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國的屋子裡,周氏擰着眉頭,佈滿皺紋的老臉古板的板起,看不出任何表情。方纔,王秀兒已經把她的打算原原本本的跟周氏說了一遍。周氏雖然在王家地位很高,可是畢竟這事兒是瞞着老爺子而且又牽扯王家子孫,有些顧忌老爺子知道後會尋她的麻煩,所以周氏也一時拿不定主意。
王立國焦急的道:“娘,蓉兒可是你的親孫女啊,瑤兒這個丫頭又是那個賤女人所生。用她的賤命去替換蓉兒,不過分。”
孫氏和王秀兒也適時的出言幫襯,在一家人的遊說下,周氏被說的有些動搖了。她環視了座下滿臉淚痕可憐兮兮的王蓉兒,又聯想到王瑤兒那個丫頭一向很討厭,終於嘆息一聲道:“好,那就照着你們說的辦。”
周氏這邊一點頭,那邊的王立國一家心裡頓時就放下了一塊石頭。王秀兒壓抑住心中的那一份歡喜,又不放心的囑咐了一番周氏:“奶奶,等明兒金府那邊來人,你一定要想盡辦法拖住阿爺,千萬別讓他發現我們偷偷的把人給替換了。也就是在瑤兒進轎之前,千萬不能讓阿爺瞧出端倪。”
周氏答應了下來,一家人滿懷感激的對周氏說了一番感恩戴德的話,王蓉兒又泣不成聲的一個勁兒的給周氏下跪。等送走了周氏,王立國與家子人的面上忽然變換了一番笑臉,王秀兒絕美的俏靨上也浮現一抹陷害成功的自豪感,看了看一邊的淚珠未乾王蓉兒,輕笑道:“姐姐。快把你的眼淚擦一擦,戲你演的有些過了哦。”
王蓉兒撇着一肥嘟嘟的嘴,三下兩下的就把臉上的淚痕擦乾了,解釋道:“我可不是演戲。我只要想到明兒就可能離開了王家,我是真心的害怕。”
王秀兒輕笑不語,孫氏趁機道:“好了,既然娘那一邊搞定了下來,那剩下的咱們也該好生的準備了。”看着秀兒,蓉兒姊妹倆點頭應聲。孫氏又把臉轉向了王立國,道:“瑤兒那邊可就交給你嘍?”
“你就瞧好吧!”王立國嘴角一咧,眼瞳中殘酷的神采一閃而過。
時光荏苒。時間看似富足,可是當它悄悄流逝而過,再等你發覺時,也只會徒增傷感。
遙遠的西方,一輪紅彤彤的夕陽半掩在地平線上,楓葉一般的霞光映照在蒼穹的雲朵上,將天邊的一角渲染的炫美多彩。
夕陽雖好,可是終究是要躲進黃昏裡。
天色已經愈發的朦朧。
腳踏着泥土小道。王瑤兒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家裡趕去。她深深地把頭低沉下去,看那樣子好似生怕遇到村子裡的熟人。
或許是王立國嘴快,又或者是金萬福故意讓人散佈謠傳,村裡的大部分人竟然都知道明兒將是王蓉兒出閣的大喜日子。所以那些在路邊拉呱聊天的熱心的村民在遇到王瑤兒時,總會放下手頭的事兒。然後神秘兮兮的招手讓她過來,好奇的想從少女這兒挖到什麼消息。
就見方伯伯滿臉不屑的擄着鬍鬚,嘆息着對瑤兒道:“哎,王山還真是出息了。想以前,他尚未走出村子裡去的時候,還整天的跟在我屁股後面轉悠着玩呢。現在他出息了,竟然忘記了咱們昔日玩耍的伴了,真是太可惡了。”
“是啊,是啊,王老哥子可真不夠意思。我跟他雖然並沒有多麼深的交情。可是咱們畢竟還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吧。他家孫女都要出閣了,這麼大的事兒竟然連提都不跟我們提,這不是看不起人麼?”一個年紀稍大的老大爺也顫抖着鬍鬚在一邊抱怨。
旁邊聊天的村民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囉嗦起來,有的是和方伯伯一樣抱怨未曾接受老王家的邀請,有的則是八卦的詢問着王蓉兒出閣人家的底細。王瑤兒被村民們圍在中間。竟沒有插嘴的機會。
王瑤兒好言好勸的解釋着這完全是子虛烏有沒有的事兒,可謂是費了好大的勁兒纔跟這撥的人說清楚。往前走了還沒有沒幾步,就看到了陳大娘揹着個鋤頭,挽着個褲腳,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顯然是剛剛從地裡幹完活兒回來。
王瑤兒剛想禮貌的上前去打招呼,不料陳大娘擡頭看到她,還未等她開口,就熱情的招呼了過來。
“哎吆,瑤兒啊?”
“呵呵,陳大娘好,怎麼,怎麼沒見陳東那個傢伙幫你?”
“東兒還在地裡正忙着呢。”陳大娘欣慰的笑了笑,接着笑呵呵的把王瑤兒拉了過來,臉色的笑容兀的遁去,就見陳大娘一字一句很正經的道:“瑤兒啊,我聽說你們家蓉兒明兒就要出閣了。你們老王家怎麼沒請我啊,怎麼,看不起我出不起這份子錢?”
王瑤兒無奈着撫着額頭,心道:壞了。今兒要不是把這茬給解釋清楚,陳大娘肯定不會放她離開。所以王瑤兒又費了一遍口舌。等到她好不容易跟陳大娘解釋清楚,哄得她安穩的離開了。這邊正要趕緊回家,身後又是響起一聲“瑤兒”,讓的她頓住了腳步。
王瑤兒苦着臉,扭過頭,就看見村裡針織紡的王大娘正朝着這趕來,離着老遠就聽她扯着大嗓門喊道:“瑤兒啊,你先別走,我有個事兒問你......”
駐足在當地石化了的王瑤兒客套的笑了笑,只不過那抹笑卻是顯得那麼的僵硬。
忙活了半晌,也費了半天的嘴皮子,總算是把一路上所有的有關王蓉兒的疑問全部都解釋完了。再一看看天,已經是黃昏了。
所以剩下的來的路,王瑤兒幾乎把頭低下來,身子往前傾斜一定的角度,直直的往家趕去,唯恐在遇到什麼熟人。眼看着王家已經近在眼前。王瑤兒輕鬆地舒了口氣。
“瑤兒回來啦!”
剛剛來到王家門前的王瑤兒剛想走回家去,王立國卻忽然從院子裡踱步出來,迎頭還跟她打起了招呼。
在王瑤兒的印象裡,這位大伯可是一向是瞧不起她的。與她說話也一貫用着命令的語氣,今兒這般親切的問候,還是第一次。
王瑤兒不禁疑惑起來:大伯今兒這是怎麼了?良心發現?還是人品改變?
王瑤兒愣了一下,接着趕緊點頭微笑道:“嗯嗯,大伯,我回來了。”
或許是察覺到王立國的怪異。在迴應王立國的同時,王瑤兒就擡着眼眸上下打量着他,就見王立國一臉微笑的向他看來,不過那抹笑容明顯的是強裝出來的,讓人不甚舒服。
王瑤兒畢竟沒有老爺子的閱人無數的經歷,她雖然看出來大伯笑容的牽強,卻是沒有窺探的出夾在那抹笑容背後的危險。
“回來了就趕快回屋吧,爹孃還等着你回來吃飯呢!”
王立國匆匆的說了一聲,接着就橫着讓出路來讓她走過去。王瑤兒正在疑惑王家晚飯的飯點何時提前的早了,卻是忽的發現王立國至始自終都把他的右胳膊避在身後。王瑤兒心裡暗自覺得奇怪,不過她也沒有唐突的提問,應了一聲,就邁步從王立國的身邊走了過去。
與王立國擦肩而過,王瑤兒滿腹疑惑的往前走着。可還沒有走出幾步,只聽“砰”的一聲。就像是陰雨天的一聲悶雷,緊接着她的身子就驀地怔在了當場。
那一霎那她尚有一絲清醒的意識,可是她也來不及呼喊,只感覺後脖頸就像是狠狠地捱了一個悶棍。接着身子就直直的癱軟下來,知覺也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王瑤兒倒下後,就現出王立國手持着一個拳頭一般粗的棍子,神色緊張地站在當場。
王立國只是想敲暈王瑤兒,所以那棍子的頂頭還包着一裹棉布。等確定王瑤兒被他打暈後,王立國又神色慌張的左右顧看了一番,接着就迅速的抱起躺在地上上的王瑤兒。飛一般的跑進了自己的屋子裡。
天色迅速地暗了下來,明兒金萬福就要過來帶人了。王老爺子這些天來了被這事兒壓得透不過起來,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現在的老爺子外表看似臨危不亂,實則他的心裡也在顫抖,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傾注於老二王立業的身上。可是萬一老二在蓉兒被帶走之前還未曾趕回來,那蓉兒豈不是...
老爺子沉默了,緊接而來的是涌現而出的強烈焦慮。
今晚的餐桌上少了不少王家人,所以一個單單的王瑤兒也未曾引得趙氏,柔兒的注意。小七找不到阿姊,不過他卻是知道阿姊今兒是去二龍山去尋子俊哥的幫助了。所以他也不甚着急。不過用過晚餐後,王家的人也各區各的屋子裡,眼看着天色愈見的漆黑,小七躺在鋪上一直未曾睡去,卻是遲遲不見阿姊回來,年少的他也不禁擔心了起來。
可是擔心歸擔心,小七看天色愈見黑彌,而且三伯和阿爺屋子裡的燭燈早就熄滅了去。心智年幼的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更不知道要趕緊的通知阿爺,竟躺在牀上偷偷的啜泣了起來。
一覺而過,黎明悄然來臨。
三陽鎮,不良坊。
金萬福愜意的舒展着早起的身體,仰頭看了看東方的天際剛剛翻起魚肚白。他的心底壓抑不住一種顫抖的心情。
這是興奮地顫抖,也是將出惡氣快感襲身的顫抖。
“呵呵,王山,今兒我就讓你親自體驗體驗失去親人的滋味。”
金萬福斜頭看了一眼身後帷幔置頂頗顯豪華的大轎,接着利索的在管家的扶持下,上了一輛馬車,拉起帷幔看着身後那羣長長的護轎的人,朗聲道:“弟兄們,擡起轎子,咱們該去青陽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