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曦僅是爲了表示贊同母親墨舒宜的話,完全不假思索的說出這些話,卻讓墨舒宜頗爲震驚。
“若曦,你……,我真不敢相信可以由你的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墨舒宜真是覺得足以對女兒刮目相看了,她以前總是任性妄爲,操碎了她的心,但是現在一場車禍,似乎讓夏若曦一夜蛻變,變得睿智懂事。
夏若曦也驚了,她看到母親對她的表現如此震驚,纔想起自己疏忽了,不該從十七歲的少女嘴裡,說出二十三歲成年人的話。
可是來不及收回,幸虧她心思靈巧,立即假裝洋洋得意的說道:“媽媽,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來着,我可是天之驕女,天澤集團的未來,命中註定我就是與衆不同,我就是懶得理那些瑣碎事情,要不然我現在就可以幫媽媽處理公司的事情,一切皆信手拈來,遊刃有餘……”
夏若曦這一番張狂無忌的話,登時讓墨舒宜又個透心涼,心道,只誇她一句,她就覺得自己無人匹及啦,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這長大哪裡是一夜之間就能辦到的事?
夏若曦看到母親墨舒宜眉宇間流露的失望,心中稍微放輕鬆。以後怕是還是要記得謹慎些了,即使在母親面前也要注意言行。何況身邊還有別的人。
對於那個賀麟邦的事情,總算是一個妥當的安置吧。之前讓周芷晴幫她送了賀麟邦兩萬塊錢,他立即也知道感恩,自是知道什麼高級補養品上的,她們夏家根本就瞧不上,他也送不起,所以也算是動了心思,專門去淘換些土產送來。這人重情果然是沒錯的。
然而夏若曦也洞悉,今天雖然是予了賀麟邦恩惠,日後未必就真的能對賀麟邦挾恩求報。即使他今日助他之恩,但是別忘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她的那些直系親屬還在挖空心思的算計她手上的那些財產,完全不顧親情的盤算着將她口袋裡東西,盡數掏空,就別企望那些外人有什麼更高尚的情誼了。
今世賀麟邦會因爲今日受了她的恩惠,回報她多少,也只能屆時方知。
還是之前她想的“贈人玫瑰,手留餘香。”,多一個朋友,縱然日後幫扶不上什麼,也比多個冤仇強。
“小小姐,我們去那邊池塘看看吧。”福嬸看着夏若曦眉頭不展,以爲她不悅此處的景緻,擡頭瞧了,左前方是個人工池塘,雖然裡面植了些荷花,但是畢竟在荷花在水池裡,她們離岸遠些,那些花粉也是不礙的。
夏若曦的心思重,哪有什麼心思看景緻,隨意什麼地方都進不了她的眼,但還是點頭“嗯”了一聲。
墨舒宜那邊也沒反對,只說,“若曦對花粉過敏,也僅是嗅到花粉,鼻子上的不妥,生癢和鼻頭生疹子,其他倒也沒什麼,儘量離那些荷花遠一些就行。”囑咐完福嬸和護士,又對夏若曦說,“寶貝,你先過去,我給潘曄打個電話,讓他上心賀麟邦的事。”
夏若曦點頭。
到了池塘邊,夏若曦眼睛也不在景緻上,心中思忖她日後將要防範的人,將要走的每一步。
不過倒是覺察到母親墨舒宜好些時候了,都沒跟過來,就轉頭回望,看母親在那邊做什麼呢。
這一回頭,夏若曦瞬間猶如血液凝固,可說是驚心動魄的望向母親墨舒宜那邊——
在那邊,夏若曦的目光落處,墨舒宜正同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說話。那個男子背對着夏若曦的方向,但是夏若曦卻從這個背影找到了,隱埋在她心底,那個泣血難忘,切齒難放的人……
他……,夏若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嗎?是他嗎?那個在她的夢中始終縈迴,永遠讓她感覺到疏離和痛心的男人?
“護士,推我到我媽那裡去。”夏若曦聲音無法抑制的顫抖着,雙手緊抓在輪椅的扶手上,鉤過扶手,長長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她的肉裡,帶給她一陣鑽心的疼痛,她卻不在乎,只對護士急急地叫着。
“怎麼了?小小姐?”福嬸一邊問着,一邊幫助護士推着輪椅,像墨舒宜那邊走去。
是他,是他!。雖然只是背影,但是她怎麼會認錯呢。那是她曾經銘心刻骨……的人。
夏若曦的胸口宛如巨石壓制,壓迫着她的呼吸,甚至她的心跳,每一下都那麼艱難。
居然是他,居然是他!一抹瘋狂的想念,從夏若曦的心底竄騰起來,她那漆黑如潭的眼睛,閃動着水波般的光芒,如星光,如波粼,美得如同薔薇花,深夜的薔薇花,沁上了夜露的薔薇花。
可惜也將要走進,那個挺拔的身影,卻走離了。
夏若曦的喉嚨邊倏地像卡進一根刺,梗在那裡,不得上下。
墨舒宜看到了夏若曦,微笑着走過來,“怎麼了?這麼匆匆的過來。”
這會兒,夏若曦才感激臉上包裹着紗布的好處,隱藏了她所有的表情,無法出賣她此刻的由內心錐心刺骨般的痛苦,所揪起的痛苦表情。
“那個男人是誰?”夏若曦聲音又冰又冷,可是鬼才知道她用了多少氣力,纔將嗓音中那種激動的仄仄起伏壓抑成平平。
墨舒宜倏地臉色一變,她是記起了前段時間那個幫夏若曦請的畫教,後來引得夏若曦多少反感,和傭人間的多少流言。以爲夏若曦是猜忌了她。心情有些壓抑的回,“是姚家那邊的那個親戚,前日裡送蔘湯時,齊並探望你的就是他。”
夏若曦更是心驚,她怎麼會忘記那天在病房裡,聽到的那把聲音?
雖只一聲單字的“嗯”,但卻足夠激起她心底的千層浪。
夏若曦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似乎所有的血液都要急急地衝向她的頭頂,去那裡以足夠爆發迸涌出她的身體。
夏若曦仍舊死死抓住輪椅扶手,指甲仍然回嵌她的掌肉裡,可是那皮肉的疼,何以比過她心口上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即使已經隔世,那個人曾經烙印到她心中的傷口,仍然溢着鮮紅刺目的血。無論夏若曦用了多少眼淚滋養,依然是如無與倫比殘豔與毒烈般的唯美曼珠沙華,如血一樣絢爛鮮紅,鋪滿引誘夏若曦墮入地獄的路……
“若曦……”墨舒宜輕輕呼喚女兒的名字,在此刻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裡,也正撕裂一道傷口。她素來聖潔高傲,無法容忍別人對她的半分褻瀆。自從丈夫夏天澤過世之後,總有些居心叵測的人,試圖污穢她一直堅貞的操守,只是這些中傷,她可以用她的不屑去屏蔽,唯獨女兒對自己的錯視,她無法承受。全世界都可以將她當做一個耐不住寂寞女人,但是她唯一的女兒不可以這樣想她呀。
墨舒宜略帶壓抑的聲音,還是喚醒夏若曦的神智。夏若曦猛的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被靈慧過人的母親感覺到了。
不會是他!一定是偏湊的巧了,正有個相若的人,出現,引得她的幻覺。
前世這時候,她和他離相遇還有好長的時光距離。
那個妖孽都還沒有出現,他又怎麼會出現呢?
即使像,也是湊巧,何況,她並沒有直面他。聽的只是一把聲音,看到僅是一道背影,這些都不是足夠的證實。
夏若曦慢慢勸自己冷靜下來,因爲還有母親墨舒宜的情緒,等着她去安撫。
“哦,我剛剛以爲是那個金耀熙被媽媽找來了,心裡驚喜的要死,原來不是呀,唉……”夏若曦讓心中的失落肆意的渲染出來,因爲正好配合她此時的言語意境。
然後,夏若曦看到母親墨舒宜的臉色轉爲柔和,知道墨舒宜心中剛纔揪起的疙瘩,已經落下。
果真,墨舒宜重又微笑捲揚脣角,“瞧你都迷他迷到什麼地步了,都說女大不中留,雖說媽也是女孩過來的,但換了這當媽的角色,再聽這句就跟針扎的似的。我手心裡捧得,心坎裡愛了的寶貝,沒個幾年,就要有人和我爭搶了。心裡儘管酸澀的不成樣子了。”
是這樣子的嗎?媽!你現在還不知道吧,日後心裡酸澀的不是你這個媽媽,而是你的女兒呀。到現在,你的女兒要做的是和別人搶你啊。
夏若曦一時情不自持,眼淚撲簌簌的從眼睛裡滾落而出。嚇壞了墨舒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