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相思在家過了兩天懶散到天怒人怨的冬眠生活,恣意享受着被爹媽捧在手心裡噓寒問暖的愛意,簡直快美天。
被忽視了兩天的某人發飆了。
“雲相思,我前天叫你睡醒後打給我,爲什麼我直到現在都沒接到你的電話!”
魏安然沉聲質問,一心二用地看着手裡的件。
“啊,是你啊。”
雲相思懶洋洋地打個呵欠,抱着帶有太陽溫暖清香的蓬鬆被子不撒手。
“你忙完了?”
帶着鼻音的懶洋洋調調輕易勾起某人的怒氣,卻更快地將照顧怒火轉化爲某種難以言喻的火氣。
“你還在被窩裡?”
魏安然解開領口的扣子,放下手裡的筆,順手從左胸口袋掏出她的照片,滿眼都是她的如花笑靨。
“嗯。還想睡。”
雲相思抱着電話分機,被子矇頭,光線幽暗下來,她又有些昏昏欲睡。
“睡這麼久還沒睡飽?”魏安然聲音放鬆,帶着一絲曖昧的沙啞。“帶睡衣回去了?”
雲相思無意識地嗯一聲。
“不穿你襯衣我睡不好。”
魏安然呼吸一窒,感覺血液不受控制地往某個方向匯聚。
雲相思穿睡衣的習慣他了如指掌,她喜歡貼身穿一件他的舊襯衣……
“別趴着睡,壓壞了。”
“啊?”雲相思莫名所以地咕噥一句,思路有些渙散。
“趴着睡舒服。”
因爲輩子無能爲力,病體被人擺弄成仰面朝天的木偶,身系滿舒服的電線,她潛意識裡很厭惡那種睡姿,重生後矯枉過正,她愛了隱藏自己的趴睡。
魏安然眼前浮現她優美的背部線條,尤其是纖細的小腰,往下凸起的滾圓處,還有兩個深深的腰窩。
他後頭下滾動,聲音諳啞。
“乖,側身睡,快拿手揉揉,別壓扁了。”
雲相思疑惑地蹙眉,扭頭轉向另一側。
什麼壓扁了?她牀很乾淨,沒別的東西。
“你到底有沒有事啊,我還要睡。難得有這樣好的假期,別吵我。我媽一會兒又該喊我吃晚飯了。”
魏安然聽着她睡意朦朧的嬌嬌抱怨,似滿足似痛苦地閉起眼,毅然做下決定。
“晚等我回去一起吃飯。”
他啪地掛電話,利落地一躍起身。
“靖之,裡面的件交給你了,我回趟家。”
魏安然甩鍋甩的什麼熟練,話說完,人已經到了外頭院子裡。
獨立營選址在另一邊的山區裡,這幾天天氣太冷,工期暫停,他回到了老連部這邊辦公,順便幫楊靖之辦交接。
他腦子快,處理這些件輕車熟路,效率足足高出楊靖之一倍有餘。
這也是他之前當連長那會兒,還有充足的時間把手底下那夥兒大頭兵訓得哭爹喊娘,他也被譽爲冷麪閻王的原因。
不過營裡的事情不像這邊有章可循,不必太花費腦子;而是必須將每件事全都翻來覆去地琢磨,更需要查閱大量相關件,學習可以借鑑的管理知識,儘量針對每一個可能出現的問題,做好預設的解決方案,纔不至於臨時慌了手腳。
魏安然不太喜歡打沒把握的仗。他不是個死板的人,但更喜歡強力碾壓的強大感覺!
這才叫男人!這才叫軍人!
魏安然現在顯然更凸顯出男人的一面,因爲他滿腦子裡都想着女人,當然是同一個女人,他媳婦,雲相思。
這個小沒良心的,過兩天腐蝕日子,樂不思蜀。再待下去還得了?會直接睡失憶了吧!
魏安然稍一想象雲相思有一天會將他徹底忘記,覺得控制不住地想殺人。
這樣暴躁很不好。
所以他自覺地回去找媳婦,積極主動地配合治療他的焦躁症狀。
楊靖之打趣他,說他是憋久了的和尚開葷,新鮮勁兒且長着呢。
戰狼則說得更通俗易懂,說他是老房子着火。嗯,確實簡潔明瞭。
魏安然車子開得飛快,一路疾馳,順利超過前頭一輛輛車,將之遠遠甩在後頭。
“這車開得溜,有點意思。魏少,坐穩了,我遇到個有趣的對手。”
閻羅興奮地將油門一踩到底,瞪圓雙眼,將方向盤打得跟玩具似的。
魏承祖沉進椅背,微微掀開眼皮,瞅一眼車窗外飛逝而過的單調景色,平靜地繼續閤眼假寐。
“嘿,這小子有一手啊,溜得賊快!不會是在跑路吧?”
閻羅精神亢奮,像打了雞血一樣,喇叭按得叭叭響,輕易超過前頭驚魂未定的車子。
“不是。”魏承祖淡然吐出倆字,回答他最後一個問題。
“那您說他是什麼來路?看起來跟咱們同路啊。”
閻羅對魏少一向信服,他能貼身跟着魏少天南海北地飛,自然並未普通司機與僱主之間的關係那樣簡單。
“等下知道了。”
魏承祖疲憊地靠着椅背,手裡摩挲着一塊黃褐色的石頭。
石頭很普通,雞卵一樣的形狀,表面光滑,像是被人常年不離手地撫摩所致,一側沁着幾絲暗紅,血絲樣遊離洇染,透着幾分不祥之感。
石頭頭鑽孔,用一根結實的紅線繫着,連同幾顆光滑的楠木佛珠穿成一副手鍊,套在一隻白皙如玉的手腕。
尋根,這是母親臨終前的遺命,他其實並未有太大熱情。
根,這字眼對於魏承祖來說,有些諷刺。
他生長在固定而熟悉的地方,長大後四處遊學,很自然地將幼時的家當做自己與這個世界連接的初始。
可他母親卻對他說,他要去尋根。
親生父親,那麼陌生而虛無的形象,他連想象都拼湊不出一個模樣來,更無從產生類似於孺慕等等私人間的情緒。
他很懷疑,憑藉母親與那人金風玉露一相逢的緣分,如何能叫一位接受過高等教育,有理想有修養的女士,念念不忘,而至終身!
一夕是百年,何其殘忍!
養父對母親的情感何其真摯持久,卻對母親自始至終地敬重愛慕,未曾逾越雷池一步。
養父那般強勢的梟雄,竟然拿母親這樣一個有弱女子沒辦法,說起來也是笑話一樁。
記起臨別前養父的囑咐,魏承祖緩緩睜開眼,盯着忘我飆車的閻羅,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