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裡的消費是不是太高了?一晚上就九十五盧布,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看着眼前那豪華的酒店房間,郭守成一臉忐忑的說道,“我看咱們原來落腳的那個‘蘇莎旅館’就很不錯,交通便利,價格便宜,而且……”
隨手遞給提行李的侍應兩張十盧布的小費,打發他離開房間,郭守雲把門帶上,而後才笑道:“好啦守成,別這麼小裡小氣的,要知道我們這次是來辦大事的,如果不住這種上檔次的酒店,我們怎麼能攏住那些貪婪的老毛子?”
“這倒也是,”郭守成點點頭,不過他臉上的忐忑之色卻絲毫沒有削減,他猶豫一下之後,小心翼翼的說道,“不過大哥,這次咱們冒得險是不是太大了。三十萬的捲菸,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萬一被那些‘灰皮’(蘇聯公安)抓到,咱們至少也要在西伯利亞服上十年的苦役。”
“哦,”郭守雲走到房間的沙發前坐下,慵懶的爲自己點上一支香菸,而後才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守成,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我只是覺得咱們現在沒有必要冒這種風險,”郭守成走到哥哥面前坐下,眉頭緊鎖的說道,“哥,你想想,咱們這幾年賺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攢的這些錢,就已經足夠咱們兄妹三人舒舒服服的過完後半輩子了。你說既然如此,咱們幹啥冒這種風險啊?”
“呵呵,守成啊,”輕輕的噴出一個菸圈,郭守雲搖搖頭說道,“你還太年輕了,你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仍舊停留在咱們當年食不果腹的那段日子裡,正因爲如此,你纔會把咱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看得那麼重。”
從自己的座位上欠起身子,郭守雲一屁股坐在弟弟的身邊,伸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這才繼續說道:“的確,同幾年前相比,咱們現在所擁有的,是當初做夢都不敢去想想的。可是這個社會是在不斷髮展的,錢這個東西也是在無形中不斷貶值的。你想想,時間倒退六年,那時候哥哥我在工廠裡沒日沒夜的做工,一個月三十七塊錢的工資,雖然不算富裕,卻也能讓咱們兄妹三人吃喝不愁了。可是現在呢?現在三十幾塊錢能幹什麼?同樣的道理,如今咱們已經有了上百萬的家當,可是再過幾年,隨着這個社會的不斷髮展,國內經濟的不斷提高,咱們這上百萬的家當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我這個做哥哥的是窮怕了,我是再也不想過當初那種整日裡爲了幾塊錢而發愁的日子了,當然,我更不想讓你和東婷跟着我吃苦了。你和東婷現在歲數都不小了,我考慮着再過幾年,你就要娶媳婦成家了,而東婷呢,也該找個男人,你們倆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兩個親人了,作爲大哥,我說什麼也要給你們風風光光辦了婚事,還要給你們預備下一生吃喝不愁的家業。這些東西怎麼來?那可都是需要錢的,你想想,我能不好好的再拼上它幾年嗎?”
“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對自己的大哥,郭守成是打心眼裡透着感激,他說道,“可是我覺的,我覺的咱們沒有必要像現在這樣去冒險。就像原來那樣多好,只走那些老毛子政府允許進口的東西,不是一樣可以賺錢嗎?我想如果按照以前咱們的做法,再幹上個四五年,咱們的錢就可以翻上幾番了……”
“再幹上幾年?嘿,你個傻小子,”郭守雲在弟弟的頭頂上劃拉一把,然後指着右側的那扇大落地窗說道,“你以爲像咱們這樣好做的生意,還能持續幾年?剛纔進酒店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酒店對面那擠滿了人的地方是幹什麼的?”
“哦,應該是一家銀行吧?”郭守成下意識的朝窗戶看了一眼,由他的位置看過去,可以看到對面那棟大廈樓頂上的霓虹燈招牌,不過很可惜,那招牌上的俄文他只認識一個“銀行”,“他們同咱們的生意能幹幾年有什麼關係嗎?”
“嘿,何止是有關係,而且還是大大的有關係,”郭守雲吸一口煙,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告訴你,對面那家銀行是法國人的興業銀行,你知道它在這裡的出現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郭守成懵然問道。
“這就意味着蘇聯人已經開始實行全面的改革了,”郭守雲說道,“這改革就像咱們國內的改革開放一樣,只不過他們的步子比咱們國內跨的還要大。”
“哥,你的意思是說……”郭守成的肚子裡雖然沒有什麼墨水,可是他卻很聰明,哥哥這一個簡單的提示,就讓他明白到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不錯,”郭守雲笑道,“咱們的生意之所以那麼好做,那麼賺錢,其根本原因就在於老毛子一直以來實行的半鎖國政策,他們注重重工業的發展,卻忽視消費品工業的投入,不僅如此,他們還限制這方面的進口。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老百姓手裡有錢,卻買不到自己急需的東西,從而呢,也爲咱們這種人創造了絕佳的賺錢機會。可是而今呢,老毛子過不下去了,他們打算學着咱們國內樣子搞改革開放了,而他們的這項政策一旦真正的實施下來,那麼國外的大批消費品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蜂擁而入,從而將咱們一直以來捧着的飯碗打個粉碎。守成,你想想,到那個時候,我們還憑什麼賺老毛子的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哥,你是想要趁着這最後的一段時間,狠狠的撈他一筆。”郭守成心悅誠服的說道。
“你說對了一半,”郭守雲笑了笑,語氣輕鬆的說道,“我是要在這一段時間裡狠狠的撈他一筆,不過對咱們來說,這卻不是最後的一段時間,而是,嘿嘿,而是一個全新的起點就要到來了。”
“全新的起點?!”郭守成又迷糊了,他苦着臉說道,“哥,你別跟我打啞謎了,我全都被你搞糊塗了。這剛纔還說老毛子很快就要改革了,這一轉眼,怎麼又成了新的起點了。你這話說雲裡霧裡的,我實在不明白。”
“不明白?”郭守雲斜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臉怪異的笑道。
“不明白,”郭守成聳聳肩,無奈的說道。
“來,你跟我過來,”郭守雲將手中的菸頭掐滅,然後站起身來,拉着自己的弟弟走到窗前,“看到對面的興業銀行了嗎?你發現了什麼?”
“銀行我看到了,至於說發現了什麼……”郭守成朝對面的那棟大廈打量半天,這才猶豫着說道,“我就發現這樓蓋的很漂亮,嗯,門前的人很多,嘿嘿,生意應該不錯。”
“嗯,觀察的不錯,”郭守雲笑道,“現在用你的小腦袋去想一想,看看你都能想到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不正常的地方?!”郭守成一臉愕然的看着哥哥,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說道,“哥,怎,怎麼,你發現了什麼?有人在打這個,這個銀行的主意?”
“你個混小子,你想到哪去了?”在弟弟的後腦勺上啪的拍了一巴掌,郭守雲笑罵道,“有沒有人打那個銀行的主意跟咱們有什麼關係,我讓你看的是……算啦,你看看這興業銀行,再看看它旁邊那老毛子的中央銀行,哦,還有那個勞動儲金局(蘇聯的一種商業銀行)。”
郭守雲說到這裡,看看手上的腕錶,然後才繼續說道:“看看它們之間有什麼差異,嗯,我現在要出去見兩個人,等我回來你告訴我你都想到什麼了。對啦,還有,看着東婷點,別讓她到處跑,這裡可是和國內不一樣,她第一次來,別給我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