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呆滯很久,如癡傻一般。
他還沒有緩過來,還沒有相信晚歌已經呼吸的事實,還沒來得及相信晚歌當時並沒有放棄蘭皋。而這一切,誰都沒有錯。
心頭血,裂寒針。
晚歌怎麼可能會裂針,怎麼可能裂針後又剜心頭血解毒……
爲什麼上一世,白笙要懷疑她?
都是晚歌的徒弟,她怎麼可能下毒手?白笙上一世是豬腦子嗎?
可是到最後,白笙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寒針會裂,爲什麼蘭皋喝了心頭血還是沒醒來,但自己卻活着。
儘管有太多疑問,白笙也不想去追究。他愈發愧疚難當,晚歌那麼好,在垂死邊緣,也要護住自己,護住那個上輩子拘禁她的白笙啊。
想來真是罪惡,到頭來,罪大惡極的還是白笙自己。滅宗門,屠天下,上輩子犯了多大的錯,最後一無所有。
前世碎她丹,廢功法,無非就是想讓她以此謝罪。因爲白笙愛着她,從未想過讓晚歌去死啊。現如今卻發現她並沒有錯,而白笙自己卻錯的一塌糊塗。
自以爲是一命抵一命,如今爲了恩情和友情,愛情卻斷了。
當初給自己定下的約定,讓蘭皋安全了,自己就去找晚歌表明心意,然而晚歌已經躺在這裡不能說話了。
良晌,葉弦思帶着大長老匆忙趕來寒洞。
“大長老,四長老,我師尊她……”白笙趕緊作揖道。
“鎖魂燈怎麼滅了?”大長老詫異道,“這滅了可就難辦了。”
“剛滅沒多久。”葉弦思滿臉擔憂,“還有辦法嗎?”
“是以前的法子不行了嗎?”大長老思慮良久,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
“磨嘰什麼呢,到底有沒有辦法?”葉弦思又急又害怕。
“明明是一樣的調配,分毫不差啊,怎麼回事?”大長老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你個老花眼,還分毫不差,肯定是你的問題。晚晚要是回不來了,我定會翻了你的長虹殿。”葉弦思責罵道。
“你還長膽子了,信不信我炸了你的青峰嶺。”
“你敢,你敢炸我就敢把你變成禿驢,然後閹了你,丟你去寺廟練葵花寶典!”
……
白笙站在一側滿耳都是兩位長老的對話,但他滿眼都是晚歌了無生息的模樣。他也害怕擔心,更多的是自責愧疚,但他毫無辦法。
“罷了,我不和你吵,”大長老說不過葉弦思,準備施法,“搭把手,先穩住五長老的精魄。”
“嘿,你怎麼早不說,磨嘰半天了都!”葉弦思嘴裡在罵罵咧咧的,實際上已經開始輔助大長老施法。
白笙尷尬的站在旁邊,誠心道:“兩位長老,我能幫上忙嗎?”
“不能。”
“能。”
兩人幾乎同時發聲,又互相對視一眼。不管怎麼樣,大長老在醫術上的造詣遠勝於葉弦思,自然是葉弦思先低了頭:“我不管你,你是老大。”
“白笙是吧。”大長老問。
“是。”白笙謹言。
“待鎖魂燈重新飄起煙時,即可用返照術點燃燈芯。”大長老又問,“返照術會吧?”
白笙很自信的點頭。
良晌,回魂返照,鎖魂燈再次燃起,三魂六魄重鎖燈間。
“大長老,然後呢,這樣就可以了嗎?師尊什麼時候醒?”白笙見燈燃起,似乎有了希望。
“怎麼是六魄?”大長老詫異道,“不是六魄半嗎?”
“前幾日出現了點意外,碎了。”葉弦思低聲道。
“什麼意外?居然能碎情魄。”大長老很是好奇。
“池樺的事。”提起這些傷心事,葉弦思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懶得跟你講,煩死了。”
白笙甚是着急,眼瞧着兩位長老還聊起天來,不免擔心起蓮座上的晚歌,制止道:“請問大長老,師尊能醒來嗎?”
大長老搖搖頭,解釋道:“七日後,魂散魄泯。”
“那還有辦法嗎?”白笙的希望之燈似乎被無情的現實掐滅。
大長老正要搖頭,葉弦思雙手扯住他的耳朵,大吼道:“不許說沒有!”
一聲嘶吼震耳欲聾,大長老嚇得耳鳴半晌。
“給我放下!”大長老無可奈何的推開葉弦思的手,又道,“別急,掌門去翻查我的古籍了。”
“什麼時候?”葉弦思感覺有了盼頭。
“我剛到的時候就通靈告訴他了。”大長老揉了揉通紅的耳朵。
正在此時,大長老收到了掌門的通靈。大長老直接闊放,前方立刻傳來掌門的聲音。
「掌門」“大長老,我找到了。”
「大長老」“快念一下。”
「掌門」“是這樣的,我對比了一下你的材料和書籍上的材料,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大長老」“我就說不是我的問題。”
「葉弦思」“你可閉嘴吧你!”
「掌門」“四長老也在啊。”
「葉弦思」“是呀掌門。”
「白笙」“各位長老掌門,能談正事嗎?”
「掌門」“對對對,方纔大長老你打斷我了。材料的確是一模一樣,但是,我又查了幾本古籍,上面詳細解釋了,材料中的東海映赤香需是千年以上的珍品,茨晗雪常青需是新採摘不超過三日。”
「大長老」“謝了掌門。”
通靈結束。
“這條件也太苛刻了吧。”葉弦思愁眉苦臉的抱怨道,“還好十年前掌門途經漫晴雪山順道摘來茨晗雪常青。”
“那次剛好藥庫裡最後一株千年東海映赤香。現在其餘的材料都有,就差這兩樣了。”大長老憂心忡忡道,“現在已經過去兩日,只剩五日期限。”
“我去取。”白笙趁他們還在憂心,自告奮勇道,“請長老告知,我去取。師尊給我的命,我要回報。”
“漫晴雪山有茨晗雪常青。東海映赤香在……”葉弦思突然想到了什麼,興高采烈道,“我記得容成有東海映赤香,我這就問他要。”
“好,我這就出發去漫晴雪山。”白笙言語堅定。
葉弦思遲疑了一下,勸道:“你別去,我去。你去找容成要東海映赤香。”說完,葉弦思匆忙往外走。
白笙闊步向前,跪在葉弦思面前,態度誠懇,眼神真切:“四長老,你讓我去吧,如果我不能爲師尊做些什麼,我就對不起她給我這條命!”更多的是,白笙很想讓她活過來。
葉弦思盯着白笙的眼睛看了很久,她看出了白笙是真心誠意的堅決。
“此行可能艱險,當真要去?”葉弦思氣憤地問,“晚晚的性命不可兒戲。”
“請四長老相信我。”白笙對着葉弦思鄭重其事道。
葉弦思望向蓮座上的晚歌,隱約有淚光閃爍,淡淡地迴應白笙道:“去吧,我想,晚歌不能白救了你。”
“謝四長老。”白笙站起來,沉重的腳步變得輕快。他跪在晚歌身前,嚴謹地三叩首,“師尊,等我。”
白笙剛到煙溪山下,身後就傳來了呼喊聲。
“白笙哥哥。”
白笙回頭一看,是蘭皋和南潯。
“你們怎麼來了?”白笙納悶道。
“我根本就沒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去漫晴雪山。”南潯語言堅定。
“我同四長老說了,我和你一起去。她同意了,這段時間有她看着師尊。”蘭皋有些自責,說,“團結合作力量大,而且她是我們共同的師尊。”
“南潯呢?”白笙問,“你師尊同意嗎?”
“嗯。”南潯跟白笙混久了,說謊都不帶臉紅的。
三人同行,目標:去漫晴雪山找茨晗雪常青。
須臾,蘭皋走到白笙旁邊,悄悄調侃道:“如果師尊活過來了,你還表白嗎?”
白笙愣住了,這次居然是蘭皋問出來了,明明之前他說出來時,蘭皋還認爲他是癡心妄想。
“你信我了?”白笙問。
“信。”蘭皋說。
“那你之前還嫌我囉嗦。”白笙抱怨道。
“不,鬼才信你重生啊。我說的是,這次師尊拼了命救你,說明你應該有戲。”蘭皋抱臂得意道。
“真的嗎?”白笙驚喜萬分,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我……”
“別我我我了,像個智障一樣。”蘭皋嘲諷道。
白笙不免激動過頭,如今蘭皋安全了,剩下的就是面對自己的感情了。只要晚歌醒過來了,白笙便不能遮遮掩掩自己的真情實感。
“你們在說什麼啊?”由於聲音太小,南潯聽得一頭霧水,“白笙哥哥,你喜歡你師尊?”
“啊?”被南潯這麼一說出來,白笙不禁臉紅心跳。
蘭皋見狀趕緊拉開南潯,如大人般一心勸道:“小孩子不能聽這個,聽了會做噩夢。”
“師姐,”南潯一臉鄙夷,“應該是做春夢吧。”
“嘿!小小年紀懂得還挺多,”蘭皋舉起巴掌就要打南潯,“這些東西不健康,不能學!”
“啊!師姐打人了。”南潯一邊跑,一邊叫。蘭皋也是窮追不捨的玩鬧着。
以前每次遇見時都有各自的師尊都在,不敢放開了玩鬧,現在終於無拘無束了。
當白笙緩過神來時,他們倆已經跑遠了。於是他追過去,想把他們拉回正軌,嚴肅地大喊道:“你們別玩了,還要去漫晴雪山啊,還要救師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