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真丹的作用下,龔良鬆蒼白着臉說出了一份名單。十大世家,包括柳家在內,都至少有兩名嫡系子弟遭遇了他們的毒害。最年長的是身爲季家家族長孫的季晟戊,今年剛好一百歲。最年幼的是宇文劍星哥哥的遺腹子,今年三歲。
胡映雪從季晟戊幾人嘴中瞭解到,名單上的三十五人可不是都像他們幾個這樣成爲了紈絝子弟,現在活着的竟然才九人。
其中四人生下後即被宣佈夭折,如何夭折的就由各位自己猜測了,理由不用問便知是家族不需要那種會替家族抹黑的存在。其中十三人被剝奪嫡系身份送到普通人家庭撫養,以普通人身份老死。這些還算是過的好的,只要安分守己就是一生富足。
剩下的和季晟戊他們差不多,有護短的長輩保住了他們的身份,甚至用醍醐灌頂讓他們有了一定修爲。可惜不是所有人命都好,暗殺刺殺層出不窮。活下來的,除了宇文家族的那個小奶娃,其他都是他們這種被許多人嗤之以鼻的大紈絝。
聽季晟戊他們介紹名單上那些人的命運,胡映雪真心覺得出身顯赫並不一定就是劍好事。別看生下來就銜着金湯匙,同樣要付出很多才能過上讓別人羨慕的生活。別人羨慕着他們,卻不知他們有多少人活的小心翼翼,走差一步就可能陷入地獄。
慕天玄握住胡映雪有些發涼的手,“親情對所謂的豪門大戶來說是奢侈物。很多時候不是不想給,而是不敢給。本身沒有本事撐起親情帶來的惹眼光環,寵愛就會成爲催命符。保護的再好,總會有疏漏的時候。在擔心怎麼樣都會傷心的前提下,許多人便在一開始就選擇了放棄,自認爲那樣子對誰都好。”
胡映雪不由得失笑,“不瞭解你的人聽到你這語氣都會以爲你深有感觸。”
“或許我前世就是對此深有感觸呢。”慕天玄笑着,笑意卻未達眼底。
那個他被判定爲低等雜靈根後便不再是人人寵愛的大公子,替代他成爲掌中寶的親弟弟竟然因爲覺得他丟人將他騙到荒郊野外丟棄,竟然沒有一個人去那個只離家不到三裡的地方尋找他。他傻傻的在原地等了一天一夜,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也許那就是命,被野獸攻擊的他誤入一個迷陣。經歷死劫之後重塑靈根,並且獲得了一份器道傳承。成爲器道聞名的新秀時與家人重遇,那些人想憑一句逼不得已便要將之前的拋棄翻過去,愚蠢的是那個時候的他竟然相信了。
那些人願意接受他,是因爲他們能給他帶來他們想象不到的好處。所在在他們遇到可以給他們更多好處的人,便沒有一點猶豫的把他再次拋棄了。若不是他獲得傳承時同時獲得了一個很好用的防禦法寶,就沒有以後的以後了。
從那以後,他所在意的人就只剩下一人,便是佈下那個迷陣改寫他命運的人。那個人成了他的執念,讓他一路無畏無懼。從小小的凡人修到了神君之位,然後才終於找到了那個人。先是遠遠的看着她,再默默的在旁邊守着她,哪怕目光只在他身上只多停駐一眼便非常滿足了。
因爲血誓的存在,身體有接觸,胡映雪便時常不受控制的感知到慕天玄的情緒變動。季晟戊幾人還在一邊審訊龔良鬆和龔啓森祖孫,她便用傳音嚮慕天玄問道:“你在偷着高興什麼?”
慕天玄握緊被他抓着的胡映雪的手,用傳音回道:“就是突然覺得能夠再找到你,這說明我的運氣也和你一樣快好的有些逆天了。”
胡映雪以季晟戊幾人注意不到的角度白了慕天玄一眼,用傳音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慕天玄輕搖了下頭,用傳音回道:“和你在一起怎麼會感覺無聊呢?”
胡映雪決定暫時不理會身邊這傢伙。別人正在做那麼嚴肅的事情,他竟然在這裡玩起了肉麻。這還是不會看場合呢?還是不會看場合呢?
龔良鬆只是按照遙莘仙子的指示做事,知道最多的就是如何給季晟戊他們下毒的過程。龔啓森知道的就更少了,除了站着龔良鬆的身份四處欺男霸女或者討好比他身份高的人,這傢伙就沒辦過什麼正事。所以沒用上多久,從兩人嘴裡就再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吐真丹的藥效一到,龔良鬆和龔啓森就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就算是已經是出竅期的龔良鬆也得過個兩三天才能醒過來來。這算是服用吐真丹的後遺症,在藥效發作時反抗的越厲害,過後昏迷的時間就越長。
季晟戊他們請胡映雪過來可不是要她幫忙審訊這兩人,而是想請她出手幫名單上那些還活着的人解毒。之前已經知道雖然服用的丹藥一樣,但根據每個人的身體情況不同,用量和用法都多少有一些區別。所以接下來要商量的就是如何給其他五個還活着的人解毒。
或許可以說是臭味相投,季晟戊四人和其他四個大紈絝關係都還不錯。此事都在天厥城,給那幾位發了個訊息,沒多久人就到了。剛好胡映雪身上帶着那些丹,查看完那幾人的身體情況後就把丹賣給了他們。
沒看錯,就是賣。不得不說一些可以養成的紈絝做派已經深入到他們的骨髓中,比如別人買東西是不愛給錢,到了他們這些人的時候就必須給錢。你少要一點,他們還會和你急。似乎胡映雪收下了靈石,他們心裡頭就能對她多幾分信任。
名單上的人就差宇文家族那一個小奶娃。那個小孩現在也在天厥城,似乎是怕誰對他做什麼,宇文劍星一直將哥哥這個遺腹子帶在身邊。季晟戊他們都是連家族成員都要嫌棄的廢柴,可沒機會接觸宇文劍星那種妖孽級別的天才人物。
胡映雪想起了給她留了通訊玉簡的浩源元君,轉頭看向慕天玄:“你說我將龔良鬆說的事轉告給浩源元君,他會怎麼做?”
慕天玄笑了下,“自然是先去看看那個孩子的情況,確定確實如他所想後會在極短的的時間裡找上門。”
讓胡映雪他們沒想到的是還沒向浩源元君發出消息,她收到了鄭璆給她發來的訊息:‘小師尊,宇文劍星帶着他的小侄兒來咱們這邊找你。’
回了句‘馬上就回去。’,胡映雪收起手中的玉簡,“不用爲那個孩子愁了,宇文劍星帶着他找上門了。”
慕天玄眸光閃了閃,“十有八九是爲那個孩子購買可提升靈根的補天丹。”
季晟戊將一顆留影珠遞過來,“宇文劍星個性孤僻,唯獨在意的就是那個侄子。事關他的侄子,看過這個之後他應該就能相信你們。之後的事應該暫時不會麻煩到你們了,我們先自己琢磨一下。你們若是有事需要我們幫忙,一定記得各位傳訊息。我們沒能力幫,家裡總會有人有那個能力。”
“真需要幫忙,不會和你們客氣。你們聊吧,我們兩個這就回去了。”胡映雪跟着慕天玄一起站起身,牽着手觸發了一張定向傳送符。
下一刻,自然是出現在了蒼朔宗那個院子裡。院子中站了不少人,全都仰着脖子往上看。胡映雪也仰着脖子往上看,就看到尉遲瀚宇和宇文劍星在半空中比拼劍招。沒用上真元,就是單純的以劍術過招。
注意到胡映雪回來了,尉遲瀚宇就停了下來,“這次就到這裡吧。”
宇文劍星也注意到了下面動靜,對着尉遲瀚宇點了下頭,“我會努力追上你,總有一天要讓你付全力與我一戰。”
尉遲瀚宇回道:“我會期待那一天。”
從半空落下,宇文劍星第一時間走到姬巍和澹臺玄雨那裡抱起了一個孩子,帶着那孩子走回來纔對胡映雪說道:“我想要買一顆補天丹或者其他能提升靈根的東西,給他服用。”
胡映雪給提前回來一步的粟邑打了個眼色,粟邑便意會的上前這麼說道:“還是到房間裡坐下來談吧。小公子年紀太小,需要服用的恐怕不只有補天丹,還得配合一些其他丹藥。”
宇文劍星轉頭看向粟邑,“哪裡?”
粟邑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邊。”
院子裡有個書房,正好適合商談。將人引領到那個書房門口,粟邑就留在了門口,只有胡映雪和慕天玄帶着宇文劍星走了進去。
進到裡面找個地方坐下,胡映雪把季晟戊給的那顆留影珠拿了出來,“你先看看這個,然後我們再聊。”
宇文劍星倒是沒有懷疑胡映雪他們在那顆留影珠上做什麼手腳,接過去就導入了真元。將龔良鬆受審的過程看完,他只是目光變得有些冰冷,“就是說小辰並不是靈根天生就如此,是因爲在出生之前就已經中毒了?”
胡映雪回道:“那種毒其實並沒有抹消中毒者本身的天賦資質,只是將它們遮掩並限制了起來。只要把它解決掉,中毒者本身的天賦資質便會顯現出來。
比如季晟戊,他是我最早接觸的中毒者,他身上的毒已經清除。原本測試時說他只是低等的火靈根,解除毒素後再進行測試就是火系天靈根。”
宇文劍星聞言馬上把懷裡的宇文辰遞到胡映雪跟前,“交給你了。”
胡映雪微歪頭,“你很在意他有沒有好一些的天賦資質?”
宇文劍星迴道:“我不可能把他一直帶在身邊。護的了一時,難護一世。想要他好好活下去,只能寄望於他能有個好的天賦資質,到時候擁有可以保護自己的力量。”
聽完這番話,胡映雪輕皺了下眉頭。之前在交易集會上,他有聽到幾個人議論。說是因爲宇文劍星被尉遲瀚宇一招擊敗,有些宇文家族的人認爲是他因爲太分心於照顧宇文辰才導致這個結果,要求宇文劍星把宇文辰交給別人。之前只當是那些隨意臆測,現在看來應該確實如此。
“我先替他檢查一下。”胡映雪伸手接過宇文辰。才三歲的小孩子就已經很會看人臉色,雖然有些害怕,還是很順從的讓她放到了腿上。
因爲才三歲,宇文辰自然還沒有開始接觸修煉。那種毒會隨着修煉一點點壯大,宇文辰還沒有開始修煉,就是說所中的毒還是從胎裡帶出來的那些,並且只是遊離在血肉中,還沒有進入經絡之中。
這樣一來,要給宇文辰驅除毒素就簡單很多,找個修爲高一點的人替他把毒逼出來就行。但過程會很痛苦,恐怕不是一個孩子能忍得了的。
爲了避免宇文辰掙扎碰到插到他身上輔助逼毒的金針,出手前胡映雪喂爲了小奶娃一顆可以讓他保持沉睡的丹藥。將準備好的金針一一插到宇文辰被脫的光溜溜的小身板上,然後邊開始用她的木系真元一點將那些毒素從小傢伙的血肉中逼出。
爲了不給宇文辰的身體造成傷害,將毒素驅趕到一邊時還要用木系真元修復一下受損的不爲,胡映雪的進度很慢。不過效果還是能用眼睛就可以看清楚,木系真元路過的金針根部都開始往外流一些黃褐色的液體。
這些黃褐色的液體就是那些毒素,看起來黏噠噠的,。掃了一眼,胡映雪傳音給粟邑讓他準備一些熱水,然後便繼續專心的替宇文辰驅除剩下的毒素。
粟邑託着一個木桶走進來,胡映雪剛好將最後一絲毒素從宇文辰的體內逼出。彈了幾顆丹藥到木桶裡,她站起身走到木桶旁邊便把宇文辰丟了進去。沒有忘記給宇文辰打了個輕身訣,以防他被淹死在木桶裡。
宇文辰被放進木桶後,因爲投入幾顆丹藥變成棕黑色的水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明起來。隨着水越來越接近無色,那張一直帶着幾分蒼白的小臉終於完全變得紅撲撲的。若不是宇文劍星一直在旁邊盯着,胡映雪的手早伸過去試試手感如何了。
“粟邑,換一個。”
聞言,粟邑馬上又拿出一個冒着熱氣的木桶。和之前一樣,胡映雪先往水裡彈了幾顆丹藥,然後將把小光豬一樣的宇文辰丟到了裡面。
如此周而復始的一共用了九桶水,胡映雪纔將宇文辰抱回了房間裡的軟榻上。驅除了毒素,又經過靈丹的滋養,小傢伙的頭髮不再像之前那樣枯黃枯黃的,眼窩也不再一副深陷的樣子。如墨的柔軟細發,齒白如玉的肌膚,粉雕玉琢的五官,處處都招人喜歡。
胡映雪讓開位置,宇文劍星就走上前。仗着自己的修爲遠不是宇文辰能相比的,直接用真元刺探了一下他的靈根。饒是他專門學過控制情緒,眼裡還是浮出了難以置信,“雷系天靈根?!”
慕天玄拿出一塊測靈石,將還在沉睡狀態的宇文辰的手放到上面的白色凹坑處,整塊石頭立刻發出了炫目的紫色光芒。如果說剛纔宇文劍星還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現在已經不需要再有任何懷疑了。
“雷系天靈根?”
背後突然響起宇文浩傑的聲音,宇文劍星趕緊轉身行禮,“劍星見過七老祖。”
“你不用擔心,沒人敢因爲你帶小辰過來這裡責罰你。”說着,宇文浩傑徑直走到放着宇文辰的軟榻前,“回去後,你就帶着小辰搬到我那邊去。我會和他們說,你們兩個今後就歸我教導,不用他們再操心了。”
宇文劍星眼裡明顯帶上了激動,“謝七老祖。”
也難怪宇文劍星如此激動。他雖然是嫡系子弟,卻因爲身爲家主的父親和被認爲是下任家主的兄長在三年多前不明不白的相繼意外身亡,在新的家主即位後身份變得十分尷尬,這幾年的日子很不好過。若是父兄還在,哪個會因爲他被尉遲瀚宇打敗就那麼嘲諷他。
蒼朔從門外晃進來,“我說宇文浩傑,別忘了我們現在的關係是敵對。你們宇文家的人一個兩個都往這邊跑,別人會怎麼想?”
宇文浩傑抱着胳膊回道:“讓某些人覺得我依舊對你不死心,或許會讓他們做些什麼出來。他們動了,咱們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動了麼?”
蒼朔壓住瞬間竄起來的暴躁,“算你這個說法有理,你家這個小子過來求丹也算有理。你那個弟弟宇文浩源是在做什麼?”
宇文浩傑不急不緩的回道:“他很欣賞你家這個女娃娃那一手煉丹奇術。和我說過,如果你家這個女娃娃願意,他願意做她的記名弟子。”
哈?胡映雪眨了下眼睛,神馬記名弟子,她絕對是聽錯了。
蒼朔冷笑了一聲,“給我們家映雪做記名弟子,這是嫌我家映雪招的仇恨還不夠多麼?讓他哪涼快哪待着去。”
宇文浩傑點了下頭,“我會轉告他的。我要走了,你可以把我打出去了。”
然後兩個人影就乒乒乓乓的從屋裡一直打到府邸大門口。
胡映雪嘴角抽了抽,趕緊把腦袋中浮出的某個想法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