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煙最後還是忍住了,她收回指尖的銀針,收斂眸中的殺意,擡起頭的時候,一雙大眼睛依舊純淨如清水。
禹景焱不由得一愣。
他居於高處,冷眼旁觀過形形色色的男人,更看過各種各樣傾城的美人,而陸錦煙這樣的,他倒是頭一回見。
她的眸子很漂亮,像一汪潭水,清澈中帶着冷漠,而且她救了他,卻沒有如那些山野村夫一般急着想自己索要報酬,而是告訴自己他身上的毒還沒有全解。
禹景焱本能的對她生了幾分好感,他想強制性的起身感謝,卻被陸錦煙伸手按住,“你身上有傷,還是好好休息吧。”
她說道,然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姑娘且慢!”
禹景焱喚住她,這在陸錦煙的意料之中,畢竟禹景焱身上的毒還沒有解,他又哪裡會這麼輕易地放自己走。
她的脣角扯出一抹不宜察覺的微笑,然後轉身故作疑惑的看着他,“公子還有何事?”
“嗯,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在下家住何方?”
禹景焱斟酌的問道,在看到陸錦煙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之時,他連忙解釋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姑娘既然救了在下一命,在下自當報答姑娘恩德。”
他費力的從牀上坐起來,伸手在懷中掏了一會,最後掏出一個玉扳指遞到陸錦煙面前,“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禹景焱的十指修長如玉,而那扳指則躺在他的手心之間,邊緣的一圈散發出瑩潤的光澤,想來該是極好的羊脂玉。
陸錦煙眸色微微沉寂,她狐疑的看了一會禹景焱,禹景焱則莞爾一笑,將那玉扳指朝她又遞過來一些,“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陸錦煙伸手拿了。
“多謝。”
她說道,並無愧疚之意,她看着手中的玉扳指,脣角微微翹起,忽而一哂,“這玉扳指倒是好物,那我就收下了,畢竟放在我手裡也不算辱沒了它,畢竟,我救了你一條命不是?”
她看着禹景焱,笑意之中帶了幾分狡黠,禹景焱彷彿受到感染一般,他不由得點了點頭,“是的,姑娘喜歡就好。”
“那我走了,白雪餓了呢。”
陸錦煙摸了摸白雪的腦袋,白雪則親暱的蹭了蹭陸錦煙的手,一人一貓,乖巧親密的樣子看起來分外惹人喜歡。
娶妻當娶賢,這樣的女子娶了纔會令人格外舒心嘛。
如果身份再高一些,自己倒是不介意收了她,不過看她穿的如此簡單樸素,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他禹景焱娶妻,喜不喜歡是次要,身份夠不夠格纔是主要。
可惜了……
他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隻貓的時候,他的目光倏然一沉,怎麼感覺有些熟悉?
他記得,幾年前丞相府家的大小姐也養了一隻白貓,他因爲陸家兩姐妹落水認錯了人的事情鬧了個大烏龍,而陸錦煙的那隻白貓則害的韶元臉頰被抓傷,是以禹景焱對那一貓一人的記憶格外深刻。
陸錦煙的腳步已經
到了門檻邊上。
“姑娘家住何方?”
禹景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略帶幾分匆忙。
“家?我沒有家。”
陸錦煙淡淡的說道,“我住在相國寺。”
果然如此!
禹景焱一頓,隨即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姑娘可是姓陸?”
陸錦煙回頭,冷冷的眸子面無表情的盯着禹景焱“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姑娘不要誤會。”
禹景焱見陸錦煙面色不善,以爲她是擔心自己同一男子共處一室的消息傳了出去會影響名聲,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說道,“在下如今餘毒未清,還要仰仗姑娘的醫術,如果姑娘能夠找到治療的方子,在下定然許姑娘今後風光無限。”
“風光無限?”
陸錦煙挑了挑眉,沉默了一會,就在禹景焱心中不安的時候,她微微一笑,“我在相國寺淡泊名利慣了,不喜那紅塵之中的喧囂。”
說罷,她已經兩隻腳踏出了門外,“啪”的一聲,門被關注了,擋住了禹景焱看似柔情的目光。
“給臉不要臉的賤人。”
禹景焱冷哼一聲,他就不信他回宮之後找不着好的太醫來救他,至於這個早早被拋棄了的無用嫡女,還是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小姐既然想要回去,那爲何不答應他呢?”
走一問道,他依舊擔任駕車的職位,憋了太久的話卻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而陸錦煙則抱着貓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去求別人和別人來求你,哪個更加大快人心一點?”
陸錦煙的話語彷彿平地一聲驚雷,走一也是難得聰明的人物,他只不過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陸錦煙話中的意思,“小姐是想讓他們主動上門來求您?”
“他以爲僅憑宮中太醫的那些酒囊飯袋就治的好他身上被我暗地裡下的兩種毒藥?”
陸錦煙嗤笑一聲,清秀的容顏上露出幾抹不屑的神色,“那他真是高看那些太醫,小看我這個毒公子的傳人了。”
她給禹景焱下了兩種毒藥,一種是情殤,一種就是她之前給禹景焱吃的壓制情殤的藥物,上癮,毒如其名,能夠使人上癮,除非你有強大到無與倫比的毅力,否則哪怕你只是吃了一點,也休想輕易就擺脫它。
所以即便日後禹景焱讓皇帝派人來請她給他治病,她也絕對不會給他解藥,而且她也不擔心有誰能夠配的出解藥,她前生爲了禹景焱東征西跑,看的毒草多了去了,隨便混了幾種就是一味毒,只是分毒性強弱而已。
而這些毒藥,除了陸錦煙自己,她若想救,自然會救,她若不想救,你即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懶得多看你一眼。
而且她的毒都是從古醫書上找來的方子,一般的人休想配的出來解藥。
禹景焱身上的上癮不會致人死亡,而它最大的好處也是如此,陸錦煙就是要這樣一點一點的掏空禹景焱,在他想不到的情況之下,讓他與皇位失之交臂,最後痛不欲生。
“喵嗚——”
白雪從自己
手中叼走了那枚玉扳指,陸錦煙揪了一下它的尾巴,白雪就“喵”了一聲,碧綠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陸錦煙。
“拿去玩吧。”
陸錦煙說道,她摸了摸白雪的腦袋,囑咐道,“但是記得不要弄壞了。”
她拿着這玉扳指還有用呢。
而白雪在得到陸錦煙的允許之後,興奮的叫了一聲,然後叼着玉扳指在角落裡打滾,兩隻雪白的小肉爪將它撥來撥去,很是自得其樂。
貓喜歡圓形的東西,比如毛球類,而陸錦煙很早之前給白雪就準備了好幾個毛繩裹的圓球,它每每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都喜歡用那尖銳的小爪子把毛球撓的稀巴爛。
陸錦煙揪了一下白雪的後頸肉,警告它不要玩過火了,而白雪則滾到她的腳下,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回到浮生未歇的時候,天涯還沒走,陸錦煙一走進來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大廳雖然已經被下人清掃乾淨,但是空氣卻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陸錦煙一聞到這味道就忍不住想吐。
“你沒事吧?”
見陸錦煙臉色不愉,天涯趕緊扶了她一把,問道,“想來你是做了很多不得了的大事,累不累?要不要我讓下人把給你溫着的晚膳端上來?”
陸錦煙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大廳裡味道太重了是不是?”
稚嫩的聲音傳來,天涯低頭,卻見鸞朝一把拉住陸錦煙的衣袖,“我帶姐姐出去,下了一場雨,,外面的空氣很清醒。”
臥槽,這是被一個小孩子搶了美人了?
不對不對,被一個小孩子搶了自家丫頭?
“鸞朝!”
天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兩個字,而鸞朝看也沒看一眼氣的快要發瘋的天涯,他只是拉着陸錦煙的袖子,乖巧的小臉對陸錦煙討寵的說道,“姐姐有沒有感覺舒服一點了?”
“嗯。”
陸錦煙點了點頭,下午的時候下了點小雨,空氣聞起來的時候的確比上午的時候清新了許多,她休息了一會,敢接好多了,才低頭看着鸞朝,出聲道,“鸞朝,天色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雷叔那兒吧。”
鸞朝一愣,天涯在一旁哼哼道,“小樣兒,還不願意了?”
我能不回去嗎?
鸞朝很想這麼問,但他看着陸錦煙冷淡的臉色還有天涯陰沉沉的眸子,沒辦法只得點了點頭,只好略帶幾分懇求的問道,“那,姐姐,我下次還能不能來找你玩?”
現在的鸞朝,笑容天真,即便因爲人情冷漠的原因,面孔免不了多了幾分僞裝,但是至少比前生的鸞朝要有多那麼幾分人的性情。
前生的鸞朝,陸錦煙只見過一面,但關於他的傳聞卻數不勝數,她別的不清楚,但是此人沒有人情味這一點卻是深信不疑。
他在朝堂上可以毫不猶豫的斬下一個臣子的頭,他在戰場上,隨隨便便的兩個字就是屠城。
這樣的鸞朝,讓人感到深深的懼怕,所以即便到了如今,即便鸞朝此刻還只是個孩子,甚至是極其依賴她的孩子,那她也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