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樓,又聽見水流聲跟說話聲,兩個女人圍着公用水龍頭在洗衣裳。 ()
兩人有說有笑,一人面前一個臉盆,卻沒有佔據水龍頭前的黃金位置,和和氣氣謙謙讓讓的,一看關係處得很好。
聽見有人樓,倆人回頭看過來,見到魏安然的超人造型都微微張大眼睛,顯然很是吃驚。
雲相思不好意思地抽回被魏安然牽着的手,掩飾地擡手敲門。
正洗衣裳的皮膚白皙的女人站起來,着臉盆輕輕甩甩手的水,又在身的花圍裙擦了擦,笑盈盈地問他們。
“你們找誰啊?”
女人說的是又輕又快的魔都話,雲相思倆人愣了愣,其實聽懂了,但這一遲疑的工夫,女人善解人意地笑笑,換成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重新問了一遍。
“你好,請問這裡是嚴老爺子的家嗎,我們是來看望老爺子的,我父親跟老爺子是朋友。”
雲相思忙客客氣氣地回答,隱秘而快速地打量女人一圈,猜測着她的身份。
瞧她的年齡,應該三十歲不到,難道是家裡的保姆之類的?
這一口普通話夠標準的,說不準是女兒或者徒弟之類的晚輩,還是謹慎點好,別鬧出笑話來。
“啊,請問令尊是?”
女人快步走過來,帶着一臉溫柔的笑,臉盆裡沒洗完的衣裳放在原地,先過來招呼他們。
“雲染墨。您是?”
雲相思一臉甜笑,落落大方地回答。
“原來是雲叔叔的女兒!快進來坐。爸,雲叔叔的女兒來家了,您快出來見見啊!”
她打開門,歡喜不已地揚聲衝屋裡喊了一嗓子,回頭喜氣洋洋地招呼倆人。
“快請進,我叫嚴肅。你們這是?”
她看着被魏安然穩穩當當放在地的大箱子,還有點發懵,想客氣都不知曉怎麼說。
“姐姐,我叫雲相思,這是我愛人魏安然,我們年後剛辦喜事。”
雲相思聽了嚴肅這個特別的名字,笑吟吟地自我介紹,順勢坐到客廳的寬沙發,打量周圍兩眼,沒有見到電視機,心裡鬆口氣。
“哦,妹夫快請坐。”
嚴肅本能地請魏安然落坐,又張羅着要去沏茶,反倒不好開口問地那個顯眼的大箱子了。
“吵吵什麼!畫畫的時候不是說過要安靜嗎!天天吵吵,靈感都被吵沒了!都閉嘴!”
暴躁的喝罵響起,隔壁傳來乒裡乓啷砸東西的聲音,隔着緊閉的房門都清晰可聞。
雲相思眨眨眼,輕輕咬着嘴脣,心驚肉跳地輕輕捂着小腹位置。
這是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她心心念念都是肚子裡的孩子,潛意識裡時刻準備保護孩子,這是母性的本能激發。
魏安然暗暗咬牙,大掌按她攥緊的左手,詢問地看向她。
雲相思接觸到他溫暖有力的大掌,心神一鬆,回頭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心神放鬆下來。
“啊,對不起,我爸他畫畫時候脾氣有點大,不是針對你們的……”
嚴肅端着茶盤進來,臉色有些發白,勉強維持着笑容小聲道歉。
一聲大吼又響起,有東西砸在房門,發出巨大聲響!
“有完沒完!都給我滾!滾!”
嚴肅放茶盤的手微微一哆嗦,發出一聲清晰的瓷器碰撞聲響。
這點噪聲像是引發炸藥的導火索,重重的腳步聲又急又快地衝到門口,門被蠻力拉開,飽蘸着墨汁硃砂的粗細毛筆箭一般飛射過來!
魏安然皺眉,閃電一般躥過去,兩手一撈,接過毛筆,躲開飛濺的墨汁,身的草綠軍裝乾乾淨淨,整潔大方,不帶一絲褶皺。
他沉着臉將毛筆遞回去,老頭不接,他也不勸,雙手一揮,毛筆原路飛了回去,正正好搭在筆架。
嚴全德像是一隻噴火的恐龍,挾帶着滿滿的怒氣衝出來,看着想要打人似的。
可被魏安然露出的一手這麼震了一下,老頭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笑容,哈哈笑着問:“你這娃娃哪來的,這戲法變得不錯。”
魏安然戰友多,各地方言聽習慣了,無障礙用普通話跟老爺子交流。
“您好,我叫魏安然,我岳父雲染墨特意囑咐我跟相思過來看看您。岳父如果知道您這樣精神矍鑠聲如洪鐘,一定十分欣慰。”
魏安然心裡有氣,話說得帶着骨頭。
不過他這點小機鋒顯然白打了,嚴全德全然不理會,哈哈大笑着拍拍他的肩頭,檢查豬肉似的又拍拍他的手臂胸膛。
“不錯不錯,老雲那個土匪頭子挑女婿眼光,還是我強那麼一點點,挑了個當兵的看着靠譜。”
嚴肅臉色更慘白兩分,難堪地低頭倒茶,細白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嚴全德壓根沒發現女兒的不對勁,大力拍魏安然幾下,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坦然受之,又轉頭望雲相思。
“你是相思丫頭?你老子找了你十八年,愣是不肯死心。皇天不負有心人,到底叫他找着你了。嗯,瞅你這模樣錯不了,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
嚴全德下左右打量雲相思,直白的眼神又叫魏安然有些不悅。
雲相思倒是沒有避讓,她有點明白這老爺子的個性了,說好聽點是童趣無邪,直白點說是耿介不會拐彎。
也算不得大毛病,藝術家嘛,有怪癖的多了去了,不瘋算難得。
“嚴伯伯好,冒昧前來打擾,您多海涵。”
雲相思起身彎腰鞠躬,十分恭敬,舉手投足間又透着端莊大方,是長輩喜歡的那種類型。
誰知道顏老爺子又不高興了,撅着山羊鬍皺眉教訓。
“哪來的這些酸嘰嘰的臭毛病!雲染墨那傢伙沒教好閨女,真不懂事!”
雲相思噎得無語,索性站直身子微笑而立,以不變應萬變。
“爸,坐下跟妹妹妹夫說話吧,我把淼淼喊出來見見阿姨。”
嚴肅溫柔地插口,試圖緩和僵硬的氣氛。
“用你說!去把畫室收拾收拾,那副畫燒了吧,晦氣!”
老爺子吹鬍子瞪眼,又開始暴躁起來。
嚴肅沉默地起身進畫室,彎腰撿起地的硯臺,隨手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