前,問她是不是支持自己重建東宮六率,無論武后心裡是怎麼想的,旨意既然已經下了,她肯定會和李治保持一致,所以李弘一點也不怕許敬宗會知道真相。
“既然如此……”
許敬宗看了看李弘,果斷的說道。
“許相,不可!”
戴至德卻突然出言阻止了許敬宗。
可是許敬宗卻根本不理他,對着衆人一錘定音般的說道。
“便依太子殿下,明日將旨意明發天下,開始籌備重建東宮六率,各部全力配合太子殿下與英國公,好了,今日議事到此爲止。”
說罷,許敬宗轉身對着李弘說道。
“殿下,老臣年高體弱,先行告退,請殿下恕罪。”
然後便離開了政事堂。
看着許敬宗的身影消失,李弘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瞥了一眼臉色漲得通紅的戴至德,說道。
“孤乏了,先回去了,諸位相公也趕快回去吧,夜寒天涼,諸位相公小心風寒。”
說罷,李弘大步走出了政事堂。
“殿下留步……”
背後傳來聲一陣喊聲,李弘眉頭一皺,反倒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