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那麼一天,你對我女兒的感情淡了,請你一定要記起,這個時候,你寧願選擇沒有後代也要和她在一起....”董丞很平靜,平靜的不像他。起碼這麼多年,在柳柳的記憶裡,完全沒有眼前的董丞的樣子。有笑眯眯的他,有任性的他,有痛哭流涕的他,一點的長輩樣子都沒有。面容沒什麼變化,頭髮卻一年比一年長了,感覺,更加的美麗有味道....柳柳一直都知道,董丞是他所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但卻是最天真的男人...可是,眼前的董丞,看起來,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濃眉舒坦,眼神寧靜而堅韌,嘴角微微下垂,不是嚴肅或者任性發脾氣的弧度,而是一種平和的超凡的表情。這個表情,讓董丞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柳柳恍惚的,都想伸手去摸一摸,看董丞是不是還有實體的....相比於他的這種表情,他所說的話,更是讓柳柳的心吊了起來。這不是警告或者懇求的話,而是像在和他談心,告訴他明天該穿什麼衣服纔不會凍着。
可語氣這麼平緩,而這句話的含義卻沉重的讓他吊起來的心一點點的下沉。柳柳已經來不及去生氣他的那句感情淡了的話了。因爲董丞的後半句裡,那撲面而來的沉重,讓柳柳第一次覺得,他對二三的愛,太過輕浮了....董丞再一次讓他明白,兩個人相愛,到底要承載多少的沉重。他自從喜歡上二三。每天守着二三,都讓他覺得很快樂....
可感情的事,不是隻有快樂的。他要有敢爲二三活下去的勇氣,也要有一份永不放手的擔當。他對二三的感情和承諾。不是幾句便宜話就可以的。這份沉重,完全來自於他對二三的愛。將會是他以後餘生中,永遠不能放下的包袱。而如果有天,這份沉重變輕了,或者,他不想揹負了。那就是他最二三的感情,轉淡的時候....
而董丞說的這句話,就是在告訴他,當他覺得不想揹負這份沉重的時候,就回頭看看,當初,他是怎麼千辛萬苦的背起來的....想放棄的時候,就要想想,當初的得到,是多麼的不容易。而他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和用了多大的努力....
可是,並不是二三的錯啊....柳柳捂臉,是他的罪惡,是他自己的罪惡啊!!他所背起的這份沉重,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愧疚。他仗着二三信任他。肆無忌憚的在二三背後搞小動作,又因爲私心,隱瞞了他的身體情況。可二三,從來是相信他的,他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寵着他....而大概,已經知道的他的私心,卻一個字都不說的背在自己身上....
這不是沉重的負擔。這是他的美夢。他一輩子,永遠都不會放手的美夢。二三,就是他的美夢!!!柳柳放下手,擡起頭。衝董丞點點頭,“我會永遠記得今天的....”董丞沒接話,看他點了頭,才繼續說,而表情還是沒變。“相愛容易相守難,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被時間和現實裡的柴米油鹽磨的越來越薄。而一個家庭,沒有孩子作爲紐帶,就更是容易坍塌的....”
董丞眼神閃了下,“我和海赫格是不能生,而你和寶貝,是不想生。這其中的差別,是很大的。而少了孩子的這個紐帶,你們彼此,就更要付出更多的心思,來愛護對方。比我和海赫格,還要更多。”頓了下,“可是,我的女兒,我知道。她沒那麼多的熱情,對人生,對生活,對別人,她真的沒有那麼多的熱情....我當初追着她一起跳樓,才稍稍進入了她的心裡....”董丞很清楚,他是怎麼打開董二三心門的。
柳柳第一次聽見董二三的過去,還是這麼驚悚的過去,一時眼睛瞪的溜圓。可董丞並不打算多說,“可她明明就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孩子啊!!只要能走進她的心裡,就會被她呵護備至....可這種進駐,也給了別人傷害她的機會....如果她不在意那些爺爺奶奶們,那時她何必那麼難過,現在又何必這麼累....作爲董丞,我以這樣的女兒爲傲,而作爲父親,我卻希望她還是小時候那個不說話的冷漠小女孩....”
董丞看着柳柳,目光深沉,“而你,對二三來說,是個很特別的存在。她安頓下來之後,誰都沒想見,卻只想見你。費盡心思的找你。我知道你很清楚,我的女兒,和別人不同。”柳柳回視着董丞,沒有移開目光,是的,他很清楚。二三,她的心裡,應該還住着另外一份回憶....柳柳跟着於神婆學了不少東西,其中一個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的原因,就是柳柳想知道,二三,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是懷疑二三什麼,而是擔心。如果真有轉世或者靈魂的說法,那麼二三是不是就有消失的一天。或者有一天,她的內在,會變成另一個,他不愛的,完全不熟悉的人。柳柳不想這樣。現在董丞主動說起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柳柳也已經很明白的肯定,二三,是真的不同的。柳柳握緊拳頭,他會守住二三的,只守住這個,這唯一的一個,他想要的,深愛的二三....
“所以,你對二三來說,是不同的。”董丞說完這句話,眼神變成了他平時的樣子,溼潤而溫柔,“所以,不要利用這份不同,卻傷害我的女兒...她並沒有她所認爲的那麼堅強。她連哭都不會....”董丞有點激動起來,“我不想要求或者請求你什麼,我...我只想你明白,既然你選擇了我的女兒,就請慎重的對待她....這也是對你自己的慎重。因爲以後無論過着什麼樣的生活,都是今天你自己的選擇....你要明白。相守之道,重要的是寬容和珍惜。你今天能因爲愛情,寬容我女兒的任性,那麼以後。也請你繼續寬容下去....”
董丞努力的忍着淚水,“我想說的,大概就這麼多,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其實我開始還以爲。寶貝是要跟我說,她懷孕了呢....沒想到....”董丞揉揉眼睛,再次深沉的看向柳柳,“這些話,你聽着高興也罷,不高興也罷,都是我作爲一個父親,對你說的肺腑之言。還有,請你一定好好待她....”董丞拉起柳柳的手,看着他無名指上那個和女兒一樣的戒指。“她是我的唯一的孩子,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若是有天慢待於她,我活着,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我若死了。就化作厲鬼生生世世的纏着你....”
柳柳有點黑線,但也沒意外。這種警告和威脅,纔是董丞的作風呢。他不害怕的。因爲,他不會給董丞這個機會的。默默抽回手,什麼也沒說。但是回視着董丞的眼神,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董丞,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這漫長的一天,終於是過去了。柳柳重新梳理了一遍對董二三感情,也通過董丞的話,明白了很多東西。讓他對未來的路,更加的堅定了。而對董二三來說,也再一次的沉澱下來,對生活對東風臨對家人,都有了更多的不同的感觸和規劃。可對董丞和海赫格來說。就沒那麼輕鬆了。除了明白子女都是債這句話的含義之外,就是董丞單方面對海赫格的冷戰了——雖然只維持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上午,海赫格先出去了,然後董丞帶着董二三出門,往醫院去了。結果,當然是董二三身體很好,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對於董丞追問的,女性結紮手術的術後問題,醫生也都一一的,把利弊都說的很明白。又有海赫格時不時的加入,最終董丞算是滿意的從醫院出來了。而其實海赫格只是提前和醫生打了招呼,說董丞會詢問一下女性結紮的相關疑問罷了。有董丞說的太明顯指代董二三的地方,都被海赫格的加入給圓滑過去了。董二三對此,也是滿意的。起碼這不算是買通醫生欺騙董丞了。
然後中午吃完飯,董二三就和董丞說,要柳柳搬到她的屋子裡去。作爲一個父親,董丞當然是百般的不情願的,但是他也沒什麼反對的立場。這小雨傘都用了好幾打了,現在反對同房,似乎晚了太多了。而且董二三說董之書和董之畫會過來,柳柳空下來的屋子,正好給他們住。本來家裡是很大的,上下兩層加地下室和閣樓,好幾十個房間。
但是原本只有董丞和海赫格的時候,就能把這座小城堡塞的滿滿當當的。後來有了董二三,二樓半層都是她一個人的,然後又來了張媽,也住下了。現在,有陳老頭和陳九娘,還有個柳柳,原本應該住着綽綽有餘的屋子,卻變得緊張了起來。因爲董丞不想動他和董二三的任何一個房間。畫室書房之類的,都不能動。倉庫已經移到地下室和閣樓了,就是爲了給陳老頭他們和柳柳更多的空間,董丞給他們分配的,都是一人兩間屋子的。他自己住的寬敞,當然不能讓陳老頭他們住的窄了。而這麼一來,董之書他們要過來的話,客房就要往閣樓發展了.....
可如果讓董之書他們住了閣樓,那董丞真是沒臉去帝都見董老太太和董芳瑞了。所以董二三以騰房間爲次要理由,董丞依舊還是反駁不得。只能悶悶的點點頭,心裡的小人嚎啕大哭,他都不能和寶貝女兒睡在一起了啊!!!可董丞就不是容易糾結的人,難受了一下,就豁達了,“你們放心出去吧,我和張媽還有陳姨會好好幫着收拾整理的。牀不用換了,別的傢俱要換一換....”大概算計了下,“放心好了,家裡傢俱很多的,等你們晚上回來,一定讓你們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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