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三人倒也沒有多言,各自收拾了心情,回到草廬之中去休息,只是這張果老一離開,草廬之中就等於少了一個開心果,日後修行的日子,自然也就少了許多趣味。
而在北疆之地呢?
此時正是大戰連連,自從郭儀得到了皇上的調令之後,便連夜起程帶着漢鍾離與雀靈,以及紫蝠妖王往北疆趕赴而去,並且在第一時間投入到了沙場之上。
由於孫悟空及時去崑崙山中找了一場萬年寒冰給蝙蝠精療傷,所以經過數日之後,紫蝠妖王被炎火燒傷的地方,已經恢復了大半,修爲也在逐步回升之中。
經歷了這一次的九死一生,紫蝠妖王其實也已經看透了那些追名逐利,而且他也知道在妖界待下去並不會有什麼前途,說不定繼續跟着烏鴉精做壞事的話,還會有性命之憂。
再加上孫悟空又在他的頭頂種下了五雷法訣,可以說在很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自由,所以最後他索性一咬牙,踏踏實實的跟着漢鍾離混了。
況且他也知道漢鍾離是仙童轉世,前世還是太上老君的弟子,將來必然是要飛昇天界的,若是他能跟着漢鍾離一起修行,將來說不定還能得個道果什麼的,那到時候可就比在凡間當什麼妖精強多了。
這一行人到了北疆之後,郭儀所帶領的大唐軍隊便憑着雀靈與蝙蝠精的法術,把北方的胡人殺了個人仰馬翻,真可謂是大勝對手。
初戰告捷,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自然也是在第一時間傳回了長安城,唐皇大喜之下,對遠在北疆的郭儀父子自然又是一頓大賞,把右相給氣得吹鬍子瞪眼。
而裴無名聽到老友旗開得勝,自然是欣喜不已,畢竟,他心裡非常的清楚,這一場勝仗肯定是漢鍾離和他的兩個寵物用法術贏回來的,所以,裴無名對於法術的追求,也已經到達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
最後,在心中理想的衝擊之下,他終於鼓起勇氣向唐皇提交了辭官信,然後獨自一人身騎白馬離開了長安城,獨自南下而去。
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嶺南之地。
裴無名先前與韓愈也頗有一些交情,故而打算此去嶺南尋找趙東來之際,也順道去潮州城看望被貶到潮州爲官的主簿大人。
如今的裴無名,其實也早就已經今非昔比了。
他原本就是一個武林高手,在凡人之中他的武功算是出類撥萃的,再加上如今又有了雀靈推送的五十年功力,他的身手其實在凡間已經很難找到對手了。
當然相對於那些修行的精怪而言,他的修爲就有一些差強人意了。
這是裴無名人生之中,第一次離開活了二十多年的長安城。
由於他從小就是官家子弟,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巡城衛去任職,之後由於職務繁忙等原因,一直也沒有機會離開長安城,平日裡頂多就是在長安城外的三五里之內兜兜轉轉。
故而雖然活了二十多年,但其實他的人生是相對平淡的,外面的世界對於他來說,很是陌生。
出了長安城門,外面便是一條官道,那官道修得很是寬敞,上面軲轆的痕跡斑駁,來來往往的車馬絡繹不絕,長安城,此刻仍然是世界的中心。
但這一切的繁華都已經與裴無名無關了,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是外面世界的高遠而灑脫。
揮動手中的鞭子,騎着高頭大馬,朝着當年給楊貴妃運送荔枝的那條巨大官道,往嶺南的方向飛奔而去。
大約行了兩日的功夫,裴無名來到了一個叫做清水鎮的地方。
清水鎮,地處秦嶺腳下,是一個人口不多的小鎮。
鎮人大約只有一百多戶人家,由於交通並不是很便利,所以這個小鎮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多,平日裡只是到了趕集的日子纔會有附近村落的人過來換購一些生活用品,除此之外便顯得有一些冷清。
由於這個村子前方有一條比較寬敞的大河,而河水又以清冽甘甜而出名,故而大家將其稱之爲清水鎮。
到達清水鎮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於是裴無名便打算找一間客棧先住下來,等到天亮之後再趕路。
豈料騎着白馬在鎮上走了好一會兒之後,居然沒有發現一家客棧,而且鎮上的百姓天還沒有黑就已經全部關門閉戶,在街上也只能零星的看到幾個行人,但他們也都一個個神情緊張,行色匆匆的樣子令人很是疑惑。
最後在街角的盡頭處,裴無名看到一名大約五六歲的童子經過,他連忙拉住了童子,一番追問之下才知道這個鎮子上是沒有客棧的,但是在村子東南面,有一個小小的驛館,可以供南來北往的行人落腳。
裴無名感謝了孩童一番之後,便牽着白馬來到了驛館。
驛館中接待裴無名的是一名上了年紀在的老人,這位老人大約七十歲的樣子,頭上的鬚髮已經全白,但人看起來似乎還頗爲精神,雙眼也並不渾濁。
看到黃昏還有人過來投宿,老人連忙將裴無名給請了進來,然後一把將那驛館的門給關上,看起來神情好像略微有一些緊張。
“這位公子打哪裡來啊?”
請裴無名在驛館大廳中就坐之後,老人便第一時間詢問了起來。
“長安。”
裴無名灑然一笑,迴應道:“初入貴寶地,還請老丈多多關照,這是五兩銀子,便算是我的住宿費用。”
言罷,裴無名從懷裡緩緩掏出五兩紋銀,朝着老人遞了過去。
“這使不得,使不得……”
老人見狀連忙擺了擺手,往後退了兩步,嘴裡則叫嚷道:“公子,這鄉村野地住一晚哪裡需要五兩銀子這麼多呢?”
“我老漢經營了一輩子的驛館,從不貪圖別人半分,這銀子公子還是快快收起來吧。”
對於這種山村野店的老人來說,五兩銀子雖然不能說是天文數字,但卻絕對算是一個大數字了,畢竟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十兩銀子就足夠一家子過一年的生活了,去酒樓吃一頓好的,可能也只需要幾錢銀子罷了,而這五兩銀子,絕對夠老人半年的生活費用了。
想不到這個看起來英俊的公子爺,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這倒也不愧是從長安城這個富庶之地來的人。
但老人也確實是一個十分有原則的人,他並沒有貪圖對方的銀子,而是選擇了婉拒。
“老丈收下吧。”
裴無名並沒有因爲對方的婉拒而放棄,而是徑直上前一步,把銀子塞到了對方那張有些粗糙的手裡。
也許這五兩銀子對於鄉村野店的人來說確實是一個大數目的,但在裴無名這種世家子弟眼裡,五兩銀子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
裴無名在朝爲官多年,當初在巡城衛任統領之時,一年的俸祿就有上千兩的銀子,然後還會外加一些布匹和糧食,生活可以說是相當的富庶。
之後做了大理寺的寺卿之後,待遇自然也是再上一層樓,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官宦人家出身,家底本就很是雄厚,所以五兩銀子在他看來,確實是不值一提的。
將銀子塞到了老人的手心之後,裴無名又環視了這家驛館一眼。
但見這驛館規模並不大,而且裡面的陳設也相對簡單,但卻相當的整潔,可見這老人平日對這驛館的打理還是相當用心的。
“公子且坐下來休息一下吧,我給公子去奉茶。”
拿了人家五兩銀子之後,老人心中多少有一些受之有愧,所以連忙殷勤的去端茶倒水去了。
“不忙。”
裴無名卻是淡然的擺了擺手,朗聲道:“老丈也請坐下來說話吧,我有一些話想要詢問一番。”
畢竟也是大理寺出身的人,從他進入鎮子的那一刻,就已經感覺到了這個鎮子裡外裡的透着古怪,職業養成的習慣,他自然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公子有何事相詢?”
老人疑惑的掃視了裴無名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裴無名右手所持的那柄長劍之上,眼神中彷彿閃過一絲絲的不安。
老人微弱的面部表情,自然也全都落到了裴無名的眼中,他淡然的將手中長劍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心平氣和的說:“老丈無須擔憂,我雖手中持劍,但卻並不是逞強的綠林豪傑,今日也只是途經這個小鎮罷了,沒有任何的歹意。”
“只是方纔入鎮之時,見鎮子裡似乎早早的就關門閉戶,而且路上偶有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的,很是奇怪,故而想向老丈瞭解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
老人聞言微微一愣,一時間不免心中有些遲疑不已。
“此事說來話長,公子既是途經此地,也就不必多管閒事,待明日天亮之後,早早離開鎮子便是,只是今晚休息之時,無論聽到外面有什麼響動,都不要出去走去,否則會有危險……”
“哦?”
聽老人如此一說,那就更加勾起了裴無名的好奇心。
他本來就是在大理寺中專斷奇案的寺卿,早年又是巡城衛的統領,這些年遇到過的奇案多不勝數,又怎麼會被眼前這點小事嚇退呢?
何況裴無名今時不同往日,與神仙妖魔接觸得多了,他也就對這些怪事免疫了,何況經歷過瘟魔那一塊生死大戰之後,他還有什麼事情是堪不透的呢?
當下正了正神色,饒有興趣的追問:“老丈,聽你這話,似乎村子裡最近發生了什麼怪事?”
“若是有怪事的話,你儘管對我說,只要裴某人力所能及的,一定會把村子裡遇到的怪事給調查清楚。”
同時他又伸手往懷裡一探,將他當初在長安城辦案時專用的那塊牌子給拿了出來,面色誠懇的遞到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並不明白他此舉的意思,但是看眼前的年輕人神色十分誠懇,於是伸出那雙枯瘦的老手將牌子給接了過來,放下油燈下細細一看,上面赫然刻着大理寺卿四個大字,頓時把老人給嚇了一大跳。
大理寺的大名,在整個大唐地界,那都是如雷慣耳的。
而此人居然是大理寺的寺卿,地位更是超然,而且老人開了這麼多年的館驛,自然也接待過許多南來北往的客人,在這些客人的嘴裡也就無形中聽到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故而老人的見識其實比尋常尋夫要多得多。
一看對方來頭如此之大,老人嚇得連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時叫嚷道:“不知是長安城大理寺的大人來訪,小老兒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大人見諒啊。”
“老丈快快請起。”
裴無名見狀連忙疾步上前,將老人給攙扶了起來。
末了,他又耐心安慰道:“眼下我已經辭官了,不再是大理寺的人,老丈不必如此客氣。”
“不過老丈放心,此事既然被我裴無名遇上了,那麼肯定不會束手不管的……”
“原來您就是傳說中的剛正不阿的裴大人?”
一聽眼前這個年輕人自報名號,老人則更是震驚不已了。
他很早的時候就曾聽南來北往的客人說過裴無名的名號,據傳此人乃是一個疾惡如仇的好官,在長安城中可是打過不少的貪官,這些年長安城能安定祥和,此人居功甚偉。
這樣的一個傳奇人物居然來到了他的店裡打尖住店,他怎麼能不驚訝萬分呢?
“怎麼?”
“老丈也聽過我裴某人的賤名?”顯然,老人的表現也是頗有一些出乎裴無名意料之外的,畢竟在這種鄉野之地還能遇到一個知道自己名號的人,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況裴無名這些年根本沒有離開過長安城,他知道自己的名號頂多也就在長安城中能叫得響罷了,出了長安城估計沒有幾個人知道。
不想這山村野店的老人卻對他有所瞭解,這不免令裴無名心中多出一些自豪之感。
“裴大人的威名,在大唐地界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這驛館之中南來北往近各人,常常提及裴大人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