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比賽看誰噎人麼!不好好嘮嗑誰不會啊!
何安安覺得自己現在挺幼稚的,抽冷子和一個半大小子鬥氣,但是她心裡一直有股火,就沒撒出去,樊學智跟個楞頭蒼蠅似的直勾勾的往上撞,她這一肚子火氣就好像終於遇到了火苗子,騰的一下竄得老高。
“見到你外公了?”樊學智可能覺察出有點不對勁,問得小心翼翼的。
“嗯。”何安安梗着脖子,廢什麼話啊!
“我怎麼聽着你情緒不太對勁呢,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怎麼了?你爸說你了?還是有人欺負你了?”樊學智突然就提高了音量,一副什麼都別怕,我給你撐腰的語氣。
何安安心裡挺好笑的,就你一個小屁孩,怎麼着,還想罩着我啊!
這麼想着,她也說不上怎麼了,之前一直積壓在心底的話,突然就像開了閘的江水,有點想要往外冒。
王衛東從牀上下地,對着何安安說道:“我得出去看看這兩個渾小子,別再喝吐了。”說着,穿了拖鞋往屋外走。
屋子裡一時間就剩下了何安安自己,她聽着手機裡傳來樊學智着急的聲音:“安安?安安?你沒事吧?”
“我沒事。”何安安答應了一句,其實她想說,我能有什麼事啊?有事的是我爸,是我舅,我是外公這一大家子人。
但是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一句帶着那麼一點子委屈的傾訴:“我就是有點煩。”
“發生什麼事了?”樊學智又問了一句。
何安安沒吭聲,心道你這也太沒創意了吧,就不能換個問法。
不想電話裡樊學智真有點急了,又連着問了兩聲:“安安?到底出什麼事了?安安?你在麼!”
“哎!你怎麼這麼煩呢!”何安安突然就沒壓住火,嚷嚷了一句,話頭一打開就有點剎不住車了。
轉頭瞄了眼緊閉着的房門,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音量:“你們一個個都到底想怎麼樣啊!啊!你說煩誰就煩誰,你說不煩誰就不煩誰?之前不還恨得要死麼,憑什麼說原諒就原諒啊!你原諒了!怎麼不問問我答不答應啊!問問我媽同不同意啊!”
手機裡沉默了,只傳來沉穩的呼吸聲,很均勻,卻莫名的讓人有種想要傾訴的衝動。
“我媽當初怎麼沒的,你們不知道?要不是我爸,要不是他那麼懦弱,我媽能傷心成那樣?現在就因爲一點小恩小惠,你們就心軟了?就原諒了?憑什麼啊!他和別的女人在城裡吃香的喝辣的,把我這個拖油瓶扔在這兒,一扔就是十年。。。。。。”何安安說着說着就有點說不下去了。
心裡頭又酸又澀的滋味就像往眼睛上抹了洋蔥,眼淚止不住的開始往外涌。
“嗚嗚。。。。。。怎麼就原諒了呢?”何安安其實心裡明鏡似的,就憑着她爸這些年的做爲,其實也真的挺夠意思了,在這個世上,能像他這樣,在她媽去世之後,對於外公一家人不離不棄的又能有幾個呢?
她嘴上說着不願意原諒,爲什麼還會覺得委曲,想要哭呢?其實她自己也已經開始原諒了,只是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罷了。
何安安不說話了,握着手機流眼淚,她不敢哭出聲,怕外公聽見。
樊學智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的陪着她,手機裡傳來的呼吸聲莫名的就帶了那麼一點安慰人的作用,讓她覺得在這個世上,其實還是有人能夠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何安安哭了一會兒,
覺得堵在心裡的那點彆扭勁兒過去了,伸手仔細擦了擦臉。
手機裡適時的響起樊學智的聲音:“好點了麼?”
“嗯。”何安安聽着自己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突然就羞紅了臉,覺得特難爲情。
“那就好,你現在最好去洗把臉,不然該被別人看出來了,行了,你沒事了,我就放心了,我先掛了。”
樊學智說完,也不等何安安回答,自行掛斷了電話。
何安安握着手機,心裡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暖意,她定定的坐着一動不動,半天都沒從這種帶着莫名暖意的情緒裡回過神來。
當天晚上何建斌和王尚志都喝大了,第二天中午時,纔剛剛轉醒,原計劃當天去掃墓的,也沒去上,推到了隔天早上。
掃墓當天,天氣晴朗,碧藍的天上飄着兩朵白雲,大清早的時間,太陽還沒有完全升上去,暖乎乎的光線掃在身上,舒服極了。
站在王夢茹的墓碑前面,王尚志伸手搭着何建斌的肩膀,全然不是去年時那樣疏離的態度, 他對着墓碑大聲說道:“姐,我和爸,姐夫,還有安安過來看你來了。”
王尚志當着王夢茹的面,叫的這一聲姐夫,喊得何建斌心裡一顫紅了眼眶,心裡泛起的那股子感動勁,怎麼拼命都壓制不下去。
聽着王尚志把家裡這一年的大事小情都和王夢茹說了一遍,他也跟着誇了誇何安安的學習生活情況,最後王衛東只說了一句話:“小茹,你看,家裡人都過的這麼好,你也不用惦記着了。”
何建斌一直隱忍着的情緒因爲王衛東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家裡人,直接淚流滿面。
王衛東拉着何安安,擡腳踢了王尚志一下,對着何建斌說道:“你應該也有挺多話想和小茹說的吧?我們去那邊等你。”說完,也不等何建斌回答,帶着何安安和王尚志轉身就走了。
過了挺長的時間,何建斌從墓地前面的小道走了過來,他背對着陽光,溫暖的金色光芒似在他周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何建斌走到近前,何安安這才注意到他格外紅腫的眼睛:“等急了吧?”
何建斌聲音沙啞,說話時下意識的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王衛東看了他一眼,說道:“走吧。”
何安安跟着王衛東轉身的一瞬,看到何建斌咧着嘴笑了,嘴角的笑容還不等完全綻開,豆大的淚珠沿着眼瞼紛紛掉落。
“爸!”一聲低喃極輕的在身後響起,頓了頓,又變作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