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往葉縣攻打五里坡的是顧校尉,賀翎在他臨行前將他喊過去,正色叮囑道:“五里坡的那一千五百士兵雖然是趙暮雲的人,但並非大奸大惡之徒,能降能爲我所用最好,不降者再殺不遲。”
如今賀家正是用人之際,而且賀家軍沒有嗜殺殘暴的傳統,顧校尉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毫不猶豫地抱拳領命。
賀翎又道:“活捉他們的統領,捉回來我要審問,另外,把坡上的寨子仔仔細細翻找一遍,任何值得懷疑的物件都不能放過。”
“是!”
賀翎見他轉身欲走,急忙出聲喊住他,問道:“徐成纔是你手下的?”
顧校尉沒料到他突然提起一個小兵的名字,詫異了一下,迅速恢復正常神色,點了點頭:“是。”
“此人如何?你可瞭解?”
顧校尉再次詫異,如實答道:“屬下對徐成才印象頗深,他年紀不大,但是練起功來十分刻苦,據說是當年隨着母親逃饑荒輾轉來到了西北,每個月拿到的俸祿都會交到他母親手中,是個實打實的孝子。”
賀翎垂眼聽他說完,點了點頭:“這麼說,他家中只有母親一人尚在?”
“是。”顧校尉面露不解,“徐成才上回被羅統領挑出來,編入將軍增援的那支隊伍裡了,將軍怎麼突然問起他了?可是他犯了什麼錯誤?”
賀翎搖搖頭,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爲了救我,命喪沼澤之地,你給他記一大功,待你從五里坡回來後就找到他的母親,好好撫卹一番。”
顧校尉稍稍怔愣,頗爲惋惜地嘆息一聲,抱拳領命:“是。”
安排好五里坡圍剿趙家軍一事,賀翎起身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眉頭緊鎖,陷入沉思。奸細還沒有查出來,卻又有另一件事在心頭壓着,那就是樑城失利,而導致樑城失利的原因是糧草不足,爲了這個紕漏,他們不得不倉促退兵。
聽到這則消息後,蕭珞曾面色凝重地對他說:“樑城能否攻下,直接關係到今年的戰局,現在突然出了岔子,爹的惱火可想而知。蔡運司是你手下的人,雖然爹信任你,但是你不能插手此事。”
賀翎沉默半晌,又聽他道:“你別怪我多心,今非昔比,如今的賀家已經不再簡簡單單是靖西王府這麼簡單,爹信任你卻不代表賀家軍所有人都對你忠心不二,這件事若真是蔡運司做的,爹必定要責罰你用人不當。”
賀翎聽了眉頭皺得更緊,蕭珞的話讓他微微心驚,但是卻十分有道理。爹聽到這消息時怒得恨不得將桌子一掌拍碎,雖然說要查,卻讓他先安排五里坡的事,並沒有將糧草的事交到他的手中,甚至今日一整天提都沒提,那麼極大的可能就是爹打算親自過問,或者等兄弟幾人回來後交給他們其中一人去查。
這麼做十分合乎情理,但是賀翎心裡本能地覺得有些不舒服,無論是不是蔡運司做的,他都會秉公處理,但是現在他卻不能主動將事情攬過來,免得有徇私包庇之嫌。
當初發兵之前,爹就說過:“樑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非旦夕可下,如今正當用兵之時,糧草輜重至關重要,最少應備足三個月的軍餉,以免影響戰事。”如今才兩個月就退兵,蔡運司難辭其咎。
賀翎皺了皺眉:“蔡運司此人剛正不阿,甚至可以說是正直過了頭,絕對不會犯下私吞軍餉這樣的大罪,應是有人從他手底下鑽了空子……不過不管怎樣,疏忽也是要承擔罪責的。”
蕭珞抓住他的手捏了捏,笑道:“總會水落石出的。”
賀翎朝他看了一眼,跟着笑起來,攬着他的腰與他鼻尖相抵,親暱地蹭了蹭,低聲道:“長珩,你總能最先看出事情的關鍵,我得了你真是福氣。”
半個月後,伏擊一事已經查出了七七八八,正是酷熱難當時,賀羿帶着三弟、四弟等人回來了。
當初賀翦與常有爲兵分兩路,卻趕了數日都沒碰上任何情況,沒有追上邊路大軍,也沒有看到大軍被人突襲圍攻,更不用說他們帶着這麼多人去救援卻落了空,就這麼順順趟趟一路到了前線。
賀翦見到賀羿時神色十分難看,問道:“大哥,不是說兩路大軍遭人突襲的嗎?怎麼都好好地聚在這兒?”
賀羿的臉色也比他好看不到哪裡去,焦急隱現:“我寫信讓你們送糧草,你怎麼帶這麼多人過來了?這麼一來,糧草更加不夠用,我們撐不過三日了!”
賀翦雙眼眯了眯,露出一絲恍然,隨即咬牙切齒道:“我們中計了!”
賀翡在一旁聽了他倆的話,大叫不好:“那我們這次要失利了?現在再寫信回去來不及了!”
賀羿眉頭深鎖,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回來的路上,賀翦一直陰沉着臉,他這幅模樣極爲少見,不由讓賀羿都愣了一下,連忙寬慰道:“此事也不見得全是禍事,正所謂因禍得福,樑城失利我們可以明年再戰,若藉此機會將奸細抓出來,那就可以解決一大隱患,免得日後再出亂子。”
賀翦聽了他的話稍稍緩和了神色,朝他笑了笑:“大哥說的是,這奸細必定要抓出來!那依大哥之見,能夠模仿大哥筆跡之人會是誰呢?”
此人首先必須是擅長寫字的,賀家軍雖然多數將領都是武夫出身,但並非草莽,都會寫字,而且字寫得好的並不少;不過字寫得好又有機會將信件偷樑換柱的人只能是在中軍大帳裡。
當時在中軍大帳議事的一共有四人:賀羿、莊晉、李運、張維。而賀羿之外的這三人都是幾代忠於賀家,有什麼理由背叛?
賀羿嘆口氣:“莊先生、李副將、張校尉,目前來看,極有可能就在他們三人中間,而這三人中,張校尉的字要略遜一籌。”
這三人都是世代對賀家有功,現在雖然落了嫌疑,卻不可輕待,因此賀羿並沒有直接審問他們,而是命人暗中看着,面上一直對他們客氣有禮。
賀連勝連日來陰雲密佈,現在見他們回來了,神色稍微緩了緩,將他們都召集到議事廳中,目光從所有人的臉上緩緩掃過,透着威嚴與凌厲:“糧草一事暫且不提,翎兒,書信一事查得怎麼樣了?”
賀翎拍了拍手:“把人帶進來。”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四名小兵神色恭敬地走了進來,站在中間對賀連勝抱拳行禮,或許是因爲地位低下極少有機會與賀家父子面對面,又或許是因爲這次的事與他們有關,因此一個個都顯得戰戰兢兢。
賀翎道:“這四人是留在王府的,兩名負責餵養戰鴿,兩名負責收信。我已經審問並檢查過,戰鴿沒有任何問題,而他們收到信後也是立刻呈交到爹的手中,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封信在出樑城之前就被掉了包。現在大家都在這裡,我再給你們四人最後一次機會,可曾看到同伴有任何反常舉止?”
賀家對於戰鴿傳信等機密要事一直都是二人一組進行負責,如此有利於他們互相監督、彼此約束,一旦有人手腳不乾淨,另一人檢舉告發,那必定是賞罰分明,賞得重罰得也重。
這四人早就被審問過數遍,聽了他的話齊齊搖頭。
賀翎將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看向賀羿:“大哥,你寫信時,可曾有人在身邊?”
“莊先生、李副將、張校尉都在。”賀羿點點頭。
“那你將信交給小兵時呢?”
“那時他們都還沒走。”
“軍帳中傳信的小兵帶回來了麼?”
賀羿早已將相關之人全都帶了回來,聞言轉頭叫人將小兵喊進來。
那兩名小兵深知這下出了大事,雖不至於嚇得面如土色,可手心裡卻都出了汗。
賀翎沉默地盯着他們,一直盯到他們頭皮發麻才緩緩開口:“我大哥將信交到你們二人誰的手中?”
右邊的小兵朝左邊的看了一眼,左邊那名小兵往前走了一步,出了汗的手下意識在身上蹭了蹭,恭敬答道:“是小的將信接過來的。”
“接了信之後呢?綁到信鴿腳上了?可曾有人向你討要過這封信?”賀翎一邊問一邊將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莊晉與李運。莊晉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神色泰然,而李運則瞪大眼看着這小兵,眼中僅有疑惑,不見絲毫緊張。
小兵連忙答話:“沒有人討要過信件,不過小的將信筒綁在戰鴿腳上時,李副將曾討要過戰鴿。”
“什麼?”旁邊的李運狠狠吃了一驚,隨即勃然大怒,“我幾時向你討要過戰鴿!”
小兵迅速看了他一眼,對賀翎道:“李副將說這戰鴿瞧着不大有精神,不知會不會是天熱的緣故,就討過去看了看,不過很快又還給小的了,而且李副將就站在小的面前不曾走開,此事小六可以作證。”
小六就是與他一起的另一名小兵,聽了他的話連忙點頭:“李副將只是將戰鴿捉過去看了一眼。”
他們倆言辭口吻頗有替李運開脫的味道,可說出來的事又擺明了與李運脫不了干係。李運面色十分難看:“那你們倆的意思,就是這封信是讓我給偷樑換柱了?”
“自然要人證物證俱在,纔可斷定。”賀翎朝他看了一眼,揚聲道,“把東西帶進來!”
很快就有一名親兵走了進來,一隻手拿着托盤走到賀翎面前,另一隻手將托盤上覆蓋着的紅綢一把掀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厚厚一疊寫滿字的薄紙。
賀翎取出其中一張抖開,斂起神色側頭看着李運,緩緩道:“這些字帖明顯是臨摹我大哥曾經手抄的經書與兵法,李副將可否解釋一下,你的書房爲何會有這些東西?”
賀羿皺了皺眉,將目光從這些字帖移向李運。
李運騰地從椅子上站起,又是焦急又是憤怒,抱拳道:“末將從未討要過戰鴿,這些字帖也是見所未見!請王爺與將軍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段又被吞了,爪機黨請看這裡:
李運騰地從椅子上站起,又是焦急又是憤怒,抱拳道:“末將從未討要過戰鴿,這些字帖也是見所未見!請王爺與將軍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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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今天打算多寫點,把這件事一次性交代清楚的,但是實在是來不及了~(┬_┬)
琉璃昨天起了疹子,本來以爲吃藥能好,沒想到今天變嚴重了,滿臉滿身紅得幾乎毀容,所以去醫院掛水啥的,耽擱了~
另外,最近這一段有點卡文,如果有什麼問題,歡迎妹子們提出來,我好參考了調整一下~多謝支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