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九章
江淮王乃大錦開國功臣之後,如今京中勳貴之家手握兵權的已不多,故而江淮王自視甚高,常以門風嚴謹而自詡,他對兒女的教養看的是極重的,這也是當年親眼目睹大兒子衝小兒子揮劍,他會怒不可遏埋下心結的原因,一來是失望太過,再來也是不能允許自己家裡有那等兄弟相殘之事。
江淮王雖極疼愛柔雅郡主,可他卻也是一位嚴父,加之脾氣又暴躁,故而柔雅郡主也是極害怕這個父親的。這些年江淮王妃沒少動心思和手段這才能將嚴峻這個先王妃留下的世子爺趕出王府,如今好容易站穩了腳跟,豈料嚴峻又回來了,而且在軍營中儼然得到了歷練,人也老辣了不少。
這些天明裡暗裡的沒少給她添堵,而且因上次他救柔雅郡主於蹄下,又不知在江淮王面前說了什麼,最近兩人的父子關係明顯已在回暖,江淮王妃本便爲此事着急上火,哪裡想到如今她和女兒說話竟然又叫江淮王聽了個正着。
她此刻瞧着江淮王圓瞪而燒紅的雙眼,直嚇得手一抖險些就打翻了手中端着的燕窩粥,而江淮王已指着她的鼻子罵道:“我原當你是個賢淑溫厚的,卻原來都是做戲給爺看的!我說峻兒原是寬仁良善的孩子,怎會變成嗜血殺弟之人,說!是不是你暗中動了什麼手腳,設局害他?!”
江淮王妃聞言慌地直接從美人榻上滾了下去便跌坐在地上哭着道:“妾身雖非王爺的結髮妻子,可也和王爺同牀共枕多年,還養育了這一雙兒女,妾身沒想到在王爺眼中妾身竟是那樣的不堪之人!妾身若真是那等陰毒之人,難道這做戲能一做就是十數年嗎?峻兒雖非妾身親生,但妾身心繫王爺,又知王爺和故去的姐姐感情深厚,姐姐臨終還拉着王爺的手求王爺多疼惜峻兒,妾身敬重姐姐,更心疼王爺,那裡有不好好待峻兒的道理?王爺,您好好想想,妾身那些年是怎麼對峻兒的,便是後來有了銳兒,妾身也不曾慢待了峻兒啊……”
江淮王妃說着哭得好不悽切和傷悲,哽咽了下這才又道:“可峻兒又是怎麼對待我那銳兒的,銳兒險些就死在了大哥劍下,妾身的心也是肉長的,天下母親疼孩子的心也都是一般的,這怎叫妾身心中無怨。便是因爲早先太過疼愛峻兒,纔會失望怨怪,才忍不住說了錯話,這是妾身的過錯,妾身認錯也隨王爺處置,可當年妾身着實一心疼愛峻兒,未曾謀害過他,王爺便是打死妾身,妾身也是不會認的。”
江淮王妃方纔的話已經叫江淮王聽到了,腦子轉了轉,已哭着認了罪,只想以此來消除江淮王心中的懷疑,果然她說罷江淮的面色便好了一些。可他聽到妻子竟在說大兒子的壞話,並且還挑撥的他女兒也不敬兄長,這般離間他們閆家人的關係,他又豈能輕易消氣,見江淮王妃撲過來扯他褲腿,當即一腳便飛了出去,直將江淮王妃踢的撞在美人榻的腳踏上,這才指着已嚇呆掉的柔雅郡主又怒喝道。
“你瞧瞧,好好的一個女孩叫你教養成什麼模樣了!丟了人還不反省,反倒整日耍脾氣,拿丫鬟出氣!她這樣子已後可如何嫁人!你這蠢婦不知教導好自己的孩子,反想着算計於人,手都伸到了別人的府邸,你可當真是能耐,是誰給的你這個膽子!”
江淮王是習武之人,這一腳踹上,雖不在要害,也疼的江淮王妃喘息不過,嘴脣登時就白了,柔雅郡主這才反應過來,忙撲過去扶住她,哭着道:“爹爹要打要罵都衝着女兒來吧,禍是女兒闖下的,母親不過是疼惜女兒,這又有什麼錯?難道說一顆慈母護子之心也是錯的?!嗚嗚……自打大哥回來,爹爹本便不再疼女兒和二哥了,是女兒心中有怨,這才和母親唸叨的,爹爹要怪便都怪我吧。反正女兒已丟夠了人,親事也沒指望了,便叫女兒死在爹爹腳下吧!”
柔雅郡主哭喊着,模樣好不悽切悲憤,她這樣子倒不是做戲,實是這些日子真不好過,如今悲從中來哭的就更悽慘了,江淮王瞧着抱在一起痛苦的母女兩人,再想着歷來知禮明義,又飽讀聖賢書極爲上進的二兒子,到底沒了火氣,坐在椅子上嘆氣。
他一時惱怒,暴躁脾氣起來當着女兒的面兒便發作了出來,如今也覺有些沒臉,又覺對不住妻子,半天沒說話待柔雅郡主兩人哭的累了才道:“來人,送郡主回去!”
柔雅郡主欲言,江淮王妃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走,柔雅郡主這纔沒再吭聲,爬起來低着頭快步出去。江淮王妃捂着心口站起來,見江淮王不說話,面色還陰沉着,就垂淚道:“妾身說錯了話,王爺惱了妾身,妾身無話可說。只是王爺也容妾身分辨兩句,妾身已知自己做錯了事,也知不該因疼愛女兒便縱容她,還糊塗地做下今日之事來。可王爺想想,女兒是妾身捧在手心長大的,又怎能忍心叫她受那麼大的委屈,叫她日日以淚洗面?還有,這回峻兒回來人似長大了,待妾身很是有禮,對銳兒更是親厚,還救了雅兒一命,妾身只是一時轉不過彎兒來,又因雅兒之事心煩意亂,這纔會口不擇言,妾身心中卻從未想過要離間峻兒和銳兒三個的兄妹之情,王爺定要明察啊。”
江淮王見她面色蒼白,額頭起了一層冷汗,雙脣也發白發抖,手捂着心口一副搖搖欲墜的姿態,便道:“先坐吧。”
江淮王妃聞言便無聲落了兩行淚,浮起一個虛弱又委屈的笑來,這才緩緩坐下,便聞江淮王道:“今日之事我念在你是護女心切便不再追究,只是江寧侯府你需親自去一趟給人賠禮致歉,雅丫頭如今成了這般也是你素日太過驕縱她之故,本王已爲她請了一位教習嬤嬤,近日便能進府,等教習嬤嬤到了,便將雅丫頭送到莊子上去,一來隨着教習嬤嬤好好學學規矩,再來,也叫她反思自身,什麼時候事情淡了,規矩也學好了再接回來。”
江淮王妃一詫,卻不敢反駁,只問道:“王爺從哪裡請來的教習嬤嬤?”
江淮王便道:“是峻兒關愛妹妹,特意留心的,這教習嬤嬤姓邱,如今正在忠勇伯家教導府上的八小姐,早年還是宮中的女官,頗有能耐,原靠着俸祿便是過活,是無需給人做教養嬤嬤的,只因忠勇伯家對其有些恩惠,這才做了府上教習。峻兒和忠勇伯家的四公子交好,聽說八小姐年後便要忙着備嫁學着管家,邱嬤嬤這才閒了下來。峻兒已厚着臉皮求了劉四公子替問問邱嬤嬤,而邱嬤嬤已經答應,這是好事,有邱嬤嬤調教將來雅兒的親事也好辦些。”
江淮王妃早便覺着今日江淮王好巧不巧地撞進來,又不準下頭人通報有些蹊蹺,一準兒是嚴峻耍了些手段,上了她的眼藥,如今聽了江淮王的話更是肯定。想着嚴峻安排這嬤嬤來定是要名正言順地收拾女兒,她心中火急火燎,偏又說不出二話來,還要裝出一副高興的模樣,這樣臉上的笑就有些發僵。
江淮王見此面上就又有了疑色,道:“你可是不信峻兒?”
江淮王妃忙搖手,不跌地否認,又道:“只是心疼雅丫頭,總怕她去了莊子會吃苦。”
江淮王就有些不耐煩起來,哼了一聲道:“慈母多敗兒,再莫提這個!還有件事你要上心,那便是峻兒的婚事,如今他年紀已不小了,此事我已有了主張,眼瞧着廖家的二姑娘極好,廖家是清貴之家,老太君又出身名門望族,二姑娘的父親乃寧勇年間的庶吉士,其母胡氏也是書香門第,那二姑娘聽說在皇后壽辰宴上表現的有禮有度,模樣也齊整。娶媳正該娶這樣的姑娘。廖家子侄中也沒那紈絝之輩,廖老太君更是清正不阿,就該和這樣的人家結親。這是爲江淮王府選未來的江淮王妃,半點不能馬虎!此事你要速辦!”
江淮王妃聞言登時就呆住了,且不說這個噩耗給她多個震驚,便是江淮王口口聲聲說要選未來江淮王妃的話已叫她打擊不小,這幾年她苦心經營,江淮王對嚴峻已極爲不滿,連外人都說他有另立世子的打算了,怎到頭來嚴峻一回來,這一切就都成了虛幻?!
柔雅郡主的事江淮王妃還能忍住不吭聲,這事兒卻是萬不能由着它發展,她心思一轉,便道:“老爺,上回在寶珠樓和我們雅兒起爭執的便有這位廖二姑娘,這二姑娘的性情……是不是還要再看看,姐姐就留下峻兒這一線血脈,他的親事又多番波折,妾身不想再因不慎而誤了他。”
江淮王便道:“不必再瞧了,上回寶珠樓的事兒本王知道的很清楚,不怨人家姑娘,如今你又對人家表小姐做出惡事來,本便該登門致歉,若是能結爲姻親也算是冰釋前嫌了。廖二姑娘是母親看重的,萬不會有錯,你只管爲峻兒籌備便好。”
江淮王妃聞言眼前發黑,差點暈厥過去,她自然知道江淮王口中的母親說的乃是嚴峻的外祖母,先江淮王妃霍氏的生母吳國夫人,想到吳國夫人非但插手了嚴峻的婚事,還將她這個正經嫡母給越了過去,這怎能叫她不氣恨着惱?!
可顯然江淮王已做了決定,言罷竟然不再聽她多言,只交代她兩句便一甩袖子摔簾去了,屋中徹底靜下來,江淮王妃才力氣不支地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美人榻上捂着胸口的疼處落起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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