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妨讓人帶您去換身衣服?”
陸淵問道,他並沒有責罰陸錦煙的意思,畢竟在他心裡,這個冶王在衆位皇子間是最沒有威脅的一個,炎陵國不會讓一個留不下子嗣的人當皇帝,也更不會讓一個雙腿殘疾的人當皇帝。
而禹止冶也注意到了。
他的眸光一冷,涼薄的拒絕道,“本王不喜別人備下的衣裳。”
說這話,卻是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了。
而這時,一長身玉立的男子走了出來,他面若冠玉,眉目如畫,細看竟與陸錦煙還有幾分相似。
陸錦煙一看到他,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道,“澤遠表哥,你來了。”
“嗯。”
寧澤遠微笑着點頭,同陸淵示意過後,然後對禹止冶說道,“殿下若是願意,臣有一身衣裳尚未……”
“本王更不喜歡別人的衣裳。”
寧澤遠話未說完,就被禹止冶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瞥了一眼陸錦煙,然後對身邊的人說道,“勁風,我們走。”
“殿下稍等。”
陸錦煙突然開口道,“臣女可以幫殿下替衣服擦洗乾淨,保證不留一絲痕跡。”
“哦?”
禹止冶略帶一絲薄怒的目光看向她。
“只看殿下信不信臣女。”
陸錦煙說道,她知道禹止冶現在定然是想趕快離開這裡,畢竟這金龍紋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他的袖口,定然是有人下好了套準備讓他往裡鑽,此刻他只有兩個選擇,他要麼離開,要麼就立即換一身衣服。
但禹止冶有潔癖,很嚴重。
可如果離開的話……
她相信禹止冶比自己更清楚此刻離席帶來的後果,這裡畢竟是丞相府,哪怕他是皇子也不能任意耍脾氣。
這事若是讓皇帝知道了,即便沒有金龍紋的事情,他的名聲也會再次跌入低谷。
禹止冶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好。”
妖媚的眸子看着陸錦煙的眸光多了一絲試探。
他袖口的龍紋,她到底知不知道?
不管怎樣,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到底想幹什麼。
“澤遠表哥。”
她轉身對寧澤遠說道,“表哥若是有事的話請在明月樓等我。”
明月樓是女眷和丞相府親眷的會客地,寧澤遠雖然有些擔憂,畢竟在他的記憶裡這個冶王的個性似乎很是乖戾,但是陸錦煙話都如此說了,他也不好反對,只好點了點頭,囑咐道,“有事就來找我。”
陸錦煙嗯了一聲,然後對禹止冶說道,“釋王這邊請。”
她走在前面,而禹止冶則冷冷的對勁風說道,“跟上。”
勁風推着輪椅跟上陸錦煙,陸錦煙挑了挑眉,在一個無人的亭子前停下腳步,此刻賓客基本上都聚集在明月樓或者會客院,所以她也不怕也有人會闖到這裡來。
袖口寒光凜冽,一枚銀針出現在指尖。
“你想幹什麼!”
勁風臉色一變,他的影子一閃,緊緊的箍住陸錦煙的手腕,勁風擡起手,禹止冶看到,她指尖那枚銀針。
他皺眉,正欲說話,卻見陸錦煙已經開口,“你最好現在放開我。”
少女的容色明
明很普通,若真要誇讚一句,也只能說是清秀而已,但在此刻,落在禹止冶的眼中,卻是意外的美麗。
這個少女,擁有一種無人能及的氣質。
“你——”
勁風不悅,而禹止冶則是微微挑起了眉頭,他看向陸錦煙,少女神色不變,甚至敢直視於他。
誰給了這個女人這麼大的膽子?
他對勁風開口道,“放開她。”
“可是……”
勁風還想說什麼,但是禹止冶卻斜斜的勾起了脣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本王相信大小姐。”
陸錦煙沒有說話,她只是蹲下身,將禹止冶的袖口翻過來,禹止冶臉色一白,他下意識的想要掙脫,卻被陸錦煙緊緊抓住手腕。
禹止冶臉色大變,他想抽回手,卻不知爲何被這軟軟的手心握着他的力氣竟然一絲也使不出來了。
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知羞恥!
“殿下說了相信臣女的。”
陸錦煙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禹止冶,指尖的銀針閃着光芒,而一旁的勁風戒備的盯着她的一舉一動,陸錦煙仔細看了那金龍紋,似笑非笑的說道,“看來幕後之人是鐵了心要置殿下於死地。”
這繡紋乃是九爪金龍,是皇帝專用。
禹止冶低頭看了一眼,面色顯然也有些發白。
本來皇子在衣服上繡龍就是屬於大不敬之罪,當今皇帝又屬於疑心頗重之人,這要是被人看見,禹止冶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微微皺起眉頭,然後熟練的用銀針挑掉龍紋上的金線,不動聲色的將九爪該爲五爪,這樣看來除了顏色有些怪異,也並無落人把柄之嫌。
禹止冶的眸子一閃而過的詫異。
少女的手法嫺熟輕快,顯然是屬於極擅女工之人,可他微微定睛,仔細一看卻能發現不對勁,常年握針的人哪怕保養的再好也終究難逃指尖的薄繭,而她的手,肌膚如玉,掌心柔軟,分明是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的模樣。
這個少女,還真是一個令人解不開的迷。
他當然不知道,陸錦煙的針法是練了兩輩子才練出如今這般模樣的。
上輩子她琴棋書畫不通,嫁給禹景焱後,他的母親柔妃三天兩頭看她不順眼,她爲了討好她,也爲了討好禹景焱,以前再不耐煩的東西也一樣一樣的去學,而後更是親手替柔妃和禹景焱縫製貼身的衣衫之類。
需知,她這手好針法若非柔妃前生的刁難也難以練的如今這般好。
做完這一切,陸錦煙起身,又皺眉瞥了一眼禹止冶的袖口,似乎是看着自己的成品一般,然後收回目光,看樣子是打算走了。
他看着她起身,急忙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袖口上龍紋的隱秘性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這個少女不過僅僅看了他一眼,竟然就發現了?
禹止冶皺了皺眉頭。
那自己也太無能了吧……
怎麼發現的?
陸錦煙微微皺眉,她能怎麼說?難道要直接告訴他自己一早就看清了你未來的命運嗎?
不把自己當瘋子就算好的了。
欲要回話的時候,卻聽見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道,“二哥不要因爲自己的視力不好,就覺得全天下的人
都像你一樣活該是個睜眼瞎。”
禹止冶和身後的勁風同時一噎,禹止冶一雙妖氣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看向陸錦煙身後來的飄無聲息之人,背後不由得一陣涼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即便他很不想承認,相比於另外一些喜歡在背地裡捅刀子的皇子,他對於這個三弟禹止冶還是有些佩服的,只可惜與他一般……
只道是命運捉弄,否則他們二人定然是會龍飛虎鬥一番。
他垂下眼眸,兀的一笑,“原來如此,多謝三弟指點迷津。”
禹釋庭這話確實有指點迷津效果。
他視力可不差,禹釋庭這話不過是在告訴他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腳的人除了自己身邊的親信,還有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更何況,即便是有,沒有他的允許日常也無人敢靠近他一步。
呵……
禹止冶緩緩擰緊拳頭,看來又是時候給王府裡大換血了……
而陸錦煙看着他們二人明爭暗鬥互打啞迷的樣子,心中疑惑禹釋庭來的蹊蹺的時候又覺無趣,退後一步福身道,“殿下衣衫已乾,臣女便先退下了。”
衣衫已乾?禹止冶默默的望了一眼自己的袖子。
不僅是溼的,而且還有一大片的污漬明擺擺的在上面。
這個女人,她說謊還真是不打草稿的啊……
他還想說什麼,哪怕只是揮手讓她退下也好,但禹釋庭竟然直接當着他的面把陸錦煙拉走了。
禹止冶微眯的眸中露出一絲殺意。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三弟對這個小丫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而小丫頭似乎也不是很拒絕三弟的好感,雖然也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但至少比起對自己和其他的皇子要好太多了。
“倒是很對本王胃口……”
禹止冶低聲喃喃道。
如果能娶回這樣聰明的女人,他敢肯定,離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也不遠了。
雙腿不良於行又如何?他就是不甘心。
禹釋庭拉着陸錦煙迅速的離開了亭子。
“你走那麼快做什麼?很疼。”
陸錦煙的手被抓的生疼,她想掙脫,卻發現這人的力氣和自己的力氣比起來那就大水牛和小雞仔的區別。
似乎是聽陸錦煙的語氣裡真的有了幾步薄怒和疼痛,他這才停了下來。
一身霜白的華服,一頭烏黑的長髮,髮尾處是一根雪白的髮帶並着銀色流蘇在微風中浮動。
陸錦煙擡頭,禹釋庭俊美的面容上,眉目陰沉。
“爲何要同禹止冶攪和在一塊?”
他問道。
“我沒有。”
陸錦煙甩開他的手,禹釋庭回頭看了她一眼,就那麼一眼,陸錦煙卻似乎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傷痛,如流星一樣轉瞬即逝。
“他不是什麼好人。”
禹釋庭的聲音帶着幾分低沉,“你離他遠一點,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話,“在本王得到一切之前,你不許有事。”
“不許?”
陸錦煙冷笑一聲,她不理會禹釋庭,閒閒的把玩着自己手裡的銀針,“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釋王殿下,您管的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