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春閣。
“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從方姨娘的屋子裡傳來驚恐的聲音,坐在屋內喝茶的陸瑤華的握着杯子一頓,連忙走了出來,擔心的問道,“娘這是怎麼了?”
一個胖墩墩的小孩跑了出來,正是陸望,只見他紅着眼圈,一臉驚恐的對陸瑤華說道,“姐姐,姐姐我怕。”
“出什麼事了?”
見陸望如此,陸瑤華的心裡也不由得有些狐疑,這兩日方姨娘的情緒一直很怪,晚上也常常喜歡大喊大叫,害的陸淵都好幾日未來了。
“少爺……”
屋內的丫頭似乎是追着陸望出來的,一看到陸瑤華,連忙彎身福了一禮,“二小姐來了。”
“我娘怎麼了?”
她一口一個娘,反正沒有旁人的時候陸瑤華纔不顧及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憑什麼陸錦煙那個賤丫頭就能喚自己的親孃她就不能了?!
她哪裡比不上陸錦煙那個賤丫頭了?她就是死也不願意矮了陸錦煙一截。
陸瑤華不悅的瞥了一眼緊緊攥着自己手的陸望,不耐煩的說道,“趕緊進去,一個男孩子這麼膽小像什麼話。”
陸望也是見識過陸瑤華的可怕的,當即心裡一顫,只好怯怯的放了手。
而陸瑤華才走進屋,就發現方姨娘一雙原本柔美的眼睛裡一片晦澀,眼下更是一片青黑,脣色青白,她披頭散髮的坐在那裡,就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木頭娃娃,平白把陸瑤華給狠狠的嚇了一跳。
“娘,你這是怎麼了?”
陸瑤華趕緊走上前去,卻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由得蹙眉,“娘,這是什麼味兒?”
“回二小姐,那是魂香。”
一旁的丫鬟說道,“據一位大師所說是能夠驅邪避難的。”
方姨娘這才擡起了眸子,她瞥了一眼躲在陸瑤華身後的陸望,眸子裡閃過一絲厭煩的神色,說道,“奶孃,你帶望哥兒下去吧。”
又對身邊的丫鬟道,“給小姐上茶看座。”
“娘,您這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憔悴?”
陸瑤華坐下後,她看着方姨娘死氣沉沉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擔憂的問道。
她這個樣子,以後還怎麼可能引得陸淵留戀依春閣啊。
“瑤華……”
方姨娘神色一變,她忽然緊緊抓住陸瑤華的手,低聲說道,“瑤華,娘都是爲了你好,娘爲了你,不惜殺了那麼多人,你可一定要爭氣啊……”
陸瑤華心裡悚然一驚,她不可思議的說道,“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嬤嬤這些年來爲我也做了不少事,誰知道她有沒有把事情透露給外人?也是因此,我才必須要先下手爲強……”
方姨娘接下來的話即便不說陸瑤華心裡也應當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咬了咬脣瓣,顫着聲音道,“娘你動用了那批人馬把周嬤嬤一家全部給滅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姨娘一把捂住嘴,她對陸瑤華說道,“小心隔牆有耳。”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等方姨娘放開了她,陸瑤華實在忍不住,一想起方姨娘爲了自己手上沾了那麼多人
命,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忿忿的說道,“這次因爲那個賤丫頭我們損失了這麼多東西,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好孩子。”
方姨娘撫了撫陸瑤華的鬢髮,柔聲道,“娘這輩子是把全部心血都花在你身上了,等再過些日子,時機成熟了,娘就想法子直接把她除了,熬了這麼些年,他們不耐煩了,我也不耐煩了。”
方姨娘口中的這個“她”指的是說二人都心知肚明,陸瑤華心中一喜,想到將來寧氏死了,府中那個賤丫頭的靠山一倒,依照自己的手段,想成爲堂堂正正的嫡女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到時候,那個賤丫頭還不是圓的扁的任自己揉搓。
她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女兒都聽孃的。”
方姨娘點了點頭,她神色有些疲倦,說道,“行了,這麼晚了你也去歇着吧,我沒多大的事。”
“那行,女兒就退下了。”
陸瑤華說道,然後起身退下,丫鬟把門打開的時候,“咯吱”尖銳的一聲,伴着外面的“嗚嗚”的冷風傳了進來,這落在方姨娘耳中,就像有人在她耳邊哭一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怕什麼!她咬了咬牙,望着那無邊的夜色,一邊嘲笑一邊冷哼道,“舌頭都被我拔掉了,我量你還哭不哭得出來。”
方姨娘話音剛落,就覺得有人在自己的脖頸上輕輕的吹了一口冷氣,涼颼颼的,方姨娘一下子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是誰!是誰在裝神弄鬼!”
方姨娘低喝道,她緊緊的抓着身下的被子,猛地回頭一看,空無一人,反倒是那雕花窗櫺不知何時被人推開一角,外面的風很大,吹着窗子也在“咯吱咯吱”的響。
方姨娘狂跳的心臟總算平息了幾分。
怪不得讓她總有一種感覺是別人在她脖頸上吹陰風。
“來人!來人!”
她嘶聲道,一個丫鬟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看起來是守夜的,一臉害怕的問道,“方姨娘,方姨娘,您怎麼了?”
依春閣說是鬧鬼來着,她又是一個守夜的丫鬟,這大風颳的,又是這樣的深更半夜,自然怕。
“誰開的窗子!關上!”
見着小丫頭如此沒有臉色,方姨娘不由得厲聲道,那丫鬟嚇得身子一個哆嗦,連忙應了一聲,然後手忙腳亂的去關了窗子。
耳畔終於沒有再傳來那擾人清夢的聲音了。
方姨娘舒服的閉了閉眼睛,她揮手讓丫鬟退下,丫鬟依言退下了,卻在離開的時候特意瞥了一眼那燃着所謂驅邪避難的魂香,嘴角掛着一抹不宜察覺的笑意。
方姨娘然後重新坐回牀邊,她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自從周嬤嬤死後,她就沒睡過一次好覺,每次只要一閉眼就是那張老臉目眥欲裂的模樣,還滿身是血的想向自己和瑤華爬來。
“刁奴!不要命的東西!”
方姨娘在心底惡狠狠的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碰我的瑤華!來,你儘管來好了,我不怕!我早晚有一日要鎖了你的魂,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這般想着,方姨娘就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沒注意到,窗子,毫無預兆的被風開了,雪白的皮毛,一雙
碧綠的眼珠,它靜靜的蹲守在窗外,“喵嗚”一聲,故意拖長的音調,竟是說不出的詭秘。
在半夢半醒之間,看到一個穿着白衣服的人在自己面前飄過,瞬間颳起一陣陰風,方姨娘甚至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的攀到了她的肩膀上,落在了她的臉上,冷冰冰的,就像是冰塊一樣。
方姨娘在那一刻幾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麼真實的感觸,真實到她幾乎可以看見那隻手上青紫的血管,蒼白的膚色,那絕對不是夢!
“賤人……”
她想要起身,卻無奈全身都沒有力氣,只見那穿着白衣服的人緩緩回頭,就在那一刻,方姨娘猛然睜大眼睛,她死死的瞪着那張臉,瞳孔幾乎渙散下去。
窗外的貓叫的歡快,但聽在方姨娘耳中,就彷彿是一道道的催命符一般。
那張臉血肉模糊的已經看不清她本來的樣子了,而且方姨娘注意到,她沒有舌頭。
大張的血盆大口沒有舌頭。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命人拔掉周嬤嬤舌頭的時候,周嬤嬤也是這樣,一張臉已經血肉模糊的不成樣子,她躺在那裡,毫無生氣,怒目圓瞪,竟是死不瞑目的模樣。
方姨娘只覺得心跳加快,呼吸困難,她的臉色漸漸漲紅,“嘭”的一聲就栽倒在柔軟的被褥之中。
“喵嗚——”
隱隱約約窗外又傳來貓咪的叫聲。
那白衣人低首看着已經昏過去的方姨娘,猶豫着下一步該怎麼做。
而隨着窗外輕輕的腳步聲,他將目光擡起,落在了來人身上。
陸錦煙隨意的扯下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露出裡面鮮豔的紅色長裙,一頭瀑布似的長髮未扎未束,只懶懶的披在身後。
走一看着她懷裡抱着一隻雪白的貓咪,神色冷淡的一步步走了過來。
“主子你來做什麼?”
他有些詫異,因爲計劃中陸錦煙原是不會來此的。
“這麼早就死了,豈不是不好玩了?”
陸錦煙淡淡道,她走進屋內,方姨娘已經氣息奄奄,一張臉腫成了豬頭,胸口激動的起伏着,陸錦煙挑了挑眉,笑容一閃而過,“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她差點忘了,方姨娘是有心疾的,如果自己不來救她,保管明日,方姨娘的死訊就已經板上釘釘了。
可是這麼好玩的玩具,她偏偏就不想讓她太早就死去了。
陸錦煙直接往方姨娘的嘴裡塞了一顆藥碗,然後修長的指尖中多了一枚銀針,冷冷的彷彿還在散發着寒光。
銀針這種東西,可救人,自然也可殺人。
陸錦煙毫不留情的扎進方姨娘的人中,氣海等幾大穴位,方姨娘劇烈的咳嗽着,臉色也終於漸漸的恢復了過來,陸錦煙低頭一笑,她示意走一出去等着自己,而她則在這裡等着方姨娘醒過來。
嘴角的血跡滴落在地上,發出“嘀嗒”如雨水落地的聲音,方姨娘已經幽幽轉醒,陸錦煙挑了挑眉,她故意湊近方姨娘幾步距離。
方姨娘睜開了眼睛,也就是這個時候,陸錦煙猛地一手按了下去,冰冷的手心在觸碰到方姨娘眼睛的那一刻,方姨娘像被待宰的肥豬一般失聲大叫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