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絲被詹子寒氣得七竅生煙。
雖然這是她的兒子。有時候,她也會想,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他刻薄的個性。好不容易看到他跟那藍家丫頭在一起,似乎有些軟化的樣子,現在,又要回到過去了嗎?
柳青絲的胸膛快速地起伏着。
“是,藍家那丫頭怎麼樣我是不關心。可是,你是我兒子,我卻沒有辦法不管。藍家那丫頭對你不是特別的嗎?你不要否認,你的我的兒子,這一點,你瞞不了我。這一段時間,你看着氣色好多了,都是因爲她,對吧?既然這樣,爲什麼還要答應那麼荒謬的條件。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媽媽絕對不允許你隨隨便便娶個不愛的女人,這樣的生活,是絕對不會幸福的。你看了你爸和你大媽,難道還不知道嗎?”
“相心相愛又如何?就像你和爸爸一樣嗎?也不見得幸福到哪裡去。這樣的生活,我一點兒也不稀罕。如果找我來,只是爲了這麼無聊的事。那我走了。”
“子寒,算是媽求你了。你就不能像一般人那樣,找個心愛的女人結婚,過那種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就那樣生活不好嗎?爲什麼非要走這樣一條辛苦的路。你的爸爸選擇了這樣一條路,可是,他活得有多累,我又有多累,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放心,我不會像爸爸一樣。因爲,我絕對不會愛上哪個女人,更加不會做出像爸爸一樣,明明愛着一個女人,卻娶了另外一個女人的事。這樣的事,我絕對不做。所以,不要妨礙我,如果,你還覺得對我有那麼一絲愧疚的話。”
詹子寒說完,就轉身大步地離去。
柳青絲在他離去之後,無力地蹲坐在了地上,雙手捂着臉,淚水悄然而下。
“夫人,別傷心了。”
吳嫂在詹子寒離去之後,就趕緊跑了上來。
“子寒,我的子寒該怎麼辦啊?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選擇了怎麼樣的人生,讓我怎麼看下去?怎麼看得下去?”
這個世界上。不是光有錢,有地位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雲天他,又怎麼會活得這麼辛苦。
都是自己,自己這個當**,給子寒看了最壞的一面。
所以,他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小的時候,剛生下來的時候,他是一個多麼愛笑的孩子啊。連醫院的護士們都急着抱他,說沒有見過這麼可愛的孩子。
什麼時候起,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在自己和雲天吵架,每天喝酒的時候?
還是在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對他食言的時候?
還是被送到那邊宅子裡之後?
柳青絲不知道,什麼都不在知道,在她爲詹雲天的各種應酬傷心,爲他天天睡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只能偶爾過來看看自己就要回去而不停地以酒度日的時候,等回過神來,子寒他,就已經這麼大了,也再也不笑了。
大橋村
早晨,陽光正好。山中的空氣異常清新,不是城市裡所能比的。俞真真和意依生正以給月婆婆的墳拔草,不遠處的小徑上,虎子則雙手提着飯盒大聲地吆喝。
“大姐頭,真真,吃飯了。”
“謝謝你啊,虎子哥。”
俞真真接過食盒,從屋子裡拿了一張報紙,墊在了一邊的大石頭上,幾個人也沒有進屋,就在外頭,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天藍樹綠,雜草叢中開着朵朵的小黃花,真是愜意極了。
“依依,等我們老了,也回來這裡住吧,你看怎麼樣?在這裡蓋幾棟漂亮的小木屋,前面種花,後面養雞,養鴨,然後,再栽幾棵果樹,不是挺好的嗎?”
俞真真一陣心動,笑着說道。
意依生看到俞真真亮晶晶的眼裡滿是憧憬,笑着搖了搖頭,這傢伙,纔多大,就想到那麼遙遠的事了。不過。也不是不可以。婆婆的墳在這裡,如果不管的話,什麼時候被人破壞了都不知道。看到本來上鎖的院子,也被孩子們闖了進去,意依生也覺得不能將這裡放着不管了。於是問道。
“虎子,你是這裡的村長,如果我想在這裡買一塊地,要怎麼辦?”
虎子的臉色卻黯然了起來,一臉愁眉苦臉的。
意依生和俞真真疑惑地對視了一眼,這又是怎麼了?只是買一塊地而已,有這麼難嗎?
就在這時候,幾個大些的孩子大叫大嚷地跑了過來。
“虎子叔、虎子叔,不好了,那幫混蛋又來啦!”
一聽這話,虎子的臉色大變,連話都沒有一句,站了起來撒起腳丫子就往村裡跑。意依生見情況似乎有些不妙的樣子,於是對俞真真匆匆扔下一句。
“我也去看看。”
就飛快地追了上去,很快,就趕上了虎子。
俞真真哪裡能安心地等着,將飯盒什麼地一收,往屋裡的桌子上一放,又將門鎖了。這才也沿着小路往村子裡頭跑去。心裡擔心不已,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希望不要太嚴重纔好。
等俞真真趕到的時候,卻只看到村民們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
見了俞真真,哭喪着臉告訴她。
“怎麼辦?意小姐和村長被警察給抓走了。”
“什麼?”
俞真真再也顧不得了,找了虎子他爹德全叔帶路,就往鎮上的派出所趕了過去,一路上,從德全叔口裡,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去年有一羣陌生的人來這邊打獵。村裡的人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然而,他們離去了不久,就有人來找虎子,說要購買這裡的地,並且讓村民們都遷出去。他們出的價錢並不低,但是,這一塊地方,對他們這些曾經流離失所的人來說,有着特別的意義,全村的人經過商量,最後一致決定,這裡是他們的家,就是給再多的錢,也不賣。
本來以爲拒絕了就沒事了,結果從此之後,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村裡糾纏。而,到最後見實在行不通,就乾脆耍起了流氓手段,打人,放火,無所不爲。但是,幸好村裡的人都極爲團結,虎子又有一身好身手,因此,這些人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今天,他們來的人特別多,而且,還帶了挖土機前來,顯然,已經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就是強拆也要將他們趕出去了。而虎子和意依生出手抵抗,人倒是摞倒了一大堆,然而,警察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顯然來人早就有所預謀,已經打好了算盤了,抓了現行犯。尤其是。那帶頭也不知是從哪裡搞到的文件,竟然說,這附近所有的地,他們都買下了。真是笑話,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憑什麼不經過他們的同意就將地賣出去?這又是哪裡的王法?但哪裡說得清,那些警察二話不說就將虎子和意依生拷了起來帶走了。
俞真真愕然地說:“虎子哥不是村長嗎?”
也可以就這樣隨便帶着。
卻聽德全叔說:“什麼村長,衆人叫着玩的。”
原來,他們這些人都是近幾年纔回來,這個村早就荒了,政府也沒人管,虎子只是他們推選出來當的村長,根本就不是政府承認的。
這情況,簡直不是一般的糟糕。
俞真真一頭亂,不知如何是好。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見到依依再說,依依一定會有辦法的。
雖然慌亂,不過,俞真直還是信心十足,從來沒有依依搞不定的事。想通了之後,她還反過來安慰德全叔,不過,德全叔可不像俞真真這麼信心滿滿,意小姐是很會打架,可那又怎麼樣?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不過,等俞真真和德全叔到達派出所的時候,兩個人不由愕然地瞪大了眼。
怎麼回事?
那些警察怎麼好像搞歡送會似的,將依依和虎子送了出來?這天要下紅雨了嗎?
雖然俞真真知道意依生向來都很有辦法,可是,這也太神通廣大了吧,俞真真還以爲,首先她們得先去找個律師,然後,將依依和虎子保釋了出來,然後再接下來想辦法。看來,一筆昂貴的律師費可以省了,俞真真安慰不已。
同時,開心地停了車,推開了車門,朝意依生飛奔而去,投入了她的懷抱,動作一氣呵成。
“依依!”
意依生半摟着俞真真,在派出所所長的歡送之下,和虎子、德全叔大搖大擺地上了車,車子啓動,煙塵四起,噴了派出所所長一臉,但他仍然維持着恭敬的姿態,直到俞真真她們的車消失無蹤。
“所長,爲什麼要對那個漂亮小妞這麼恭敬啊?難不成,你看到人家啦?”
一個所裡出了頭的楞頭青小警察問道。
派出所所長折了拍他的頭。
“去你的,少說些胡話。你可知她是什麼人?竟然讓市警察局局長親自打電話過來,像這樣的人,我哪裡敢惹?”
“那,我們還要去大橋村幫忙抓人嗎?”
這次的行動,可是有外快可賺的。他們最歡迎這一類的業務的。
頭上,卻又捱了一下。
“去你的吧,想都不要想。黃大頭,這一次,只怕是白費工夫了。”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黃大頭拿到了土地所有權,只怕也得乖乖地從口裡吐出來,不動大橋村分毫。
“依依,你是怎麼辦到的?”
當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俞真真滿臉崇拜地問道。
“不僅是我可以辦到,就是你,也可以辦到。”
我?
俞真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頭,這樣的事,她怎麼可能辦到?依依在說笑吧。意依生卻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能辦到,是因爲**.S背後的老闆是蔚氏,不過,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而你之所以能辦到,是因爲你現在不只是俞真真,你忘了你的另外一個身份嗎?藍玉真——藍家的四小姐,這個身份代表的東西,比你想像中要多了很多,不僅僅是錢而已。”
俞真真滿臉驚歎。
“果然,有錢人就是很厲害啊。”
“現在發覺做藍玉真的好處了吧?”
意依生笑看着她。
俞真真抱住意依生的胳膊,偎在她的身旁。
“不過,我還是覺得,還是做俞真真好。”
意依生摸了摸俞真真的頭,我也情願你只是真真就好了,可是,真真,有些事,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會怎麼樣的。
又呆了幾天,俞真真和意依生就回去了,臨走前,村裡的人熱情相送,簡直只差敲鑼打鼓了。這一片地的所有權落到了意依生的手裡,意依生將屬於各個家的地分給了他們,其餘的,則歸意依生所有。過幾天,意依生會安排建築隊過來這邊建幾棟房子,方便以後和真真以及兔子他們回來住,婆婆的墳也拜託虎子常去燒燒香什麼的。村裡的人爭先恐後地說,他們也會代爲照顧的。一堆人將意依生和俞真真送了又送。就連以前曾經對俞真真她們這羣孤兒最爲刻薄的春花嬸也握住俞真真的手,叮囑了又叮囑,讓她們在外要小心。經過了那一次天災,活下來的人,變得都豁達寬容了許多。雖然對俞真真的年輕外貌有些奇怪,但也接受了意依生所說的保養的事實,只是,對女大十八變驚歎不已,這變也變得太大了些。
坐在飛機上,俞真真嘴角上翹,開心不已。
這一次,真的回來對了。
不但有了眼鏡和胖墩的消息,而且,還幫了村裡的忙,雖然小的時候,因爲村裡的人的排斥,受了不少傷,但是,也有不少快樂的回憶,特別是後來和虎子他們變好之後,村裡的人也慢慢地接受了她們,下雨的時候,房子漏水,德全叔還過來幫了忙,這些,俞真真也都記得。月婆婆教導他們,人要懂得知恩圖報,記得別人的好處,忘掉別人的壞處,這才得過得快樂。俞真真想,月婆婆應該會高興她們這麼做的。
“這麼一塊地,你的遺產可就去了一大半了。”
意依生笑道。
俞真真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那不是我的,是我留給依依你的東西。”
所以,這樣的好事也是依依做的,老天一定會保佑依依多福多壽的,再遇到一個好男人,生幾個漂亮的孩子就完美了。
意依生沒有回H市,中途轉車去了別處了。
俞真真是自己坐飛機回來的,沒有通知任何人,回了她和詹子寒的公寓,理所當然詹子寒不在,暑假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在這裡的。
詹子寒接到俞真真的電話,聽到她開心地說她回來了,問他能不能過來一趟。詹子寒回答了一聲“好”,語氣有些僵硬,俞真真卻沒有聽出來。掛了電話,詹子寒就開車出去了。
當他站在熟悉的門前時,卻有些猶豫了起來。
應該要說的,答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決定要說了,而且,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幾次俞真真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詹子寒都想開口,卻總是沒有辦法說出來。便又告訴自己,還是應該親自見面說好些,但這時真要見面了,卻又有種想要逃避的感覺。伸出去的手,遲遲地沒有按下去。
門卻一下子就開了。
原來,俞真真早就看到了詹子寒的車子,明明看到他上來了,卻半天沒有聽到門鈴聲,於是,忍不住就自己開了門,就看到詹子寒的手正在半空中,不由暗笑自己真的是太心急了。
“我回來了,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俞真真開着玩笑,太久沒有看到這張冷淡的臉,還真有些懷念了。
詹子寒看着俞真真的笑臉,覺得從來沒有一次要說出口的話這麼困難。他從不乎說出口的話會讓誰受傷,可這個人,他實在不願意看到她露出受傷的眼神。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犯罪似的。
“閉上眼睛。”
見詹子寒只是盯着自己看,不說話,俞真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人今天怎麼一回事?眼神怪怪的。
“爲什麼?”
詹子寒莫名其妙,俞真真卻已經捂住了他的眼睛,將他拉了進來,關上了門,然後,慢慢地拉着他向一個地方走去,通過感覺,詹子寒判定,大約是餐廳。
“不要睜開眼睛喔。”
俞真真叮囑道。
詹子寒難得見她如此,而且,這說不定是最後一次了,這樣的親切地和自己說話,這樣兩個人自在地好像家人一般的感覺,只能到現在爲止了吧。於是,詹子寒什麼也沒有說,眼睛也聽話地閉着。
好一會兒之後,俞真真才宣佈。
“好了。”
詹子寒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俞真真雙手捧着蛋糕,燭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出橘紅色的光芒,她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好像天上的太陽似的。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詹子寒一楞,這纔想起,身份證上,的確是今天的生日,但,已經很久都沒有過過生日了,從六歲的那一年起,自己就發誓,再也不過生日了。到最後,連他自己也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生日。但這個女人,居然會記得。
“快許願吹蠟燭啊。”
俞真真催促道。
要不然,蠟燭熄了,就不靈了。
詹子寒閉上眼睛,卻沒有許願,他從來都不相信老天,他要的,自己會想方設法去得到。但他還是過了一會兒才張開眼睛,吹熄了蠟燭,俞真真給他唱了生日歌,隨後,遞上了一個盒子。
詹子寒接了過來,打開盒子一看。
是一條圍巾,紅色的。
詹子寒並不太喜歡紅色,但摸着,似乎很暖和。
俞真真不好意思地笑。
“這個時候,送這個也太早了些。但,覺得比起買的禮物,還是自己親手做的更有誠意一些,那一天,幫你付快遞費從你夾子裡拿錢的時候,無意中瞧到了身份證,才發覺你的生日就要到了。時間有些倉促,織毛衣來不及了。不過,等到過冬之前,我一定會替你織好的。比起買的,還是自己織的更暖和一點。怎麼樣,不會覺得太寒磣了一點吧!”
詹子寒深深地看着俞真真,突然伸出手將她拉進了懷裡,緊緊地擁抱住。
“對不起,藍玉真,對不起,同你的約定,我大概不能遵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