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桐看過去一眼，視線停在王鑫的嘴角邊，說道：“你口中的血腥味不是早就有了？”
凌子桐的反問太過無辜，察覺到她的視線，王鑫抹了一把嘴角，定睛一看，果然，手心一點血跡，王鑫才恍然大悟，他失笑：“原來如此。”
有心想用這飲料水漱漱口，又覺得捨不得，王鑫索性直接將含着淡淡血腥味的水全部喝完。
眼見着凌子拓跟凌子桐對王鑫一家與衆不同，剛纔被關在一起的其他不少人都眼巴巴看着凌子拓跟凌子桐，尤其是看着王鑫手裡還沒來得及扔下的飲料瓶。
人羣中的一個女人推了一把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小丫頭，那小丫頭本就腳步虛軟，被這麼一推，整個人面朝下栽去，最靠近這小丫頭的凌七快一步將人扶住，目帶不悅地看着那女人。
被凌七掃了一眼，女人覺得從頭到腳一陣冰冷，她訥訥地說：“我，我沒用力。”
收回目光，凌七看向那臉色蠟黃的小丫頭，問：“她是你什麼人？”
女人聽到這話，隱晦地看了眼那小女孩，然後乾乾笑道：“這位先生說的話真好笑，我當然是她的媽媽。”
“我沒問你。”凌七淡聲說。
女人眼中閃過惱怒，不過到底沒敢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
小女孩沒看到凌七跟女人之間的暗潮，她小聲回答：“她是我媽媽。”
凌七擰眉，那女人眼中閃過亮光。
如果這人真的是女孩的媽媽，那凌七還真沒開口的資格，不過那女人的表現實在讓人不喜，凌七又問：“她是你親媽？”
後媽也是媽。
小女孩不過六七歲的年紀，恐怕也不怎麼記事，在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跟着女人的，而且也一直叫媽媽，小女孩點點頭：“她是我媽媽。”
既然是母女，凌七對這母女倆的事就無話可說了。
凌七起身，將小女孩送到那女人面前，意有所指地說：“既然是親母女，母親愛護女兒是理所應當的，你說是不是？”
女人連連點頭：“對，你說得對。”
凌七將小女孩送到女人面前後，轉身離開，並沒有要給她們吃喝的意思。
那女人有些着急，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女人伸手，在小女孩的背後狠狠擰了一下。
即便已經餓的麻木，身體疼痛機能不如以前敏——感，但女人的尖指甲還是刺破她的後背，小女孩小聲痛叫：“嗚——”
這種事情發生不止一次兩次，小女孩身上的傷口同樣不是一處兩處，她並沒有像別的六七歲孩子那般，痛的時候就大聲哭喊，女孩只是小聲嗚咽。
凌家過人的耳力將小女孩的痛呼聲聽得一清二楚。
已經走下好幾步的凌七轉身，看向那小女孩，見小女孩並沒有朝他求救，凌七也沒主動問，他再次擡腳離開。
女人見此，心中暗暗着急，她又用力掐了一把女孩的後背，指甲直接刺向只剩下皮包骨的身體，大概正好刺在小女孩之前的傷處，小女孩終於沒忍住，低低哭出來。
女人自以爲自己的動作沒人看見，見其他人都看過來，女人摟住小女孩，很痛惜地說：“我女兒她，她餓了。”
說着，目光有些貪婪地看向凌家人都揹着的揹包內。
凌子桐翻了個白眼，凌家其他人都轉開眼。
見凌家人沒有表示，那女人再推了女孩一把，受到之前的教訓，女人這一下力氣不大，女孩在踉蹌之前被她快一步扶住。
女孩並不明白她媽媽的意思，只怯懦地看了媽媽一眼。
那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着女孩。
女孩抖了一下。
凌七難得發善心，他對這小女孩有些同情，見此女人如此，剛要開口，卻被凌子桐快一步打斷，凌子桐問：“她幾天沒吃飯了？”
凌子桐對王鑫一家的善舉早就被女人看在眼裡，在女人看來，凌子桐就是個不知人間煙火的好心丫頭，隨便騙騙就過去了，凌子桐問完後，她趕緊回答：“她已經五六天沒吃飯了，小姐，求你行行好，給她點吃的喝的吧！”
小女孩枯黃的頭髮，因爲臉上一點肉都沒有，眼睛顯得特別大。
女孩已經餓到極致，甚至都忘記餓是什麼滋味，她只感覺全身都疼，像是有個東西在啃咬她的肚子一樣。
又被女人掐了幾下，推了兩下，女孩意識已經有些恍惚，她感覺到頭髮被人拽了一下，處於以往的經歷，女孩趕緊點頭。
凌子桐瞟了眼女人的手，女人被燙了似的，趕緊縮回手，徒勞地解釋：“她，我怕她睡着了。”
可不是嘛，小女孩目光已經渙散了。
凌子桐朝小女孩招招手。
那女人驚喜地擡頭，乍然看去，還真像是因爲女兒有活命的機會纔有的狂喜，她低頭，小聲在女孩耳邊說道：“記住，要到東西后等會兒再吃，還有，求求他們帶上你跟媽媽。”
女人是貼着小女孩耳邊說的，聲音很低，但仍舊被凌子桐等人聽的清楚。
小女孩對女人的話本能的順從。
在小女孩走向凌子桐的時候，站在王鑫旁邊的劉媛媛試探着開口：“姑娘，這孩子餓了，還是別讓她一次性吃的多，要不，多分幾次給她？”
劉媛媛這話說的隱晦。
結合剛纔聽到的女人的話，凌子桐很快明白，劉媛媛大概是提醒她，要她看着小女孩將東西吃完。
恐怕被關在一起的日子裡，劉媛媛早就知道這女人的真面目了，說是五六天沒吃飯，小女孩這五六天的飯應該都進了女人的肚子裡。
凌子桐朝劉媛媛友好地笑了笑：“我知道。”
自己好好的打算被劉媛媛破壞，那女人眼神梭子似的瞪了劉媛媛，心中更是暗罵劉媛媛的多管閒事。
這大人這番暗自洶涌的時候，小女孩已經走到凌子桐面前，怯怯地說：“姐姐好。”
這句話還是跟星星學的。
好好的孩子，本該是最天真燦爛的時候，可女孩身上只有卑怯跟閃躲，凌子桐嘆口氣，喪屍是一部分原因，恐怕她身後的女人才是導致她如今這性子的主要原因。
凌子桐也沒多話，她走到小女孩面前，從揹包內掏出一盒牛奶，遞到小女孩面前，說：“喝吧。”
“謝謝姐姐。”小女孩在看到牛奶的一瞬間，眼中閃爍的是她這個年紀纔有的活力，然而，很快，小女孩斂下眉目，她接過牛奶，卻並沒有喝。
凌子桐問：“怎麼了？你不喜歡喝牛奶？”
小女孩趕緊搖頭：“沒，沒有，我喜歡喝，但是我得留給媽媽喝。”
“你媽媽是大人，不需要喝你的東西。”凌子桐聲音有些淡淡的。
女人心頭失望。
她原以爲小女孩這麼說，凌子桐會看在小女孩這麼懂事的份上照顧一下她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女人沒想到凌子桐竟然不接茬，她暗暗朝小女孩擠眼睛。
小女孩習慣性的發抖。
凌子桐將母女倆的互動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凌子桐看着小女孩手裡緊抓着的牛奶盒，說：“如果你不喝，那我會將牛奶收回來的哦。”
小女孩抱着牛奶的手抽搐一下，卻仍舊沒動。
凌子桐嘆口氣，伸手，作勢要將牛奶盒拿回來。
後面的女人急的直扣手心，女孩雖然不願將牛奶還回去，不過也沒敢吱聲。
黑瘦的手指不捨地刮弄着牛奶盒，在凌子桐手伸到她面前時，小女孩眼睛紅腫，最終還是將牛奶放在了凌子桐的手裡。
白嫩的手指快速拿掉盒子背後的管子，又將管子插入牛奶盒內，凌子桐再次將牛奶盒送到小女孩面前，笑道：“看吧，已經打開了，如果不喝這牛奶會變壞，到時可就浪費了。”
小女孩單純的覺得這麼好的東西浪費實在可惜，她伸出雙手，接過牛奶，朝凌子桐鞠了一躬：“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凌子桐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覺得手下的觸感實在不怎麼好，不過也沒縮回手，心中只有憐惜，她催促道：“快喝吧。”
小女孩剛要喝，卻又停下，她眨眨顯得過分大的眼睛，問：“我得先讓媽媽喝。”
“爲什麼？”凌子桐不動聲色地問。
“我們都是這樣的，等媽媽喝完剩下一點給我就行了。”小女孩理所當然地回答。
大部分時候，她媽媽只會剩下一兩口給她。
“你媽媽現在不喜歡喝了。”凌子桐肯定地說。
小女孩不相信，因爲以前家裡也會買牛奶，媽媽都會藏起來給弟弟喝，等弟弟沒了，媽媽又藏着自己吃，她已經習慣了什麼都排在最後，像牛奶這種好東西，即便是在末世前她都難得喝道。
凌子桐說完，小女孩本能地朝她媽媽看去，卻見她媽媽僵硬地點頭。
小女孩不疑有他，迫不及待地將牛奶管子送到嘴裡。
在小女孩低頭的瞬間，凌七走過去，將擦過女人耳邊的匕首收了回來。
餓了好幾天，一旦胃裡進了點東西，人就會覺得更餓，不到一分鐘時間，牛奶杯喝的乾淨。
等喝完牛奶，小女孩才記得周圍還站着不少人，她害羞地快速往周圍掃了一圈，最後停在給她牛奶的好心姐姐身上，小女孩低低地喊：“姐姐？”
凌子桐故作不知地問：“怎麼了？是不是沒吃飽？”
小女孩趕緊搖頭。
能喝到牛奶已經是超出她想象的事了，她不能貪心，否則別人會跟媽媽一樣不喜歡她的。
小女孩剛搖完頭，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凌家人一陣好笑，好笑之餘又覺得心酸，凌子桐掏出兩包兒童餅乾，小姑娘跟星星一人一包。
兩個孩子眼中齊齊閃爍着光芒。
星星詢問地看向王鑫跟劉媛媛，那小姑娘眼中的光芒閃過之後逐漸暗淡，餅乾之類的奢侈品她已經記不得是什麼味道了，她有些不捨地將餅乾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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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桐拍拍小姑娘的手，笑道：“吃吧，你媽媽也願意讓你吃。”
小女孩滿懷希望地轉頭，果然看到媽媽在朝她點頭。
凌子桐又親手將餅乾包裝打開，遞到她面前。
小女孩抓着餅乾的手枯瘦乾澀，有些顫抖的，手上的方形餅乾掉了一塊角，小女孩可惜地看着地上，她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餅乾放進嘴裡，又快速跪下，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只有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餅乾。
剛要塞到嘴裡，卻被凌子桐快一步打落在地上。
“姐姐？”小女孩擡頭，不解地問。
“地上髒，吃了壞肚子。”凌子桐解釋道。
“沒關係的，我吃了沒關係，姐姐，掉了可惜，我不怕吃土的，我以前餓的時候也吃過泥土的，都沒事。”爲了讓凌子桐相信她的話，小女孩將以往的經歷試圖拿來說服凌子桐。
“你吃泥土？”凌六問。
他們見過吃草根樹皮，見過吃黴的糧食，甚至現在還遇到吃同類的，可從沒聽說過餓了吃泥土的。
等凌六的話問出口，小女孩才突然想到什麼，她趕緊捂住嘴，不安地往後看。
媽媽曾經警告過她，不能將吃泥土的事說出來，如果說出去了，媽媽會再將她關在烏黑的小房間裡不給吃喝的。
那女人有些心虛，衆目睽睽下也不敢反駁，只能悻悻的低頭。
凌六看過去，摸了一把自己的乾爽的髮絲，笑的森森：“你該慶幸我不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