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一宿,劉金蘭一夜沒閤眼,除了號喪就是號喪,倒是苦了文秀熬着等人回來,白薇薇被文秀帶到劉金蘭鄰居家借住,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發現還是沒個音訊,也就沒耐心了。
快過年了,自己家事兒忙吶,老是幫着她們家找人叫啥事。
萬一再把男人累壞了,婆婆病倒了,自己家都得折騰,年還咋過?
等高峰儀一回來,白薇薇湊上去問,“找着沒有?”
一大幫子人望着吶,男人無奈搖頭,“沒有,這大過年的,人流量比平常多,很難找。”
“哎喲,我滴天……”劉金蘭又要嚎,白薇薇躲在高峰儀背後多嘴一句,“要不,親家幫忙找找,既然婚事定了,人也算您家半個了。”
這話說得沒道理,蘇茉莉逃婚,餘家該發怒纔對,他們家二老卻好端端在這裡坐着,和氣得狠。
餘家二老對了個眼神,囁嚅,“那好,就讓我家國慶接着幫忙找。”
“噯,那就謝謝您們了。”白薇薇笑道,扯了扯高峰儀衣角,“我好睏。”
男人才困吶,在外面跑了一夜,頂着兩個黑眼圈,神態疲憊得要命。
可是他卻心疼妻子,“那咱們快點回去,你好好休息。”
早知一晚上要這麼折騰,昨天下午不該在家裡胡來那麼久。
饒是放心不下蘇茉莉,高家人也只能匆匆回去,畢竟這是人家家事。
縣城本來就不大,蘇茉莉也算個名人了,逃婚の事兒鬧得滿城風雨,外出跑圈兒的顧建設都知道了,第一個反應就是問路跑到蘇家來,他怕高峰儀管閒事,不顧白薇薇感受。
這女人頂親還敢逃婚,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大逆不道了,顧建設原本就看她不順眼,這下子就更加鄙棄她。
這種人,有啥好擔心的,就讓她在外頭吃足了苦頭,自然知道好歹!
白薇薇挽着婆婆文秀,跟在高峰儀後面,迎面來了男人,她微微訝異,隨即欣喜笑出來,“建設!”
也就是這麼欣喜的笑,讓男人鬼使神差,居然點頭,答應了高峰儀母親邀請他去家裡做客的話。
高峰儀是個大男人,不會太小氣,更何況顧建設是自己好兄弟,不過說真的,四個人坐在給養車上,白薇薇跟自己對着坐,眼睛卻斜着對顧建設眯眼笑,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建設,你在家都瘦了,怎麼阿姨做飯還比不上部隊嗎?”
白薇薇噓寒問暖,只是禮節性的,高峰儀卻心裡不是滋味。
自己忙活了一晚上,媳婦兒都沒關心自己呢,不過轉念一想,他找的蘇茉莉,白薇薇恨她恨得咬牙齒,心疼他?不跟他鬧就不錯了。
文秀被車顛簸得不大舒服,看着孩子們說話,眼睛眯了眯,心道,兒子這是年輕人的情竇初開了。
文秀家當年也是舊上海書香世家小姐,舉止娉婷文雅,雖貌不驚人,不及江春紅那樣美豔絕代,卻別有一番風流。
五十年代沒收私有資本後,文家家境大不如前,文秀被父親匆匆許配給故人之子,也就是當時還在浙江軍區任職的高戰。
夫妻兩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婚前就沒有見過,幾乎和天底下大多數夫妻一樣,沒啥特殊感情。
愛情這倆字,在這個年代,似乎就沒有冒出來過。
結婚只是人一種必經儀式,湊夥過日子。
可解放前,文秀還讀過外國文學,心裡卻是嚮往的……
當然,話扯遠了,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兒了,高戰有沒有愛過自己,她不知道,但最起碼後來,出事後被沒收的私人日記裡,他夾的照片不是江春紅,而是她和孩子。
峰儀跟他爸爸簡直一模一樣,品性相貌絲毫不差,如果妻子不是薇薇,他大概也能過成自己和高戰那樣子,溫吞開水,沒有滋味。
高峰儀怨念頗重,心裡挺委屈,妻子咋老對建設這麼熱情?要是能像對陸少東那樣,非打即罵就好了,他又想起自己對付陸少東使得小花招。
“媽,我頭疼,你屋裡的清涼油用完了沒有?”
男人很沉穩,像是忍着難受似的。
白薇薇頓時擔心起來了,“你頭疼啊?你咋不早說。”
她噌地跑到對面樓高峰儀旁邊坐着,兩個手指頭在他太陽穴揉來揉去,看男人一直皺着眉頭,沒好氣道,“你就是愛多管閒事,才把自己累成這樣子,找人哪有找一晚上的,真笨,她餓壞了自己不知道回來呀?”
高峰儀特別享受她關心,咋罵都不動彈。
顧建設在一邊被虐得,心碎成渣了,峰儀一個大男人,啥時候學着在女人面前這麼能賣乖了?
不是老說,男人得有男人樣法嗎?
文秀抿嘴笑,年輕孩子,就是有意思……她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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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就是文秀在招呼顧建設,白薇薇在東屋給高峰儀擦清涼油,揉了半天,又給他臉上搽雪花膏,頓時男人就不樂意了,“幹啥玩意兒?我一個大男人不搽娘們用的膏。”
白薇薇沒好氣點了他眉心一下,“你呀!不聽話,看你臉糙成啥樣兒了,下回出去,人得說你是我叔了。”
高峰儀樂呵,“這是多有福,娶了個媳婦兒比我小一輪。”
他摟住女人腰,“薇薇,你現在會照顧人了。”以前像小孩兒,啥都不會,等着他餵奶似的。
白薇薇得意揚了一下眉毛,給他塗完雪花膏,在他嘴上吧唧親了一口,“真乖,天天早晚塗一遍,天天親一下!”
他要是失去這張俊臉,就失去了半壁江山,萬萬不可呀!
高峰儀被她親得滿臉通紅,沒好氣拍了她屁屁一下,“你把我當耗子吶!”
白薇薇捏了捏他的耳垂,“嘿嘿,習慣了。”
她照顧小男娃習慣了。
高峰儀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腦袋,啥都沒說,心裡卻想,遲早他們得生一個。
高淑惠一直躲在屋裡不出來,她臉上還有巴掌印子沒消乾淨,熱毛巾敷着吶,就聽見顧建設聲音在堂屋笑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