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映雪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胖成一個球,從頭到腳都圓的過分。別說看到自己的腳,想低下頭都十分困難。再看身上穿的衣服,用料十分講究,上面還縫着大顆透着晶亮的寶石,應該不是一般的大富之家。
房間裡的擺設自然也是極盡奢華,不過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個身份的家庭究竟是幹什麼的。胡映雪眨了下眼睛,雖然感覺自己現在這句身體移動起來會有些困難,還是決定出去走一圈。
才伸手推開門,門外呼啦啦跪下一片。丫鬟和小廝穿戴都很不錯,卻一個個抖如篩糠,看起來似乎是覺得接下來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胡映雪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特別想翻白眼。
剛要開口詢問這是什麼情況,腦中呼啦多了一堆東西。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是當朝宰相的獨女,從小就被她的父親捧在手心上,被寵的性格十分霸道。因爲宰相權傾朝野,連宮裡的皇子公主看到這位都得小心翼翼的。
得到了這種設定,胡映雪基本上就能夠猜出來接下來會有怎樣的發展。皇帝肯定不甘心被個臣子壓制,只要找到了動手的機會,那邊是宰相的末日。沒了身爲宰相的父親,即使不受牽連,這個宰相之女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不等胡映雪做出反應,身體突然自己動了起來。能確定張開嘴的人是自己,說的卻不是腦中正在想的話。這種感覺有些怪異,因爲此時的她就是一個存在別人身體內的旁觀者。
‘看’着那些丫鬟小廝因爲這位千金小姐的發飆一個個汗如雨下,有兩個竟然因爲承受不住恐懼帶來的壓力暈了過去。而這位千金小姐發飆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從牀邊走到了門口,這讓她感到十分疲乏。
聽到自家小姐要去門口迎接應該下朝歸來的宰相,有小廝擡來一把太師椅。等她坐上去,立刻擡起來飛奔着向相府大門口移動。然而他們在門口迎到的卻不是每天都因爲成功壓制住皇帝而紅光滿面的宰相,而是穿着閃亮盔甲的御林軍。
接下來的發展就跟胡映雪之前猜測的一樣,宰相倒臺了,皇帝派人來查抄相府。相府千金被迫站在正廳中,看着父親的小妾們一個個的被拉扯到正廳。以前都極盡可能的討好她,此時只顧着嚎哭低泣,沒有一個人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過。
爲了彰顯自己的仁慈,皇帝只要了宰相一人的性命,放過他的家人。相府千金拿着御林軍統帥讓人收拾的包袱跟父親的小妾一起被送到了城外,就跟那日在正廳裡一樣,沒有一個人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天黑了,相府千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亭子中。人早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一個人不知道何去何從。緊緊的抱住懷裡的包裹,一個月來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過的她終於低聲哭泣起來。
“小姐,跟我走吧。”
相府千金猛的轉身,這一個月瘦下來不少的身體讓這個以前根本做不到的動作看起來十分利落。月亮藏進了雲朵裡,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連日來的恐懼在這個時候爆發,讓她只能僵硬着身體瞪着眼前人。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迴應的女子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小姐,跟我走吧。您放心,我會將您的一切都照顧好。”
“爲什麼?”一個月沒開口,相府千金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
這時候月亮出來了,照在女子帶上滿滿感激的笑臉上,“那年,奴父母病重。一對兄弟還十分年幼,奴只能用賣掉自己的方法給他們籌措銀錢請醫用藥。小姐在街口見到奴,給了奴銀錢,卻令奴回家侍奉雙親。
用小姐賞賜的銀錢,奴請人醫治好了雙親。餘下的銀錢,家裡做了點小營生。因爲家境好了,奴得了好姻緣。兩個弟弟進了學堂,如今都考取了童生。這都是因爲小姐三年前的賜予,奴一家一直在家中給小姐供着長生牌位。”
胡映雪能共享相府小姐的記憶,那大概是這位大小姐唯一做過的一件好事。只因爲那日去母親墓前祭拜時看到孝子哭墳心中有所觸動,回來時有人爲救父母賣身便叫人將那用來買零食的銀錢給了對方。
雖然相府千金不知道眼前的人爲何那麼感激她,但她知道自己現在無處可去,便跟了那女子回家。小村子的生活很平靜,幾年之後曾經圓滾滾的相府千金蛻變成了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霸道的性情已經不見,在那女子一家的感染下變得溫和謙恭。
有王孫公子在郊外見到與小姐妹一起採蓮歸來的相府千金,回到家裡就害了相思病。稍作打聽,得知美人竟是昔日與他定親的相府千金,便鬧着讓家裡選擇良辰吉日前去迎親。
可就在花轎即將要到達小村子裡的時候,相府千金再次見到了御林軍。還是幾年前的那個人,這一次眼裡依舊透着憐憫。一道聖旨決定了相府千金接下來的命運,帶着臨時加封的公主名號,被送去與本國關係並不好的鄰國和親。
接下來的發展又有些出人意料。將本是罪臣之女加封爲公主送來和親,本身是帶着羞辱之意。鄰國的國君卻將相府千金封爲貴妃,且寵愛有加。在別人眼中,相府千金很快就被那份柔情迷了眼,似乎只有與她一體的胡映雪知道她笑着的眼底沒有一點溫度。
陰謀陽謀造就一出國仇家恨的大戲,殺了宰相卻沒有成爲一個好皇帝的君王成了階下之囚。半夢半醒時耳邊響起宰相飲下毒酒後的話,說什麼有他那樣的宰相雖然受氣卻能讓他安穩的坐在皇位上,沒了他之後就遲早會被人拽下來。
就是因爲突然響起這句話,這位君王纔有了那個讓相府千金去和親的想法。淪爲階下之囚時他見到了曾經是個球的相府千金,腦袋裡想的竟然是如果當初見過她的容貌肯定是要收進自己的後宮。
與此同時,相府千金正冷眼旁觀着一場刺殺。眼見着刺殺的一方已露敗勢,一直安靜坐在一邊旁觀的她突然一躍而起,鋒利的長劍刺穿了本來還在猖狂大笑的鄰國國君的胸膛。
這一次問爲什麼的是那位國君,“你的國君將你送到我身邊可是抱着我會殺死你的想法,而我一直都對你很好,爲什麼要背叛我?”
相府千金嫣然一笑,“負了我的是國君,不是我的國家。背叛你是負了你對我的那些好,我會給你一個交待。”音落,長劍從對方胸膛拔出,然後刺進了她自己的心口。
刺客是逃脫的太子,和他在一起的是相府千金那位未婚夫。抱着滿身鮮血的相府千金,以冷硬聞名的將軍哭的像個脆弱的孩子。懇求着懷中人不要閉上眼睛,一個字一滴淚。
相府千金臉色蒼白如紙,卻笑的十分溫柔,伸手摸了摸將軍的臉,“若有來生,不要再等下月初五了,好不好?
你讓人送信來,說下個月初五回來迎親。那個時候,我真的好高興。你在我最難看的時候從沒有嫌棄過我,我一直都記着,在接到你那封信的時候還想過要不要去找你。只可惜,我們今生有緣無分。”
說話時除了虛弱,沒有一點停頓。最後一個字話音剛落,伊人便永遠閉上了剛纔還滿是留戀的眼睛。在那之後,沒人在說起相府千金的時候滿臉鄙夷,不是一臉的崇拜,就是滿眼的惋惜。
登基爲帝的太子建了烈女祠,以表彰相府千金出手刺殺鄰國國君的國家大義。將軍一生未娶,爲國征戰到滿頭白髮,然後就在烈女祠做起了看護。人們從起初的不理解轉爲滿心的欽佩,這讓烈女祠的香火都變好了許多。
將軍彌留之際眼前出現兩個影像,一個是初見時有把自己嚇到的肉球,一個是採蓮歸來的淺笑美人。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就見過兩次的人那麼執着,只知道此生他求而不得。
在相府千金死的時候,胡映雪便可以自由活動了。她截留了相府千金的魂魄,然後一直用隱身狀態默默跟着那個將軍。在那個將軍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她也將他魂魄截留了下來。
掐指演算,算出京城中有兩個身體正好可以拿來一用。只是有一個問題,那兩個身體原主人所在家族敵對多年。這似乎是個不錯的考驗,她掐着時間兩個魂魄分別送入了原主人魂魄纔剛離體的兩個身體。
不出所料,知道彼此身份的兩個人很快就見面了,而且立刻在人前展現出情投意合的狀態。互爲敵對的兩個家族自然是不允許兩個在一起,差點上演了一處東方版本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雖然經歷了不少波折,曾經錯過的相府千金和將軍最終還是在一起了。在他們的佈局下,兩個家族非但沒有魚死網破,還因爲他們兩人的結合化干戈爲玉帛。按照傳統劇情,到了這裡就差不多是以幸福爲背景基色的大結局。
自始至終,胡映雪除了最後讓兩人借屍還魂,其他時間都是一個旁觀者。隨着相府千金心情的起伏,她的感觸還挺多的。
先是因爲只是心有所感而出手做了一件好事,無家可歸的相府千金有了個去處。這讓胡映雪感嘆因果二字的強大,能得到這樣的果都是相府千金曾經種下了因。。
接下來改了性情的人安靜的生活在小村子裡,卻因爲當權者一時升起的念頭錯失良人。雖然心中有恨,卻在關鍵時刻出手殺死想要侵佔自己國家的鄰國國君。對此,胡映雪認爲她值得人們讚頌,同時也嘆息她一生實在坎坷。
借屍還魂後,相府千金和將軍沒因爲眼前的困境有絲毫退縮之意。雖然中間經歷數次波折,最終還是喜結連理。胡映雪看清楚了他們的執着,正是執着不變才讓他們最終走到了一起。
將腦中思緒整理一下,胡映雪覺得相府千金的經歷總結一下可以說就說明一個道理。雖然有很多因素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能以什麼樣子活着還是取決於自己想要怎樣活着。沒得到的,不想後悔就盡力爭取。已經得到的,不想後悔就好好珍惜。
很多事情都不用刨根問底,比如相愛的人爲何會喜歡上對方。胡映雪此前想過很多類似的問題,比如慕天玄爲何會鍾情於她,再比如自己爲何會點了頭。現在再去想想曾經的疑惑,都忍不住笑自己當初好蠢。
體內出現一股暖流,熟悉的感覺讓胡映雪確定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回頭看攜手站在烈女祠前的兩人,想起了慕天玄的堅持,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如果人在面前,她此時一定要和他說一聲謝謝。謝謝他的堅持,不然她可能永遠都不懂何爲相愛相守。
下一刻,胡映雪滿頭黑線。她現在可以肯定一件事,如果千世鏡有器靈的話,一定是一個非常不解風情的傢伙。剛剛她滿心都是慕天玄這個愛人,馬上就讓她不得不和一羣一看就讓她感到討厭的蟲子大戰一場,心底的滋味真不太好形容。
不過話說起來,千世鏡被說不解風情或許有些冤枉。像胡映雪剛剛經歷的那一處融合着國仇家恨及私人情怨的大戲,其實只是千世鏡針對進入者心境中需要鞏固增強的某一塊選出來的。胡映雪在七情六慾上曾有缺失,這一齣戲剛好合適修補不足。
如果心境沒有被鞏固或者提升,千世鏡會馬上讓胡映雪投入到另一齣戲中,直到她的心境達到千世鏡的要求。她第九關表現的不錯,一次就達到了千世鏡的要求。心境達標,接下來自然就是繼續提升戰力。
前面已經加強了基礎劍式的熟練度和運用時的靈活度,這一次要加強鍛鍊的是精準度。招式和修爲再厲害,打不中目標身上的某些位置也是枉然。所以腹誹歸腹誹,胡映雪還是以十分認真的態度開始又一輪的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