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煙心中再難過,臉上卻還是要帶着雍容得體的微笑:“公主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大漢與北冀兩國邊境的百姓能夠不被戰禍所擾,安居樂業,這都是和平之功。身爲皇室,你我也都不願邊境起干戈。”
卓勝男聽着這話,卻是冷笑不已:“哼,諒你們也不敢。”
話音未落,葉疏煙卻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卓勝男的面前。
因卓勝男是坐着的,所以葉疏煙便顯得居高臨下。
她的笑意清冷,一改剛纔的溫婉和氣,低眸睨着卓勝男:“看來公主是打定主意要嫁給雍王了?”
卓勝男坐在那裡,就得仰着頭看葉疏煙,她平時都是高高在上,哪裡肯示弱,便“騰”地一下站起來,挑了挑眉:“是,他是本公主看上的人,本公主要定了。”
葉疏煙卻是一笑,嘆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人這輩子,投胎是第一次生命,但爹孃兄長給你的,再好也是暫時擁有,只有夫家的,纔是你的,家世好不如嫁的對。看公主也是真命天女的命格,可是想不到……”
說到這兒,她卻頓住沒再往下說,而是淡淡看着卓勝男,可憐她似得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像是要走的樣子。
卓勝男聽葉疏煙前半段話說的挺有道理,她也很認同,比如她選擇雍王,難道選得還差?
論雍王的相貌、地位和能力,世間幾人能比?
可是想不到葉疏煙忽然話鋒一轉,竟有些瞧不上她的意味。
“你什麼意思?”卓勝男忍不住問道。
葉疏煙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了卓勝男半晌,方說道:
“本來有些話本婕妤是不該說給公主聽的,但是本婕妤替公主可惜。雍王雖好,雍王妃雖金貴,但見了本婕妤,抑或是宮中其他妃嬪,豈非都還是要自稱臣、臣妾?你我年齡相仿,本該姐妹相稱,本婕妤也覺得公主性子直爽,值得當朋友。可終究是尊卑有別,將來想親近親近,卻也要顧及身份的。將來本婕妤面前,公主要遵依足規矩行禮,本婕妤也只有受了。”
她說完,見卓勝男那傲氣的表情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在臉上掛不住了。
卓勝男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鎮國公主那是極高的封號,可是如果同雍王成親,她就是大漢國的人,鎮國公主的榮耀再也不屬於她。
葉疏煙說得對,將來她就成了外命婦,見了宮裡大大小小的妃嬪,都的恭恭敬敬的,不然罪名就多了。
她轉念一想,頓時覺得自己嫁給雍王是實實在在的“下嫁”,放着高貴的公主不當,還要對葉疏煙這種“妾室”點頭哈腰?
她越想越氣,怒道:“你休想!本公主是皇室嫡女,你卻不過是從女官被冊封的,想讓本公主向你行禮,憑什麼?”
葉疏煙聽得卓勝男發怒,顯得有些受驚嚇:“是公主要問,本婕妤纔不瞞你,怎麼說實話你反而惱了呢?公主不想向本婕妤行禮,那不妨問問皇上,看能不能爲公主破個例。”
說着,她一轉身,將手搭在柳廣恩的袖頭:“皇上和雍王都在前院正堂,公主若是質疑我大漢國後宮的規矩,不妨去問問皇上怎麼說吧。”
說着,便和柳廣恩一起走出門去。
門外守衛的兵士聽聞葉婕妤要帶這個卓勝男去正堂見皇帝和雍王,也不再阻擋,大開房門。
卓勝男心裡有些亂,她又想得到與雍王這段婚姻,卻又不想到時候被葉疏煙這樣的小丫頭給壓着,更何況次次入宮覲見的時候都要拜了這個拜那個……
她懊喪至極,追着葉疏煙便跑了出來。
穿回廊、過花園,來到正堂,唐厲風早已換好了衣衫,重新坐在東暖室裡和唐烈雲暢談。
葉疏煙提起裙襬,便準備邁步入暖室,去幫卓勝男通傳。
卓勝男卻是一貫橫行無阻慣了,便要跟着她進去。
柳廣恩忙伸手擋住了卓勝男,說道:“公主稍候,需等通傳,方可覲見。”
卓勝男恨恨地瞪着柳廣恩,叱道:“本公主還沒決定要結這門親呢,你們就擺起譜來了?狗奴才!”
柳廣恩聞言,眼中燃着怒火,卻咬了咬牙,什麼都沒說。
葉疏煙剛準備進去,猛然聽見卓勝男這樣無禮地罵柳廣恩,她厭惡地看着她,說道:
“公主若是想讓人尊重,還是先自重的好。你任性妄爲,不顧兄長反對前來和親,這本就是輕視了自己。我大漢國的閨秀,以秀外慧中爲美,以仁和寬厚爲美,以自重自愛爲美,相比之下,公主如此之醜,豈不叫雍王殿下難以下嚥麼?”
卓勝男一聽,大怒,揚手便想上前打葉疏煙。
柳廣恩擡手便卡住了卓勝男的手腕,看都沒看她一眼,雖然低着頭,語調卻無比冷傲:“公主,婕妤娘娘這是教你規矩呢,你別不識好歹。”
卓勝男被柳廣恩死死扣住了手腕,用力掙脫才抽回了手,疼得她暗暗咬牙,對葉疏煙和柳廣恩已是恨極。
什麼雍王妃,還不是沒有地位,被這些皇帝的妾室和身邊的狗奴才欺負?
她惱恨極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葉疏煙現在就這麼囂張,今後她自己真成了雍王妃、進宮參見宮嬪時,這葉疏煙的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
可是她剛纔親口說非要唐烈雲不可,又怎麼反口呢?
這時,只見暖室中走出一個人,卻是之前在吉祥村也見過面的楚慕妍。
這楚慕妍看到卓勝男,猶如仇人相見,一點好臉色也沒有:“皇上有旨,傳北冀公主卓氏入內覲見。”
既然葉疏煙是女扮男裝了,那麼她身邊跟隨的兩個人自然也是姑娘。
她跟前的丫鬟都這樣囂張,還真是不一般的得寵。
卓勝男心裡漸漸升起了一股勁兒,倒想和葉疏煙較量較量,看她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白了一眼楚慕妍,便邁步走了進去。
唐厲風此刻已經坐在暖室北側的坐塌上,李、齊兩位都尉護衛兩側,唐烈雲坐在右下首,而左下首的位置上,坐的自然是葉疏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