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睡了一下午, 迷迷糊糊間聽到微小的推門聲。他睜開眼望了望,連忙爬起來。
是晚歌,她拎着食盒走到桌邊放下:“好些了嗎?”
“好些了師尊。”白笙打着哈欠, 慢慢悠悠地走來。看着她從食盒裡拿出清淡的吃食, 他坐在晚歌旁邊, 詫異道:“蜀地之人不都是無辣不歡?”
“風寒剛好, 不宜吃辛辣的東西。”晚歌低着頭, 把碗筷放到他面前,“何況你也不吃了辣。”
他端過甜粥吃了幾口,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師尊爲我做的嗎?”
晚歌不語, 算是默認。
白笙用小指的指尖做出形象的比喻,苦笑道:“其實吧, 我還是能吃一點點辣的。”
沒聽到迴應, 白笙擡頭盯着晚歌淡漠的側臉, 疑惑道:“師尊怎麼了?”
“沒事,你先吃, 我先出去了。”晚歌準備轉身就走,卻被白笙拉住手臂。她駐足愣了一下:“作甚?”
越界了,白笙趕緊鬆了手,歉疚道:“對不起師尊,徒兒冒犯了。”
晚歌默嘆, 像是在心裡責怪他, 責怪他的冒犯之處何止如此。
她剛走到門口又被喊住。
“師尊, 你能不能不走。”記起昨日表達的不完整的心意, 他想現在就告訴她, 不能再拖下去。白笙放下碗筷站起來,祈求道:“我有事對你說。”
晚歌佇立, 是背對着白笙,低聲道:“說。”
“師尊你過來。”見晚歌紋絲不動,白笙直接走過去,“那就我過來。”
白笙繞到她前面,不料晚歌又如逃避般的突然轉過身去。
“師尊你到底怎麼了?”白笙一頭霧水,急切地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雙臂關心她。原本白笙醞釀了許久的情感狀態,在看到晚歌的異樣後瞬間崩塌。
刷的一下,滾燙的紅色爬上臉頰,晚歌有些難爲情,抿着嘴脣把頭偏向他處,迅速拉扯衣領遮擋。她以爲這樣白笙就看不見了,實際上他都看到了。
她的嘴脣微腫,下脣瓣右側還破了一點,已經結痂且格外顯眼。
白笙已經把自己的私事拋之腦後,好奇地問:“師尊,你的嘴怎麼破了?”
“師尊你的臉好紅啊,”白笙用手背輕觸她的額頭,感受她的溫度,又把手放在自己額頭上對比溫差,“比我的燙多了,師尊是生病了嗎?”
“……”晚歌胡謅,“上火。”
“哦,”白笙點頭,“的確,師尊也愛吃辣。我若是辣的東西吃多了就會全身發熱。難得來到以辣爲主的蜀地,師尊定是要多吃些過過癮。但也要適量,腸胃會不舒服。”
“……”
晚歌拉領口的手仍在試圖找到遮掩目標,可這一動作引得白笙目光向下。他意外發現晚歌頸部的衣領遮擋處的上方有一塊紅印,與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笙納了悶,盯着紅印訝異道:“師尊這又是怎麼了?被蚊子咬了?難道這麼冷的天,蚊子還沒有凍死?”
晚歌無語。這清奇的腦回路,既然他要這麼想,她也沒辦法。
遲早都會被看到了,晚歌也不再遮掩。反正白笙那什麼都記不得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
她快速地整理心情,臉上的灼熱很快褪去。她走到桌邊站立,神色淡然道:“你要說什麼?”
話題又調回來,白笙走到她旁邊,重新進入狀態。他立刻搬出腦中早已組織好卻又凌亂了的一堆話,東拼西湊道:“就是,昨天晚上……”
聽到“昨天晚上”這幾個字,晚歌的臉在一瞬間又紅了。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河燈萬千,而是不堪入目的一夜。
那時,晚歌的思緒一片混亂,險些淪陷。若不是白笙觸碰到她的底線,晚歌及時制止他魯莽的行爲,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晚歌驀地清醒,將這些撇開,佯作淡定道:“昨夜怎麼了?”
“昨夜,其實除了河燈,我還準備了禮花和……”白笙窘笑道,“雖然禮花失敗了。”
“師尊,你喜歡嗎?”白笙想到一句話就說了出來,不管前言能否搭上後語。他搔了搔頭,眉頭一緊:“對了,差點忘了。我問過你,你說你喜歡。”
“那師尊,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白笙想了想,心如撞鹿,低頭看着地面鼓起勇氣道,
“師尊,徒兒未經允許心儀師尊已久,若得師尊垂青,徒兒定不會負了師尊。”
說出來了,白笙長吁一口氣,儘管緊張的心還沒有平靜下來。
這些類似的話,晚歌的精魄在寒洞前聽了不下數百遍。但真正聽到時,晚歌還是怔住了,一時不知如何迴應。
四周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讓人難以喘息。
“師尊?”白笙打破尷尬的氣氛,“若是師尊不應,我就當你答應了。”
晚歌驀地一驚,還能這樣?
白笙在心中默默數了三秒,三秒後,晚歌還未做出反應,就當她同意了。
三秒很快,晚歌還沒想好如何迴應,就被白笙強行攬進懷中。晚歌懵住了,又是這種感覺,被緊緊抱進身體裡的感覺,似乎是一種很安全的歸屬感。
“師尊,你沒有拒絕我,我就當你答應了。”白笙緊緊抱住她,“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就像你當初在華清殿說:‘這個人我要了。’這也就註定了我們是要在一起的。”
晚歌沒有反抗,反而呼吸變得平穩,沒了方纔的慌張。現在晚歌,身量只能達到白笙的胸膛,恰好是能聽到心跳的高度。
“師尊,我知道你肯定是願意的,因爲你都沒有拒絕我。”白笙沒有得到晚歌的肯定,難免會有些失落,
“師尊,能不能親口答應和我在一起,亦或是點點頭也行。我害怕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師尊的不拒絕只是不想讓我難過罷了。”
良久,晚歌說話了:“你要勒死我嗎?”
“啊?”這回答在白笙的意料之外。他急忙鬆開晚歌,低眉道,“抱歉師尊。”
晚歌得以自由,順勢坐到凳子上。
又安靜了。白笙得不到迴應不罷休:“師尊,你就給個話吧。”
想起在煙溪的日子,晚歌常常見他和蘭皋玩鬧不休,甚是親切。她脫口而出道:“你和蘭皋挺般配的。”
“嗯?”又是出乎意料的回覆,白笙連忙解釋道,“師尊你在想什麼,她只是我的師姐而已。”
晚歌急了,醋味四逸:“那日在津水潭,你說要帶她離開雲之巔。”
白笙像是聞出話中的酸味兒,笑道:“師尊誤會了,只是爲改師姐的命劫而已。既然師尊願意相信我是重生而來,就應該相信我對你是始終如一的。”
“可是,你和蘭皋的相處時間那麼長,而且她的相貌出衆,你也長得俊朗好看……”晚歌低下頭去卷弄自己的衣角,喃喃道,“你們倆就是郎才女貌……我覺着你們纔是天作之合。”
第一次見晚歌如此自卑的吃醋,難免有些可愛,白笙還有點兒不適應。
白笙蹲在她面前,真誠地說:“師尊,我喜歡的是你,是你的人,不是其他贅餘的外在。”
看着晚歌嬌美卻清冷的面容,白笙着實找不出一點瑕疵。於是他困惑道:“而且我懷疑你的審美有問題,我就覺着師姐沒有你說得那麼誇張。”
白笙皺着眉,像是在賭氣:“我不管,前世就已經錯失機會,這一次,說什麼我都不能失去你!”
晚歌沉默了,不敢直視他的眼。
“如果一份愛能堅持兩世,那它一定是無與倫比的。”白笙盯着晚歌遲疑不定的清眸,堅定道,“請師尊相信我,我定不負相思意。”
晚歌瞥了眼一臉正經的白笙,竟表露出幾分靦腆羞澀。她算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又不好意思說出真實想法,只是點頭默許。
點頭了,這算同意了嗎?白笙不敢相信她居然同意了,他掐了下自己,很痛,這是真的。
但他還是害怕,害怕自己看錯了,追問道:“師尊這是答應我了嗎?”
晚歌依舊點頭,面帶笑意。
白笙喜上眉梢,毫無保留的把喜悅表露在臉上。他猛地站起來,欣喜若狂地抱起晚歌轉圈圈。
暈了暈了,晚歌只覺天旋地轉,受不了了。
白笙方纔突然站起來,導致大腦充血瞬間頭暈目眩,沒能轉幾圈就抱着晚歌摔倒在地。
雖然他依舊覺着很暈,但仍是笑逐顏開。
晚歌從地上爬起來,順便拉了白笙一把。他坐在凳子上,揚起的嘴角彷彿被釘在臉上,怎麼都落不下去。
“別笑了,像個傻子一樣。”晚歌嫌棄道。
白笙挑眉:“我高興,特別高興。”
“腰不疼了?”晚歌看着他腰側衣衫被血浸染成紅色,“我待會兒幫你換藥。”
“好。”若不是晚歌提醒,白笙都快忘了腰上還受着傷。
這時,一個丫鬟敲門進來,說是容閣主盛邀兩人蔘加今夜的宴會。此番前來徵詢晚歌和白笙的意見,是選擇古董羹還是燔肉。
白笙皆可,只是看晚歌的意願。
比起燔肉,晚歌更想嚐嚐蜀地的古董羹,麻辣爽口,只是聞着味兒都足以讓人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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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設宴自然是爲了招待貴客,丫鬟得到晚歌的意見便回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