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小兵把買來的泥板子、瓦刀,連帶着從人家泥瓦匠身上摸過來的出入城門的公文,一併送到常有爲的案桌前,說:“常將軍,您交代的事情我們辦妥了,那牛車上坐着八|九個人,我們就將他們八|九副吃飯的傢伙全買了來。還有這公文,有了這寶貝,咱們進城絕對沒問題!”
常有爲看着得來的東西,心情暢快地哈哈大笑,接着又突然把笑臉一收:“你們這倆蠢蛋!怎麼沒把人家牛車也一併買來?有牛車的話,咱們還可以再偷偷多藏兩個人在車板子底下。”
小兵被他吼得懵了一下,歉意地撓撓頭:“這……當時沒想到那麼多……”
常有爲不在意地揮揮手:“算了算了,大差不差。”說完將他們趕出去,轉身捧起這一堆東西,獻寶似地奔去主帳了。
主帳只有蕭珞一個人坐在那兒,手肘支着額頭看似在閉目休息,其實是在琢磨最近的戰事,一聽到動靜立刻就睜開了雙眼,聽到常有爲的聲音,連忙坐直身子,揚聲道:“進來吧。”
常有爲進來時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沒見到賀翎的影子,心中一陣竊喜,連忙走過去將一包裹東西扔地上,又從袖中掏出那張公文遞到他面前。
蕭珞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笑了笑:“將軍帶着幾個人去營帳周圍溜達了,說是看看這裡的地勢。你要找他?”
“不是,不是!找殿下一樣的!”常有爲嘿嘿一笑,指指手裡的公文,“殿下,您看這個能用嗎?能用的話,咱們明日晌午就靠着它混進城去。”
蕭珞仔細看了看,露出滿意的神色:“不錯,想不到這麼快就將問題給解決了,你速去挑幾個身手利落的,讓他們一個時辰後來這裡,將軍會詳細給他們交代一番。”
“是!”常有爲應了一聲,腳底下卻黏住了似的,半晌沒挪,見蕭珞奇怪地看過來,連忙撓撓頭,有些不自在。
“還有事?”
常有爲老老實實點頭,嘿嘿一笑:“屬下無意間竟然接連兩次冒犯殿下,現在是來給殿下道歉的,屬下是個粗人,莽莽撞撞的,您別往心裡去啊!之前說您紙上談兵那是一時性急,還有不小心撞破了您和將軍的好事……”
“咳……”蕭珞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拳頭抵在脣邊連咳數聲才緩過勁來,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常將軍誤會了,將軍只是在給我擦藥而已,如今正值非常時期,我隨軍前來是希望對此戰有所助益,不是來添亂的。”
“屬下絕非此意!”常有爲哭喪着臉,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難得一次的細膩,一開始就不該想着道歉,竟然越描越黑。
“至於之前的商討一事,你更不必道歉,你對賀家軍忠心不二,有這份心最爲難得,說什麼是次要的,如何打贏這場仗纔是重中之重。在軍營中,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謀士,在王府,我也只是賀家的兒媳,常將軍不必拘泥於身份,以免行事束手束腳。”
常有爲撓撓頭,再次覺得汗顏,黑黝黝的臉上竟然隱現一絲微紅,片刻窘迫之後,心底卻因爲短短一句話對蕭珞更加敬佩,肅了臉色抱拳道:“殿下微言大義,屬下受教!屬下這就去挑幾個身手矯健的人來!”
“好。”蕭珞笑了笑,衝他點點頭。
挑出來的精兵一共有十人,這十人第二日一大早就將身上的衣服全換了,換成破破爛爛、特意甩上泥點子的粗布衣服。
雖然這些普通士兵身上穿的衣服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好的布料,但畢竟練功、打仗穿的樣式和平常老百姓的還是有一些差別,因此他們將賀翎提前準備好的不知從哪裡找摸出來的破衣服拿回去換了。而且等他們換完回來,發現營帳門口竟然多了一架板車,板車前頭立着一隻瘦小的騾子,不由大爲驚訝。
賀翎抿着脣,神色冷峻,心底卻頗爲得意,這騾車是早就混在糧草車裡一起帶過來的,可是蕭珞未雨綢繆提前準備的,他說不管到時用什麼計謀進城,十來個人齊溜溜走進城門太扎眼了,總得弄架板車纔像個樣子。
一切準備妥當,十個人一架騾車,像模像樣地往城門趕過去了。
趕到城門口的時候,正是晌午,沒多久就要到換班的時辰,左右士兵果然是又乏又累,還透着些懶懶散散的勁兒,吆喝着將來往之人從頭搜查到腳,眼皮子卻是耷拉的,看起來並不怎麼上心,不過該查的也沒落下。
這十人裡面領頭的叫田三,田三扯了扯繩子,吆喝着將騾車拉停,點頭哈腰一臉敬畏地下了地,遞上公文:“官爺,我們是來給葉員外修牆的泥瓦匠,都是正經手藝人,官府那裡記過名的。”
守城小兵看了看公文,沒什麼異樣,而且城裡有錢老爺不少,他們也記不清楚要修牆的是葉員外還是李員外、張員外,更不清楚這葉員外家的牆什麼時候修好,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點點頭塞回他手中,不過該進行的檢查一樣不少,拿刀對着一車人指指點點:“都下來,過來給我們搜身檢查,騾車也牽過來!”
所有人都斂去眼中的精光,像本本分分的老實人,乖乖走過去給他們搜身。
他們把人從頭摸到腳,見他們身上沒藏刀也沒藏劍,滿意地點點頭,大手一揮示意他們過去,又走到騾車邊上,挑起那些泥板子和瓦刀看了看,最後手一提,一送,將刀鋒深深地扎進車板子裡。
“哎呦!哎呦!”田三一臉心疼地擡手想要攔他,“官爺使不得!咱家就這一輛騾車,壞了可就沒得用了!”
旁邊一同過來的人都暗自心驚,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幸虧他們沒有在車底下藏人,誰都沒料到這些守城的小兵看起來懶洋洋的,搜查起來竟然如此仔細,那趙暮雲倒也的確是個厲害的。
最後,所有人都順順利利入了城,又重新坐上騾車,田三鞭子一揮,駕着騾車往前慢悠悠行去,聽旁邊一名小兵低聲笑道:“要我說,查這麼仔細有屁用!沒帶刀就不能殺人了?誰家還沒把菜刀,隨便偷過來就能派上用場了!”
田三低喝一聲,將他的話蓋住,隨即回頭甩了他一鞭子:“別亂說話!”
那小兵也知道自己一時得意忘形了,連忙噤聲。
行了小半晌的路,他們把騾車停在城中那條小河的尾端,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又將騾子往樹上一拴,爲了防止別人懷疑,各自散開,往不同的方向走,又花半天時間將城裡的路摸了個門兒清。
一直等到後半夜,幾乎所有人都沉入夢鄉之後,這十人才再次碰頭,各自偷了一塊磨刀石出來,專門用來磨瓦刀的。因爲他們要在這城中晃盪好些天,不可能把自己的刀劍帶在身上,更不可能真的去人家偷菜刀,那些都太顯眼了,身上沒地方藏,極易暴露身份,所以只能用磨刀石將瓦刀磨個一遍又一遍,一直到磨出鋒利的刀刃爲止,最後將磨刀石扔河邊,沉入水底,又往瓦刀的刀鋒上塗了些爛泥,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就在他們混進城的時候,賀翎派出去的另外兩個人一路遠遠綴在騾車後面,看到他們順利過了搜查後又等了一段時間,確定沒有任何意外,連忙跑回營地去稟報這個好消息。
幾名主副將全都在主帳中,聽到消息大爲振奮。賀翎脣角勾了勾,站起來沉聲道:“他們十人爲大軍混進了城,現在到了大軍替他們打掩護、創造機會的時候了。傳令下去,即刻拔營,入夜後繞到南門去,明日揚旗擊鼓,壯大聲勢攻打涿州城!”
“是!”幾位將軍齊聲領命,轉身離開。
北定王趙暮雲留下來鎮守後方的兩名大將,一人叫鄭鐸,另一人叫魏慶。
鄭鐸清晨起身漱口洗臉,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早飯,就收到小兵傳來的急報:“報!賀家軍突然現身南城門二十里地外!隱約已經聽到戰鼓聲了!”
“什麼?!”鄭鐸被這突然而來的消息震懵,將剛剛端起來的飯碗摔在地上,拔腿就衝出了大門,急匆匆往南門趕去。
而與此同時,魏慶正穿着一身中衣在院子裡練劍,同樣聽到這則讓他們措手不及的消息,手一鬆差點將劍尖戳到自己的腳上,口中狠狠罵了一聲,匆匆忙忙披了一件衣裳就跑出去了。
鄭鐸與魏慶都是趙暮雲手底下十分忠勇的將軍,聽到消息時一個比一個着急上火,幾乎是前後腳趕到了城門口。
此時城門已經緊緊關閉,城內的百姓暫時不清楚形勢,還有些迷茫,等聽說是賀家軍的人攻打過來後全都慌了神,紛紛跑回去將大門緊閉。一時間,涿州城內人人自危,家家閉門落戶,街巷寂靜無聲。
鄭鐸大步上了城樓,耳中果然聽到了擊鼓與馬蹄聲,放眼一望,遠處烏壓壓一大片,約摸有上萬人,整齊的陣型中數面高舉的旌旗迎風而動,浩浩蕩蕩,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爪機那裡又抽了,最後一段是:
鄭鐸大步上了城樓,耳中果然聽到了擊鼓與馬蹄聲,放眼一望,遠處烏壓壓一大片,約摸有上萬人,整齊的陣型中數面高舉的旌旗迎風而動,浩浩蕩蕩,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