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摩挲着樹葉, 發出陣陣聲響,在這靜寂的夜裡,不由得讓人聞之心頭陡生寒意。月亮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清冷至極, 爲這裡的建築物鍍上了一層蒼涼的幽光。
那黑衣人忽然迅速的奔了過來, 快如閃電, 讓人絲毫未來得及有什麼防備。林如畫大驚, 正要開口大喊,不料卻感到身子的某處一麻,徒勞的張了張嘴, 發現自己不能發聲了。她神情一凜,暗道了一聲不好, 心下如明鏡一般, 立即反應過來。這人居然瞬間點了自己的啞穴和定穴!
黑衣人站在林如畫面前, 目光壓迫着沉沉的惱意,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眸, 直直的望進她的心底去。他並未開口,只是緩緩地張開手心,露出了攥着的一物。
林如畫不甘示弱的回視過去,隨着黑衣人攤開的動作,她的神色也變得越來越凝重, 呼吸都不由得一窒。那荷包上熟悉的針線活兒, 那表面是自己親手繡的兩顆小樹, 那顏色是自己專門從雜貨鋪子裡挑的。這個東西難道不是應該在弟弟林如風手上麼?爲何會在這個黑衣人手上?而且, 藉着並不明亮的月光, 依稀可見那荷包上面還沾染着絲絲縷縷的血跡。
林如畫的心頓時揪緊了,萬分掛念起親弟弟林如風的安危來。這麼貼身之物, 被人輕而易舉得到,而且那荷包上還有來歷不明的血跡,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向林如畫昭示着一個事實:林如風,很可能已經遇到了什麼危險!
心念及此,林如畫眼眸一動,心跳得極快,心裡有些七上八下。她定定的看向眼前此人,捉摸不定他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他衣料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她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他如緞的長髮被風不羈的揚起,她不能說話,便用自己的表情告訴他,求他放過林如風。
那黑衣人挑眉望向林如畫,大概是讀懂了她眉宇之間想要傳達的意思,但是卻仍舊不動聲色,垂眸將那個荷包仔仔細細的收好。從頭到尾,他一句話都沒說,僅僅只是做了幾個動作罷了。就在林如畫快要被這種難言的沉寂給逼瘋了之時,那人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掐住林如畫的脖子,終於開口,聲音像是故意弄得低沉沙啞,讓人分辨不出:“今晚只是給你一個教訓,你的好弟弟若是以後再敢爲非作歹,出來禍害良家少女,到時候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如畫聞言,目光一緊,滿臉訝然之色,不明白爲何此人會說林如風出來禍害良家少女。難道,最近的幾起採花大盜一案,正是林如風所爲麼?自從搬至知府這邊來住之後,林如畫就很少再回自己的家裡,也很少見到林如風了。不知道這個弟弟天天究竟在忙些什麼,明明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卻是如同脫了籠頭的馬,沒一刻安分的時候。現在乍一聽到此案居然是自己的弟弟所爲,這讓她很是大吃一驚,怎麼都不肯相信。
那黑衣人瞧出了林如畫臉上的難以置信之意,一時半會兒倒也摸不準此事究竟是不是受她攛掇的。轉念一想,他忽然憶起了一個細節,就是林如畫曾經派秋月前來陷害唐凌,妄圖使得那採花大盜盯上唐凌。由此可見,林如畫應該並不知曉此事,若是她知道那作奸犯科的是自己的親弟弟,她直接給林如風說一聲便完了,何須如此大費周章,佈下秋月這一枚棋子呢?想到這裡,他便給林如畫解了穴,冷聲說了一句:“希望你們林家人好自爲之!”黑色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在眼前一晃,便消失了。
楊傑摘下黑色面巾,一路使輕功出了謝府,眉頭仍舊緊鎖。方纔在這之前他去了林如風的家裡,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明顯破敗起來。於是,他便猜測其很有可能和姐姐林如畫有聯繫,於是便在這深夜趕來謝府,對林如畫嚴詞警告,旁敲側擊一番。結果照着今晚的情形來看,林如畫竟是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外面招蜂引蝶,禍害少女。
那麼,該如何尋得林如風,給唐凌報仇呢?今晚救走林如風的人,又是誰?
卻說林如畫見那個黑衣人走了之後,這才感到自己稍稍回魂,然而心裡仍然是被那個消息所震撼到,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嗓子裡蹦出來。她看着眼前這一片冷寂的房間,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冷得發寒,不由自主的想起謝雲琛今晚所言之事,那最後一句猶如魔咒一般,不時地在她腦海裡迴盪:“朝廷要我務必在半個月內將其抓捕歸案。不然的話……就會嚴懲於我……”
她感到自己的冷汗浸溼了後背的衣裳,下意識的狠狠咬住了雙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開始在脣齒之間漫延開來。謝雲琛,他會爲了自己的官運仕途,將林如風親手送往斷頭臺麼?會麼?即使是感到謝雲琛肯定會毫不留情徹查到底,林如畫依舊是殘留着僥倖的希望,在心底默默地祈求謝雲琛能夠放過林如風。畢竟,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相依爲命的人。
淒冷的寒風肆無忌憚的颳了過來,使得她身心俱涼,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腳步略顯虛浮,林如畫有些神思恍惚,怔怔的走着,不知不覺竟來到了謝府的柴房那邊。裡面傳來女孩子的聲音,即使被刻意壓得極低,且又模糊不清,但到底還是讓林如畫給聽出來是梨兒的聲音。她穩了穩心緒,將面部表情調整了些許,估摸着已經恢復到平常的樣子,這才伸手握上門柄。
輕微的響動聲,隨即,門開了,一股陰溼之氣撲面而來。映入林如畫眼簾的是,梨兒正在柴火堆旁邊仔細的練着舞蹈,小蝶靠着牆邊坐着,昏昏欲睡。二人聽到聲響,不約而同的往這邊瞅過來,一見是林如畫來了,於是便立即走過來道:“小姐!”
小蝶畢竟是追隨林如畫多年,見其雖然努力維持着平靜,到底還是掩飾不住那眉宇之間的沉重。當下,她也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難道是小姐不放心我們麼?梨兒她練舞練得很認真,我一直在旁邊監督着呢。”
“不是不放心,只是順腳過來看看,”說到此處,林如畫不由得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梨兒身上,硬聲交代道,“我準備將你送入朝華公主的公主府上,讓你在那裡暫時當一個小舞姬,若是皇上蒞臨公主府,你可千萬要把握好機會,放手一搏!這件事極爲重要,不僅有可能改變你的命運,還會爲我將來行事提供便利。所以,你一定要重視起來,該練舞練舞,該唱歌唱歌,一切有條不紊的來便好。小蝶素來跟着我,她的舞技我還是信得過的,教你也是綽綽有餘。只不過爲了掩人耳目,所以只許你深夜在這謝府柴房練習,暫時委屈了你。不過爲了以後的大好前途着想,你還是忍耐些罷。”
梨兒一聽,登時盈盈下拜,哽聲道:“小姐爲小婢解決了母親安葬的大事,小婢感激不盡,豈敢有何怨言。只希望苦練舞技,贏得皇上青睞,以報小姐之恩!”
林如畫見她小臉上全是淚痕,不由得頗爲動容,於是便伸出手將其扶起:“你有這個心便好。算來這時間也不多了,馬上快到新年,皇上會到公主府給朝華公主拜年還禮的,所以你這段時間一定要刻苦練習,免得到時候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梨兒還未答言,小蝶便開口道:“小姐放心,我看了下,梨兒的骨骼頗適合練舞,而且悟性又高,許多動作一點就透,而且還能自己發揮。”
林如畫聽聞此言,便放寬了一半的心,點頭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必操心了,你們慢慢練,不許偷懶就好。”
梨兒和小蝶異口同聲的應道:“是。”
出了柴房,林如畫便準備邁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然而,她的心裡卻一直都在記掛着林如風,他到底怎麼樣了?爲何會成爲老百姓聞之色變的採花大盜?這他和楚家三小姐楚安竺的婚期臨近,難道是他和楚安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心念及此,林如畫面色一凜,忽地頓住了腳步,轉過身重新走入柴房內,看向小蝶靜靜的吩咐道:“明日,我要去楚府一趟,你隨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