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娘微微蹙眉,問道:“秀紅說你送了一件皮衣給浩然做冬至禮物,難道她說錯了?”
“她沒說錯,”穆揚靈點頭道:“我是送了一件皮衣給齊浩然當禮物,可這和我們的婚事有什麼關係?”
舒婉娘張大了嘴巴,不明白女兒爲什麼會不懂這件事,難道是因爲她以往沒暗示過?
但這種事哪裡需要做母親的明說?幾個小姑娘湊在一起不就知道了嗎?
哦,對,她女兒沒閨蜜,除了秀紅和秀蘭,還沒哪個女孩子和她玩得特別好,而顯然,秀紅肯定沒跟女兒討論過這個,但誰又知道,女兒會不知道這個習俗呢?
明明大家都知道的啊?
舒婉娘頭疼的道:“傻孩子,你什麼時候送他禮物不好?非要送他冬至的禮物,年輕男女互送冬至禮物就是許下婚事的意思。”
他們北方一年到頭也就入冬的時候纔有空閒,有錢人家還好,從說親到成親需要三四年的功夫,十二歲開始說親,十五歲之前定下親事,十六歲就能出嫁,但絕大部分的人家從說親到成親一兩個月就能完成。
很多婚事都是選擇在冬天舉行,這樣新媳婦進門後能休息半個冬天,入春後就能下地幹活了。
而對於孃家而言,少了一雙碗筷,還多了一份彩禮,嫁女更好過年,所以冬至給未婚男女提供機會相識一開始只是鄉下地方盛行,後來城裡的小門小戶也開始加入,到最後一些鄉紳世家也去湊熱鬧,當然,他們不會像普通老百姓那樣露骨。
而是邀請幾個相熟的人家一起辦“消寒會”,太太帶着小姐們一塊兒玩,有未出嫁的女兒的會被當家太太們相看,有意願的就暗示想要小姐親手畫的消寒圖,對方要是同樣滿意這門婚事,女方的母親就會代爲應下,過幾天送一副“消寒圖”過去就好,要是不滿意,就以孩子技術差,或還小畫不好等話搪塞過去,大家自然心照不宣。
雖然表達的過程不同,但方式都差不多。
男方看上一個姑娘,會讓對方送給自己一個冬至的禮物,隨便什麼東西,哪怕是那姑娘在路邊隨便拔的一根枯草那也是答應的意思。
姑娘要是不答應,就找藉口推掉,雙方就知道各自的心意了。
齊浩然雖然剛來興州府三年,但明顯是知道這個習俗的,所以這小子就直接和穆揚靈討要冬至禮物了。
穆揚靈這丫頭竟然不知道這廣爲人知的習俗,稀裡糊塗就把東西送了出去,還送的親手送的皮衣,齊浩然那小子現在指不定怎麼笑呢。
舒婉娘小心翼翼的問道:“阿靈,其實浩然這孩子也不錯,我看齊將軍也沒有反對的意思,要不,就將錯就錯,將錯認下來吧。”
穆揚靈臉上紅通通的,“娘,這種事怎麼能將錯就錯?”
“那你說,除了浩然,你想嫁給什麼人?”舒婉娘認真的看着女兒,道:“要退掉這門婚事倒也不難,反正你們兩個沒也通過大人下定,娘豁出老臉幫你把東西要回來就是,可你要想清楚,娘一旦把東西要回來了,以後你和浩然就再不可能了。”
舒婉娘見女兒低垂着眼睛,就嘆氣道:“倒不是娘只盯着他,而是你認識的這麼多人裡,也就只有浩然和子衿最合適,其他人,不說你,就是娘也瞧不上,你人又強勢,嫁了人後就甘願的呆在後宅照顧公婆嗎?除了浩然,誰能忍受你那些志向?”
“就是平時笑盈盈的子衿,他也不會容許的,所以孩子,娘是真覺得浩然不錯。”
可也不能騙人家啊。
穆揚靈覺得這樣將就是對齊浩然最大的不公平。
“娘,這對齊浩然不公平。”
舒婉娘不明白爲什麼這對齊浩然會不公平。
“他喜歡我,我現在卻還沒把他當做男人一樣喜歡,在感情上對他不公平。”
舒婉娘就好笑道:“傻孩子,感情都是能培養的,你不去試試,怎麼就知道你不會喜歡上他?”
舒婉娘憐愛的拍着女兒的手道:“女人,能嫁給一個愛自己且自己也愛的人固然是最幸福的,若不然,嫁給一個愛自己的也不失爲一個好選擇,娘之所以贊同這門婚事,就是因爲浩然這孩子心胸寬大,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心裡都有數,他能容忍你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就是最大的幸福,換做別人,你覺得你嫁人後,你相公還願意你那麼有主意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穆揚靈沉默了。
舒婉娘眼底有些溫柔,眼睛放空的看向窗外,輕聲道:“孩子,去試試看吧,或許你會發現這門婚事很適合呢?”
“要說隔閡與不可思議,我和你爹纔是最不可能的,我十五歲之前,誰會想到我會嫁給你爹?我是千金小姐,他只是山間的獵戶,以前我看也不會多看一眼的人,我被你爹剛救回來的時候還覺得不如就此就死去。可你爹照顧了我一年,他正直善良,人又溫和,他將我照顧得那樣好,就算他在外人眼裡是是粗人,我也心喜,我很慶幸當時我給了自己時間,這些年來我覺得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也正是嫁給了你爹,我纔有了你,有了博文,有了博思和可嘉,後來的日子不管多苦,娘都覺得其中帶着甜味,所以孩子,你也去試試看,試着去接受浩然,給他一個機會,更給自己一個機會。”
穆揚靈就八卦的問道:“娘,爹一年也回不來幾趟,那你現在後不後悔?生不生氣?”
舒婉娘搖頭,“我只是心疼你爹,除了回家的日子,他哪裡有放下心的時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三百天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娘還恨自己沒用,替他分擔不了。”
房門突然被推開,嚇了屋裡兩人一跳,舒婉娘擡起頭就對上了目光閃亮的丈夫,先是狂喜,然後就是羞惱得臉色通紅,不知道丈夫站在門口聽了多少,
穆石目光炯炯的看着妻子,見她連脖子都燒得通紅了,眼裡閃過笑意,這才強迫自己將視線移開,定在女兒身上。
穆揚靈已經站起來要偷偷溜出去了,見父親看過來,忙道:“爹,娘病了,你和娘先說話,我去給您燒水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