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徐初見了徐老爹的樣子先是一哽咽,隨後眼圈就紅了,雖說她來徐家的時間也算不上很長,只是在這段難熬的日子裡,徐老爹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帶來了難得的溫暖,現下自己終於要離開這個家了,心裡卻突然有些捨不得,“初兒來跟你拜別了。”
徐老爹自打徐初進門開始就眼淚汪汪的,徐母說了他一句,老爺子還非狡辯說是被旱菸給薰得。這話讓徐初聽了不由的想笑,哪個沒事人大晚上的會坐在房間裡抽一晚上的煙呢,只是這話徐初終究還是沒說的出口,老爺子心疼自己捨不得自己的心情徐初大抵也是瞭解的。以前出門念大學的時候,家裡的母親沒像別家母親那般的千叮嚀萬囑咐,倒是家裡的老爺子萬般的捨不得自己,在自己去念大學的第一個周,竟然還因爲太過想念自己而生了場病,就是因爲這件事,家裡的父親還被母親笑了好一陣子。
徐初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想象過自己出嫁時的樣子,其實想比起大海,徐初更喜歡廣袤無比的草原,十五六歲的時候還天真的想着等自己以後和自己的如意郎君來個史無前例的草原婚禮倒也不錯,兩個人在親友的見證下騎着駿馬在草原上奔騰,那該是多美好多愜意的畫面。
只是徐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嫁人的時候居然是現在這般的景象,沒有爹孃沒有親友,穿越到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受了家裡的哥哥嫂嫂那麼多的欺負,好在出嫁的前一夜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柔,好在出嫁的當天感受到了父親的不捨。
好在,終歸是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至於人在哪裡過着什麼樣的日子,倒也不那麼重要了。
徐初不知道古代未出閣的姑娘在出嫁的時候拜別爹孃的時候需要有什麼樣的禮儀,但是小說和電視劇多多少少還是看過一些的,徐初撩了嫁衣沉甸甸的裙襬在徐老爹面前緩緩的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雖然不太清楚,但是徐初知道三拜九叩是最大的禮節,做了總是沒錯的。
雖說徐老爹和徐母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但是此情此景,徐初還是有些難受的。
“爹爹,孃親,”徐初看徐老爹和徐母都是一副要哭的表情,便收了收自己的眼淚,兩位老人一把年紀了,自己可不能再用眼淚去招惹了,“今日初兒一走,此後便再也不是徐家的人了,爹爹和孃親上了年紀,以後一定要爲自己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纔好,田裡的夥計少做一些,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銀子夠用就好,過得樂呵纔是最重要的,家裡若是有什麼看不過去的事情,只要沒有涉及原則,就由着那些人鬧吧,身子是自己的,要是氣壞了可如何是好。初兒今日與二老一別,便是終身。若爹爹和孃親以後遇到了什麼麻煩,儘管來找初兒便是,初兒定當竭盡全力,只爲爹爹孃親。”
徐初說完便朝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徐老爹磕了個頭,又轉過身子朝着站在一旁的徐母磕了頭,算是感謝兩位老人在這些日子對自己的照料,以後自己進了林家堡,不管怎麼說,物質生活上總是比在徐家的時候要好的,對於以後再林家堡裡的日子,徐初倒也不擔心,不管遇見什麼事情,徐初的原則向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堅信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住自己,還是那句話,日子是自己,那便一定要過的精彩,千萬不能讓那些看熱鬧的小人笑話了去。
徐母到底算是第一次嫁女兒,聽了徐初的話之後就已經夠難過了,現在見徐初這般,眼睛裡的淚水便再也忍不住,終於流了下來。
“阿福阿福,”黃靜對着銅鏡一件一件的試首飾,頭上的頭飾摘了又帶帶了又摘的,讓人看了眼花繚亂的,“你快過來看看,我帶哪個比較好看?”
這邊黃靜已經忙活了半天了,一轉頭卻發現那邊自己家的那口子還躺在牀上睡得不亦樂乎,身上穿的還是晚上睡覺時候穿的裡衣,自己起牀的時候給他放在牀頭的衣服還是好好的放在那裡,半點也沒有動。
黃靜一下子就來了火氣,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牀邊,拎着徐福的耳朵就把徐福從牀上拎了起來,“我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再睡?人家林家堡迎親的隊伍一會兒就來了,要是看見你這個大舅子還在牀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你讓人家林家堡的來人怎麼想?”
“夫人夫人手下的力道輕些,”徐福只要一遇見黃靜,那便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昨天徐福還跟着黃靜回了黃靜的孃家,在黃靜孃家做了一整天的活兒,回到徐家的時候整個人早就已經累得不行了,狼吞虎嚥的吃了飯便回到牀上睡着了,這一直睡到現在也沒有完全休息過來,只是黃靜一拎徐福的耳朵,徐福整個人就精神了起來,嘿嘿的笑着說道,“夫人不是向來都不怎麼喜歡初兒的麼,如今初兒都要成親了,終於要離開徐家了,夫人倒還緊張起來了?”
“我說你個臭阿福,這種喜歡不喜歡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我什麼時候不喜歡咱們家初兒了?你可不要冤枉死我了,我和初兒向來都是最和睦的,”黃靜看着徐福這幅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沒好氣的說道,這徐福沒什麼缺點,只不過是太老實了,什麼時候都沒有個眼力界兒,這現在的徐初哪裡能和以前的徐初想比,人家現在可是林家堡林家的主母了,哪裡是她黃靜能得罪的起的,她現在巴結徐初還來不及呢,哪裡還能和她有什麼不和睦,“再者說了,咱家初兒要嫁的可是林家堡的堡主,這林堡主是我們能怠慢的了的人麼?今天可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若是因爲你遲遲不起牀而耽誤了人家的良辰吉時,那罪過是你能擔待的了的麼?你覺得林堡主以後還會給你好日子過麼?”
自從徐初和林瑾瑜的事情定下來之後,黃靜對徐福的態度就越發的好了,兩個人每天和和氣氣膩膩歪歪的,倒真有些舉案齊眉的味道。其實要說黃靜對徐福那真是有真感情的,只是以前徐家實在是太窮了,俗話說的好,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銀子什麼事情都辦不好,自己喜歡的東西也不能買,走在外面的時候整日的看着別家的娘子帶着夫君給買的簪子首飾什麼的,自己身上卻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窮酸的恨不得衣服上都要多幾個補丁。這黃靜再怎麼說未出閣之前也是個村長家的女兒,什麼時候在街上受過這樣的屈辱,那些長舌婦在街上的時候變着法子的笑話她,她心裡自然不好受,這回到家裡對着徐福的時候自然也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
只是現在的徐家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徐初這死丫頭說到底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三兩下就把林家堡的堡主拿的死死的,林瑾瑜三天兩頭的往徐家送些銀子錢財金銀首飾什麼的,黃靜和夏荷花的苦日子算是熬到頭了,帶着林家堡送來的首飾走在街上的時候都是昂首挺胸趾高氣揚的,得意的不得了。心想徐初還算是有點良心,總算徐家沒有白養她這麼多年。
徐福聽了黃靜這話之後整個人一機靈,他向來也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像是成親這種事情他就更不喜歡參加了,只是今天說到底都是自己的妹妹嫁人,自己實在沒有不出席的道理,而且像林家堡這種商業大戶,都是很講究風水時辰的,堡主夫人進門的時辰早就選好了,是一刻鐘都多不得一刻鐘都少不得的,要是真是因爲自己而耽誤了林家堡的事情,那自己死一萬次也是不能夠的。
想到這裡徐福便一個咕嚕坐了起來,伸了手便要去摸自己昨天脫下來的衣服,卻被站在牀邊的黃靜一把將伸出去的手打了回來。
“還穿那套衣服做什麼,不乾不淨的難看的很,”黃靜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好,徐福都着這般的不在狀態了,她說起話來的時候卻還是笑嘻嘻的,伸手取了自己之前給徐福放在牀頭的衣服往徐福面前一擺,笑着說道,“快瞧瞧夫人我給你準備的衣服,今天你就穿這個了。”
徐福的這身新衣服是黃靜拿了林家堡送來的布匹,特地回來自己的孃家請自己的父親找的名裁縫親自操刀給徐福量身定做的衣服,要說這林家堡送來的料子就是好,連那給大戶人家做衣服的裁縫見了都讚不絕口,說市面上已經找不到這麼的料子了,幾句話讓黃靜覺得倍兒有面子。挑了現下最流行的款式給徐福趕製了身衣服,還給了那裁縫不少的打賞錢。
這徐福哪裡見過這麼好的料子這麼好看的款式,便伸手去摸了摸,試到了料子的手感之後更是喜歡的不得了,一擡頭才發現黃靜今天也穿了件很好看的衣服,頭髮也梳成了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樣子,還帶了些華貴的髮飾,好看的惡不得了。
徐福看着黃靜嘿嘿一笑,沒頭沒腦的說道,“夫人今天真是好看的很啊。”
“只今天好看?”黃靜被徐福誇的高興,卻裝成衣服沒好氣的態度對着徐福撒嬌般的說道,“難不成平日裡就不好看了麼?”
“好看好看,”徐福聽了黃靜的話之後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他一直都以爲都是因爲自己太不會說話了,所以黃靜才老是和自己生氣,“夫人自然是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看的。”
“你倒是越發的油嘴滑舌了,”黃靜捂着嘴嘿嘿的笑,然後將徐福從牀上拉了起來,給徐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裡衣,然後笑着說道,“咱們快些吧,再不趕緊的一會兒就真的要耽誤了人家的好時辰了。”
黃靜說完便開始親自動手給徐福換衣服,徐福見了這樣的黃靜不由的覺得受寵若驚,心裡也早就沒的冒了泡。
黃靜剛剛給徐福將衣服的帶着全部都繫好,外面就傳來了吹吹打打的聲音,“阿福你聽,林家堡的人已經來了,”黃靜趕忙跑到銅鏡前,將首飾盒子裡面的簪子玉鐲耳環什麼的全部都倒了出來,恨不得全部都帶在自己的身上,“阿福你快看看,我帶哪個比較好看?”
這林家堡的人眼看就要進門了,可這黃靜卻自己亂了分寸,徐福透過窗子看着徐康已經站在了門口,夏荷花抱着苗苗站在徐康的身邊,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根本就藏不住。徐初已經蓋上了蓋頭,穿着一身通紅的嫁衣站在徐老爹和徐母的中間,徐貝也換上了林家堡特地送來的衣服,歡歡喜喜的站在徐初的前面,她是林瑾瑜特定的花童,一會兒是要跟着徐初一起去林家堡裡參加儀式的。
徐福隨便拿了件首飾塞進黃靜的嘴裡,一邊說着這個最好看一邊將黃靜往院子裡帶,黃靜慌慌張張的將徐福選的那個金步搖插進頭髮裡,兩個人剛出了房門,還沒在院子裡站好呢,林家堡的人就來了。
一身紅衣的林瑾瑜今天格外的好看,旁邊的林湛元歡歡喜喜的跟在自家爹爹的身邊,探頭探腦的向着院子裡看,看着真的要變成自己孃親的徐初蓋着蓋頭,便嘿嘿的笑了出來,還不忘跟站在徐初面前的徐貝吐了吐舌頭。
徐初蒙着蓋頭什麼都看不見,只是聽聲響就知道是林瑾瑜來了,便勾着嘴角輕輕的笑了笑。徐母拉着徐初的手走到了林瑾瑜的面前,然後笑眯眯的將徐初的手交到了林瑾瑜的手上。
徐初只覺得手心一熱,隨後便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什麼人緊緊的握着,徐初知道那是林瑾瑜,便會心一笑,輕輕的握了握林瑾瑜的手,算是自己對他的迴應。
徐初剛一握上林瑾瑜的手,林瑾瑜便反手將自己的手指和徐初的交纏在一起,正兒八經的來了次十指相扣。
按照這裡的規矩,徐初應該和林瑾瑜一起對着徐初的父母行叩拜大禮,等徐家的兩位老人應允了之後林瑾瑜才能帶着自己的娘子走。
徐初被蓋頭蒙着視線,根本什麼都看不到,頓時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好在自己的身旁還站着個林瑾瑜,這人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手,徐初堅信林瑾瑜不會讓自己受一點傷害,便順着林瑾瑜的引導對着徐老爹和徐母行了叩拜大禮。林瑾瑜扶着徐初起身的時候,隔着紅蓋頭在徐初的耳邊用別人都聽不見的聲音輕輕淺淺的說了一句。
“終於娶到你了,初兒。”
一晚上沒睡的徐初昏昏沉沉的,根本反應不過來她家的夫君在對着她做些多麼浪漫的事情,等到徐初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穩穩當當的坐在了林家堡擡喜娘的轎子裡,自己手裡還抱着上花轎之前喜娘遞給自己的蘋果,有着一聲平安,生活甜蜜的寓意,而遞給自己蘋果的那位喜娘,現在正跟在自己的轎子旁邊,懷裡還抱着一尊送子觀音,至於這尊觀音是什麼寓意,那便不言而喻了。
林家堡離着徐家很遠,這被林家堡請來擡花轎的人擡的有很穩,沒有半點顛簸。徐初由於昨天一晚上沒睡,現在實在困得離開,轎子晃晃悠悠的,徐初便真就在花轎上睡着了。
等着自己被喜娘搖醒的時候,花轎已經到了林家堡的大門口了,徐初被紅蓋頭蒙着什麼都看不見,只是感覺花轎的門簾被別人拉開了,雖說還在冬日,但是今天的陽光好像格外的好,從花轎外面照到徐初的臉上暖洋洋的,徐初順着蓋頭的下襬看見了一隻手朝着自己伸了過來,徐初知道那隻手的主人是林瑾瑜,便笑着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詩經》裡膾炙人口的句子很多,有些甚至是人人會背誦,可徐初小時候讀《詩經》的時候,偏偏就是讀不懂那些膾炙人口的句子,只是此時此刻,徐初終於明白了《詩經》裡那些句子的含義。
此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和現代的西式婚禮不同,古代的女子成親的時候需要遵循的規矩很多,徐初什麼都不動,只好將自己全部都交給了林瑾瑜,迷迷糊糊的跟着林瑾瑜往林家堡裡面走。
林瑾瑜大概是感覺到了徐初的不安,之前和徐初十指相連的手便拉的更緊了些。徐初甚至還感覺到了拉着自己的這人勾着嘴角輕輕淺淺的笑了笑,而那輕到幾乎聽不到的小聲,竟讓自己莫名的平靜下來。
兩個人還沒走到林家堡的大門的,徐初就聽見了喜娘喊着讓自己跨火盆的聲音,徐初自己還沒什麼表示呢,就感覺到林瑾瑜的身子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傾,然後隔着蓋頭附在自己耳邊輕輕的說道,“家裡的規矩的多,夫人就暫且受着點,日後我定好好的跟夫人陪個不是。”
林瑾瑜的加重了話中的‘夫人’二字,這明顯的小孩子脾氣讓徐初聽了想笑,心想這人一對着自己的時候還真是永遠的小孩子脾氣,現在都要成親了,這毛病卻還是不改,這還沒拜堂呢就急着叫自己夫人,難不成還怕自己因爲林家堡的規矩太多而扯了蓋頭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