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點,海景城私人機場
飛機緩緩降落,姚想推開車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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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殊大廈
會議室裡,九點會議已經正式開始,中殊這方已經談過不少地產代理,時間爭分奪秒。
金葉的員工也通過昨天全日的加班加點,整出來了一套能見人的方案,葉霓沒有做過地產代理,她的想法純粹和她拿四府地的時候一樣,從價格根本上下功夫,東西只要進價便宜,她就不愁賣。
商品房的利潤,其中30%是給政府的地價,也就是土地出讓金,而海景城,一般商業用地的地價,是住宅的一倍。
所以如果要把住宅賣成商住樓,從成本上說,節省了一半地價。
但中殊的人不這樣想,一聽要搞“商住樓”,有人立刻就反對,“如果要引用商住樓的概念,牽扯很多問題,目前咱們國家商住樓是兩種,一種是在建設初期,就設計成底層是商業用途,上面住人。而另一種,又可以辦公,又可以住的,這種完全是杜撰,國家根本不認可,而且檔次也不夠,太掉價了。”
葉霓今天和蔡庭一起來,帶了個“助手”做演示。
莊殊被“金葉”地產副總裁的顏值稍稍震驚了一下,他自覺這是一個不止要看臉的世界,但也覺得,請這樣的人,容易襯托出管理層的膚淺。
怎麼你們公司招聘人只看臉?
當然這是第一印象,蔡副總的性格一點也不“菜”,對方一提反對意見,他就說,“那你們二期首次開盤的時候,只真實成交了一套,你有更好的方法?”
那人:“……”
葉霓看向莊殊說,“其實如果你們公司原本有更好的方法,不妨也提出來,咱們倆家公司互相學習交流一下。”
莊殊:“……”你們那芝麻綠豆公司,有什麼和我們交流的資格,算了,給她留點面子。他對自己人說,“這個想法我初步覺得可行,你們先聽聽……”
中殊這邊九個人,對面金葉只有三個,兩個還長得一副可以靠臉吃飯的樣子,如果莊殊再不表態,這會沒辦法開了。
看大家都收斂了些,蔡庭說道,“爲什麼同樣地區的樓盤,有些可以賣的很好,雖然是商住樓,但是現在,卻是可以讓麗高華庭走出尷尬局面的路子。”
他們的助理去做幻燈展示。
蔡庭說,“你們有幾大優勢,以前的商住樓,都是在商業用地的項目上,添加可以住人,實現商住的功能。但現在,我們是在住宅用地上做文章,有個巨大的優勢,就是土地使用年限上。買商業用地商住樓的實際使用年限只有40年,而買你們的樓盤,首先產權上,依舊是70年……其次,你們周邊的商業用地比住宅用地地價高的多,具體數據你們可以看面前的報告。”
蔡庭示意自己公司的人更換幻燈片,“你們通過數據可以看到,住宅土地的出讓金,還不及寫字樓的一半,”他看向莊殊說,“房地產30%的成本在出讓金這塊,你們這樣,從成本上掌控了主動權。”
莊殊翻了一頁面前的報告,沒有說話。要先聆聽對方把話說完再表態,不然容易失去主動。
蔡庭繼續說道,“最主要的一點,你們現在這戶型設計,不適合這個地區。這裡地價本來就高,那麼房屋單價也高,只有120平方米的設計,如果想住祖孫三代,那只有兩間臥室,加個孩子根本住不下。如果沒有老人,只憑夫妻兩人帶孩子,要經濟情況很好才行!”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我們的國情就是這樣,一家一個寶貝孩子,現在多數家庭都是一方老人幫忙看孩子,家庭結構是以孩子爲中心。這種貴价地段的房子,不能同時容納老人和幼童的住宅需求,周圍還沒有公園……還希望以純住宅的形式發售,就是個死盤!”
莊殊不說話,這“金葉”請的人怎麼和葉霓一樣。
這個樓盤的問題很多,除了一期的質量問題,也有設計初期這方面的問題。正是金葉所說,都是120平米左右兩室一廳的戶型,買一套,住祖孫三代人,不夠地方。住兩口帶個孩子,這地方地價又偏貴……真真是不上不下。
但這也不是他們的錯。
莊殊對葉霓說,“我們前年十二月,才成爲麗高最大的控股方。”
葉霓低頭笑了笑,這話太逗了,這樓是麗高建築的,莊殊的公司“中殊控股”是一家控股公司,擁有麗高最多的股份,但麗高最初買地操作這個樓盤的時候,中殊並沒有直接參與。
葉霓她們做過資料蒐集,知道中殊經過了三年的努力,在前年,才成爲麗高最大的控股方,也就是說,剛剛莊殊是在告訴她。
——這麼腦殘沒品位的設計,最初他們完全沒參與,也不是他們的意思。
葉霓爲了表達自己聽懂了,安慰道,“我聽說之前的負責人都已經換掉了,不然也不會讓你們現在直接接手這樓盤,你不容易。”
莊殊盯着她看了一會,收回了目光,對自己這邊的人說,“你們怎麼看?”
大家憋了半天,一個人立刻說道,“可是商住兩用牽扯很多問題,我們是按住宅設計的,消防方面都會存在隱患。”
另一個人趁機說,“的確,關鍵就算要改成商住,現在這120平米也不夠,誰會買這麼小的房子,咱們如果要競爭,那些自由職業者,小公司,120平方米也無法滿足他們的居家辦公需求。”
蔡庭點頭,“正是這個問題!”他示意人再更換圖片。
咔嚓一聲,幻燈片變成了兩層的樓中樓式室內圖。
大家一下被吸引了目光,都坐直了。
蔡庭說,“所以我們的方案是,可以把上下兩層打通,加一個樓梯,這樣就可以實現上層住人,下層辦公。”
“這怎麼可以?”一個人說,“這是違反規定的。”
蔡庭說,“多少小公司都在這樣做,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也說了,是小公司的做法。”那人立刻反駁,“我們中殊是業內楚喬,怎麼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方法,那是打政策的擦邊球。”他的語氣與有榮焉,帶着深深的優越感。又有對金葉深深地不屑。
蔡庭說,“的確是業內楚喬,現在各大地產商培訓部都多一個活教材,這個樓盤做不活,你看看中殊會不會成爲全行業的動力。”
敵人撲街了,自然是動力!
那人頓時無語,心裡狂罵這金葉就是農村來的,他們從耕地開始入行,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土鱉,說話也沒技巧!
搶市場和四府民風一樣野蠻。
莊殊也比較無語,這金葉的副總半點面子不給他們,雖然他在內部會議上也把麗高的負責人罵的狗血淋頭,可對外,公司形象還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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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葉霓說,“這個其實問題都不大,上下兩層,正好符合小型公司的辦公需求。原本的戶型也可以保留一些,是個不錯的想法。”
葉霓露出一絲笑意,蔡庭咄咄逼人,莊殊反而態度謙卑,顯得極其有風度,這樣倒是襯的他們過分了,葉霓也態度親切地說,“反正你們銷售許可證已經拿到了,我們這裡又沒有不許買二套房。所以這件事主要還在你們的態度,能不能放下身段,如果做成高檔的商住,這個樓盤價格還可以提上去,但是一定會被其他行家攻擊你們不正當競爭,這纔是最大的障礙。”
對面的經理逮到了空子,立刻說,“就是這問題,我們中殊一向標榜要蓋高品質的樓盤,這個商住樓的概念雖然不錯,但商住樓的檔次都太低了,能來這種不倫不類地方買房的,多是公司實力不夠的小公司,我們中殊做這樣的事情就是自降身價。我們只做最好的樓盤,接待最有品位的客戶羣!”
葉霓笑了,她對莊殊說,“我沒去過國企,但想來也就是這種氛圍吧,大家榮譽感都特別重,你是怎麼培養的這種企業文化,回頭咱們可以交流一下。”
莊殊聽出了她的反諷,看了那經理一眼,房子賣不出去,只端着架子有什麼用。端着,就有飯吃了嗎?
關鍵是,這經理還誤解了葉霓的意思,莊殊聽得明白,葉霓說的心裡障礙,是他們作爲行業老大,需要顧忌的行業帶頭作用。
但他又真的很發愁,這破樓盤,令他見了多少房產代理公司,金葉提供的方法,無疑是目前最有效的,改個受衆,也許一下就盤活了。能掙錢,把資金收回來纔是根本,只端着架子,不想想工資哪裡來的。
而且如果這樓盤再賣不出去,或是乾脆砸到手上,還談什麼行業老大,雖然準確來說,老大里面他們也才佔了四分之一。
顧庭說,“如果現在不和住宅樓搶市場,去和你們不遠處的高價寫字樓搶市場,那等於田忌賽馬裡用自己的上等馬,去碾壓對方的中等馬,穩贏!”
莊殊已經心動,他絕對不懷疑,這句話是葉霓他們商量好的。
但他不能這麼痛快答應,他看向葉霓說,“他們剛剛提出的問題也客觀存在,你覺得如果別人覺得我們做這種樓盤掉價,我們應該怎麼迴應?”
葉霓說,“那有什麼,換個思路就是好事,你們作爲這麼大的公司,也可以放下身段,不正在向全行業表明,現在地產市場風雲變化,墨守成規就是死路一條。”她看向莊殊說,“至少我個人會覺得,你們企業有別的企業所沒有的前瞻性。”
莊殊笑起來,房地產現在的利潤早不如前些年,回本週期長,能把這樓盤盤活是根本,說什麼都是虛的。其實他知道自己心裡是贊同的,只是這一會,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外界質疑,他可以說是麗高一早的決定,他們中殊中途介入,這件事炒一兩個負責人到時候就行。
葉霓不說話,還有一個問題她和莊殊都有默契,這商住樓現在也差不多是末班車了,趕在國家沒有調控之前,如果擱在幾年後,估計想不正當競爭,也沒這樣的優勢。
當然,樓盤銷售很複雜,就算初步同意,後期還有很多細節要商定,他想和葉霓私下說,莊殊靠近葉霓,“中午……”
忽然外面傳來敲門聲,會議被打斷。
大家都看去門口,門一推開,莊殊的秘書走了進來,靠在他耳邊說,“林先生來了。”
莊殊還想細問,會議室門口就響起腳步聲,大家都看去門口,莊殊對秘書擡擡手,他知道誰來了。攔不住的,還能是誰。
不出幾秒,tony就一臉笑的走了進來,他後面跟着林赫,黑色的西裝時髦英俊,一點沒有風塵僕僕,林赫後面還有姚想。
莊殊手上的筆一扔,靠向了椅背。
莊殊的助理小班連忙站了起來,“林先生。”
林赫看也不看他和他老闆,目標明確地直奔某個人。
葉霓頓時震驚了!人家在開會呢!
林赫一把揪住她的手,對莊殊說,“這事晚上你到會所來,咱倆再說。”他一拉葉霓,“走。”
葉霓好歹也是ceo,“鄉鎮企業”出身的領導也是領導,她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說,“我,我自己走!”
我自己走!!
蔡庭不忍直視,臉轉去了一側,昨天就警告她了,她偏說一定沒問題。
其他人全都渾身血液沸騰,感受到了八卦的熱血魅力,林赫沒有讓他們失望,揪着葉總裁的姿態氣勢十足!要不是他們都知道林先生和莊先生喜歡掐架,而這“金葉”正在和林氏在合作,單看這場景,會以爲是丈夫來捉姦。
葉霓裡子面子都掛不住,看到姚想靠在門邊,她小聲說,“我這正談事呢,你再不給我留面子,我也不給你留面子了。”其實她已經沒面子了。
林赫看向她,陰沉着臉,“那你到底是留下還是跟我走?”
葉霓仰頭和他對視了幾秒,嘟囔了句,“……走。”他們是狼狽爲奸的合作關係,怎麼可能不和他走。
林赫拉着她往外去,葉霓慌忙間,還不忘保持禮貌,和莊殊說,“莊先生,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後續有問題您和我們副總談……”
“還談什麼呀。”姚想在門口說,說這句的時候,葉霓正好被拉到他身邊。
葉霓毫不猶豫給了他一腳!
姚想忍着腿骨欲裂的感覺跟了出去。
轉眼辦公室就安靜了,大家都看着莊殊,好像有些失望,爲什麼他不說一句,“你留下還是和他走。”
莊先生怎麼會做那麼腦殘的事情。
萬一他問了,葉霓說留下,他就得和林赫幹一場,葉霓說走,他沒面子。
問什麼都是錯……
他看向蔡庭說,“尋找合作伙伴不容易,你們公司才起步,以後多合作幾次,就知道哪一家更爲專業。林先生是我們公司的好朋友,但業務上卻和我們屬於良性競爭關係,他前幾天出差,今天回來知道這件事一時有些無法接受也是能理解的。”
蔡庭驚覺莊先生原來這麼高杆,趁機抹黑對方半點不手軟。
還未感慨完,就聽莊殊又說,“不過林先生的脾氣不大好,我看你還是下去看看的好,免得他不管不顧的性子傷了你們葉總,我記得葉總的男朋友,是四府村村長的兒子,這個……”
蔡庭趕緊站了起來,捲起東西就走,讓這黑心莊總裁再說下去不得了,不想和自己談還不明說,要這樣趕人他也是醉了。
看到人都走了,莊殊喝了一口咖啡,皺眉道,“八卦看完了,現在沒了外人,你們說說,爲什麼我們公司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想到從土地用途的根本上做文章?這錢還要外人來掙?”
一個經理小聲說,“那要不咱們甩開她們單幹,反正已經有了思路。”
莊殊看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是剛剛說企業文化的那個經理,他說,“果然人的節操都是分場合的。”
那經理頓時弄了一個紅臉。
坐在末尾的一個人小聲說,“要不咱們先對本集團基層人員進行一次徹底清查。”
莊殊看向他,用眼神詢問,這是什麼神展開。他是一位講民主的好老闆,讓人家有話就說。
“那個……”那人站了起來,“這位葉小姐之前不是咱們新世界的人嗎,這麼精明的人聽說以前業績還不好,咱們應該也考覈一下其他人。說不定高手真的在民間。”
莊殊盯着那傢伙看了一會,忽而一下站了起來,直接大步而去。
會議室裡一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