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流星般一閃而逝,但還是落入了禹釋庭的眼中,他已經遞到脣邊的酒杯頓了一下,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帶着幾分無奈,卻偏偏又在最深處露出一抹淺淺的寵溺。
隨即恢復正常,端着酒杯緩緩的一飲而盡。
“這些香料有催生植物的奇效,但若是在使用途中份量掌握不好,便會使得植物開花猶如曇花一現,很快就會枯萎。”
太醫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所以你的意思是?”
太后的臉色隱隱有不悅之意,落在陸瑤華眼中,她的心裡便忍不住“咯噔”一下,她知道,事情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以陸錦煙的性格絕對不會給自己一絲一毫翻身的機會,所以她今日定然無論如何都是一條死路。
微微垂下眼眸,便冷靜的不再反抗。
只要不會傷及性命,她就不信以她的容貌姿態,就成不了人後能夠碾壓陸錦煙這個賤丫頭的人上人!
“啓稟太后。”
太醫對着太后又是深深一揖,說道,“而二小姐顯然就是不懂得這其中的用量,大約是用的多了,纔會導致這些植物開花,雖然一時間美則美矣,卻會在一瞬間之後就死去。”
太醫話音剛落,衆人之中便隱隱有譁然之聲,而一旁的陸瑤華終究無法再堅持下去,渾身如被抽空了氣的洋娃娃,一點一點的頹然了下去。
“大膽!”
太后“嘭”的站起身,奪過一個茶杯就往陸瑤華的頭上砸,怒聲道,“你竟敢裝神弄鬼欺瞞於哀家!”
“太后,太后……”
陸瑤華嚇了一跳,她擡起頭,一臉淚眼朦朧的望着太后那張慍怒的面孔,連忙搖頭道,“太后,臣女,臣女的確是故意用了香料纔會讓花開放的,可是,可是即便如此,臣女也都是一片真心,絕無褻瀆太后之尊的意思啊……”
“一片真心?”
太后的神色帶了幾分諷刺,不就是想要藉着這個小晏妄圖爲自己庶女的身份提高一個層次嗎?何苦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而陸瑤華哭的這麼梨花帶雨,也確實令在場不少男子都恍覺心碎,雖然所謂的花中仙子只是一個謊言,但是這樣一個的美人在自己面前哭的這樣楚楚可憐,那自然是個男人都會動心。
陸錦煙心中十分清楚,陸瑤華最擅長的就是利用自己的美貌給自己尋求出路,而絕大多數男子也最吃這一套,不過可惜的是,今日是菊花小晏,大多數男子都是出身顯赫手中卻並無實權的人,這就代表,沒有一個男子會真的蠢到只是爲了一個女人就同高高在上的太后作對。
美貌雖然有用,卻並非無時無刻都對着人有致命的吸引力,而且今日若是陸瑤華當真有了一個所謂的花神仙子的稱號,倒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左右爲難的地步,只是可惜……最後還是棋差一着。
陸錦煙的脣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她順便瞥了一眼適才那尚書府公子所在的地方,卻發現那清秀男子只靜靜的坐着,手中握拳,隱隱竟是有忍讓之意。
她有些詫異,但隨即在看到辛塢站着
的侍衛之時,她瞬間明白了,美人雖然可貴,但終究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前途。
自古以來,爲美人放棄江山的帝王不少,她曾經也不止一次的豔羨過,只是事到如今,她卻反倒覺得,這是一件挺愚蠢的事情。
陸錦煙收回目光,面色有些諷刺,這樣事事備受牽制的男人,是註定不可能給一個女人無私的愛的。
正沉思之際,卻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她疑惑的擡起頭,就看見禹釋庭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陸錦煙挑了挑眉,神色似乎是再問他在笑些什麼。
而禹釋庭就這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多說也沒有什麼其餘的動作,只是眼神裡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深意。
“小姐,咱們要不要出去幫幫二小姐?”
允兒隨她一同跪在地上,看着四周剎然安靜下來的樣子,她有些擔憂的說道,“不然萬一太后真的想要同丞相府作對,牽連到咱們可怎麼辦是好……”
陸錦煙沒有回答允兒,只是看向高座之上的太后,俯首道,“太后,臣女有話要說。”
“哦?”
太后冷淡的目光落在陸錦煙身上,就彷彿細細密密的針紮在自己的背上,許久,她不怒反笑,問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后,那自來養出來的氣勢自然非常人可以比擬,陸錦煙頓了頓,便又繼續說道,“臣女想要替妹妹解釋。”
她擡起頭,一雙晶瑩的眸子中隱隱彷彿泛着璀璨的流光,令人一眼望去就似乎再也移不開眼一般。
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儀態,又豈非真的是如外界所說一般只是一個廢物。
衆人中隱隱有人議論紛紛,禹釋庭看着陸錦煙,眼神幾乎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他的小丫頭,就該是最該被萬衆矚目的一個,他的小丫頭,只有他能欺負調戲,別人若敢靠近,他定讓他們不得好死!
“王爺。”
姬野遞過來一杯酒,微笑道,“請。”
“請。”
禹釋庭淡淡的點頭,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姬野挑了挑眉,他看向那個跪在中央卻絲毫沒有不知所措的少女,溫柔的五官之中露出一抹詫異,隨即被淡淡的釋然掩蓋。
是啊……
冷淡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有個人能治治他了,看起來這個小丫頭雖然長的不甚漂亮,但卻是個聰明的,若當真是爲了他好的,那……倒是也不錯。
陸錦煙磕下頭,手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只因所有人都在讚歎她。
丞相府的嫡小姐,景王府的正王妃,她用了五年的時間去改變每個人對於她的評價,由一個不識大字的廢物最後蛻變成一位讓人稱讚的紫微郡主。
而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早已聲名狼藉,只呆呆的守在丞相府等待出嫁景王府,甚至連這個菊花小晏也未能得到資格參加,反而讓陸瑤華頂替着嫡女的名分去參加,從此之後真真正正的成爲享譽四國的美人,那時的風光,當真是人人都遙不可及。
而如今,這其中
的心酸,又能有幾人知道。
“太后。”
半晌,她才恭敬的出聲道,“太后,妹妹也只是爲了讓太后高興才私自用了這香料,求您念在她也是一片誠心的份上,就饒了她吧!”
她擡起頭,眼眸楚楚,一片淚水漣漣,讓人看來當真是不由得就會心疼,大皇子禹音捷想了又想,有好幾次甚至都已經站起身了,卻終究還是礙於太后的顏面忿忿的坐了下去。
“你要替她求情?”
太后的瞥了一眼陸錦煙,冷冷的問道。
“不,妹妹有錯,臣女不敢求情,臣女只是希望太后能夠看在她是無心之過的份上,就饒恕她這一次吧。”
陸錦煙祈求道,“妹妹雖說是庶女,可這次到底是臣女帶她來的菊花小晏,若當真出了什麼胡……那臣女,恐怕也不能心安了……”
說到這裡,眸中已經隱隱帶了幾分淚水,雖不及陸瑤華一般的國色天香,卻也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跪在一旁的陸瑤華面色發白,反駁的話下意識的就要脫口而出,卻在最後關頭被她死死地壓在了喉嚨裡。
這時候如果她再鬧出什麼事來,無疑是在給太后找機會懲罰自己再送上一條罪名,所以即便此刻她心裡清楚陸錦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貶低自己的面子,貶低自己的身份,可她也終究是不敢多說什麼。
“求太后饒恕臣女這一次吧……”
陸瑤華俯首,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
太后沒有說話,而禹釋庭卻是微微蹙了眉。
他站起身,從宴席的人羣中穿過,“太后。”
他深深一揖,然後才伸出手,一把將陸錦煙從地上拉起。
沒料到禹釋庭會突然鬧這麼一出,陸錦煙瞬間瞪大了眼睛,十分詫異的盯着他。
而太后更是差點驚的站起來,一臉警惕的盯着禹釋庭,“你在做什麼?”
“太后,禍是這個貪慕虛榮的庶女所爲,所以要跪,也不該是由郡主替她受過,郡主是這個庶女的長姐,能夠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已然不易,怎能還要無辜受她牽連?”
他不急不緩,只是淡淡的擡起頭,有些冷漠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陸瑤華,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來,“既是無心之過,但也到底冒犯了太后之尊,但是念在今次既是中秋佳節,又有兩國皇室在場,不妨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她在這裡跪到宴席結束可好?”
陸錦煙眼眸一凜,下意識的看了禹釋庭一眼,原來他心底打的竟是這個主意嗎?
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跪到宴席結束,禹釋庭這是想把陸瑤華的最後一點尊嚴也全部撕碎讓衆人踩在腳底。
這對於一向是眼高於頂的陸瑤華來說,無疑是比死也要痛苦的。
而果然,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宴席中隱隱傳來貴女們倒抽冷氣的聲音。
在場的人都有些畏縮的看着,看着太后是否真的會如禹釋庭所說,把這丞相府的二小姐罰在這裡跪到宴席結束,雖說只是個庶女……但到底,那名字上還掛着個“陸”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