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殺機

一直聊到後半夜,彭佳終於送走了熱情的鄉親們。

安靜下來的天井中院裡,彭佳仰頭望去,鄉村裡無污染的夜色,比城裡的夜景不知道美上多少倍。所有的星星都出來,一顆顆碩大無比,清晰而逼近。

古大厝的門被陳民關上,整個院子裡就剩下他們父子仨人和彭佳自已。這樣的古大厝,院牆高深,是謀殺案件發生的最好地點,只要捂住嘴,不讓受害者發出聲音,事後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估計也沒有人知曉。

彭佳回頭,只見陳民父子仨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靜悄悄地站在自已的背後,他們的臉上神色十分肅穆,看上去好象頗有默契地要謀劃着什麼,而這一時片刻不加動手,好象還在猶豫擔心着什麼。

也許是擔心彭佳來頭太大,事後恐怕會惹出更大的追兇陣仗,也許是擔心,如果不把彭佳滅口,他們的平靜日子同樣也不長遠……一切,相機而動。

“這農村的夜色真是美好,如果能一輩子這樣平靜的生活,不用成天憂心忡忡,擔心這個那個,也是很美好的事情。”

彭佳這話說完,半晌,陳民才啞然道:

“沒吃過苦,你也不會理解我們的心情。”

“我這次來,沒有和家裡和單位說,大家都不知道我回鄉了,也就是說,也不知道我到底去哪裡了。”

彭佳回過頭。淡定地說,然後指了指面前的大方桌,道:

“坐下吧,好好和我說說,你們到底犯了什麼事?要惹得出動國家的力量?”

陳民和兩個二子對看一眼,真地走到彭佳面前坐下。

彭佳並不擔心他們會對她做什麼,就算做。她也不怕,以她的身手足以對付他們了。再說了,她也明白說了,自已這次來,誰也沒告訴,家裡也沒告訴,單位也沒告訴,等於說她如果失蹤了,一時半會要追查到這裡也沒有這麼快,陳家父子仨人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逃走。逃得遠遠的,有多遠逃多遠。

但是。陳家父子仨人並沒有立即對她下手,看來,心裡還是存了一絲對親情或者是對法律的忌憚,更或者。這些日子的不斷逃避的生活,已經讓他們疲憊了,雖然如果殺了一個彭佳也不嫌多,但是那種時時刻刻好象被人盯梢、膽戰心驚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好多殺人潛逃犯,被警察抓住後的第一個感受是:我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這麼多年來。在外的奔逃,坐立不安的焦躁,被最後被吃了一顆花生米的恐懼還令人煎熬。

彭佳見他們坐在對面。臉上依舊陰晴不定,她將泡好的茶,一一端到他們的面前,這個舉動,舉重若輕,一時化解了眼前四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佳佳,我們犯的事情很大,恐怕你是兜不住的,你爸也不行。”

陳民率先開口了,身爲父親,他這樣說也是第一次向彭佳、向外界表明,他們的確犯了事,事還挺大的。

“你說說看,我自有分數。”彭佳道。

“這事還得從兩年前說起。”陳民組織了一下,便開始介紹自已犯事的情況。

原來,陳民父子仨人兩年前外出打開,到了南雲省,這裡是國家的邊陲省份,開始打工是,他們也是合情合法地做些小生意什麼的,不過,隨着賺錢越來越難,看到那裡的人對一種成癮製品的利潤很高,於是他們不由自主地卷加了其中。

在那裡做這行的人很多,所以他們小打小鬧的倒也沒有引起警方的注意。但隨着對箇中網絡的清晰,陳民他們不甘心了,想把這門生意做大了,於是便依附了當地最大的幫派之一,金三角幫。

在一次偶然的參與活動中,陳民父子仨人從兩個幫派的火併中僥倖活了下來,而那一次他們正是執行一次數量巨大的交貨任務,整個貨值達到了上億元。

由於僅存活了他們仨人,於是他們便天真地以爲,把這批貨藏起來,等事情平息了,他們再去取出來,便可以收手過上富豪的生活了。沒想到,金三角幫派查出了他們沒死的事,在貨物消失時,便立即明白這批貨肯定是被他們吞吃的,所以派出了在田港彭佳見到的那幾個人來追殺他們。

後來,聽說彭佳出事,他們預感大事不妙,便腳底抹油,直接溜回了老家。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陳民料到金三角幫派的人一不知道他們老家在哪裡,當初用的身份證是假的,二就算知道了,肯定以爲他們早嚇得不敢回鄉了,哪還能在這裡悠哉生活呢?

果不其然,他們回鄉過上了幾天平靜的日子,直到彭佳回老家,把他們平靜的生活打破了。

彭佳聽完陳民的敘述,才知道爲什麼陳民如此驚恐陳強當時說的那幾個紋身人,還有過後爲什麼直接溜走,連一句話也不留。

不過,就象陳民自已說的,他犯的事大了。

象那種成癮製品,不要說本國,就是國際上也是一直嚴加禁止的,而且都有極嚴的法律面對。

象這樣上億元的交貨值,參與這樣巨大的售賣活動,的確是很難擺脫法律的懲罰。

看到彭佳皺着眉,不表態,陳民道:“侄女,我事情也說清楚了,你想要去舉報或者什麼的,隨便你吧。我們三個人走上了不該走的路,的確是應該被政府抓去槍斃。不過,好歹我們在那裡,沒有參加過殺人這樣的事情,良心上也算是有所安慰,放心吧,今晚上你好好休息吧。”

陳民說着。看了兩個兒子各一眼,那兩個兒子頓時全身的一股勁也隨之鬆懈下來,大厝裡瀰漫的一股無形的殺氣也頓時消散了。

隨着他們三個人各自回屋,天井裡只剩下了彭佳一個人。

她喝着茶,一點也不想睡,慢慢地在那裡頭腦清醒地思考着。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從陳民父子仨人的表現來看。他們的確是已經全然悔悟了。如果今晚上他們真地對彭佳動手,那彭佳絕對是毫不留情地出手制裁,但明知道能夠一條道走到黑,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他們卻是生生親手斷送了,難道自已能親手斷送他們的生機嗎?

看着天上絢麗的星空,彭佳陷入了沉思。

就象自已,如果沒有重生的機會,人生永遠無法更改,將以失敗者、衆叛親離者的形象打入地獄。而老天不吝恩勉,給了自已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讓自已能有機會更改人生。

死亡並不是糾正錯誤的惟一手段。

在世界的發展史上,該死的而仍然活着的人多了去了,他們能夠活得好好的,而對於有了徹底悔改決心的陳民他們就不該給他們機會了嗎?

彭佳看着迷人的夜空。陷入了長久的思索之中。

午夜時分,陳民的房前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彭佳將他喚醒,問了他一些什麼東西,然後就回房了。

她住的房間,正是父親陳強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雖然小。但卻被熱心的鄉里大媽們剛纔七手八腳收拾得十分乾淨。

彭佳拿起手機,撥打了林振邦的電話。

“嗯,你這種情況。我可以適當的調度一下。”林振邦聽完彭佳對整個案情的敘述,便道,“不過,貨物的藏放地點你一點要提供。”

“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要拿筆記下來嗎?”彭佳心中一喜。

“開玩笑,我什麼腦袋,還用得着嗎?”林振邦現在的時間和彭佳所處的時間段並不同,他那裡還是大白天的下午。

“好,我說了,你記住啊……”彭佳便把剛纔陳民告訴他的藏貨地點說了出來。

“嗯,如果去起貨的話是真實的,就一切沒問題了。我會叫人把他們的案底全部銷燬。”林振邦簡潔地道。

“好了,不浪費你的衛星電話費了。”彭佳聽完,心中一喜,和他道過再見,就收了線。

有些事情,對普通人來說,千難萬難,那個坎怎麼也邁不過去。有些事情,在另一些人手裡,舉重若輕,只是手中筆輕輕一揮的事情。

轉天早上,陳民黑着眼圈起牀了,看來也是一夜沒有睡好。

“沒問題了,伯伯,從今以後,不論是官方還是金三角,都不會有人找你們了。”

彭佳的話,底氣十足,一點也不象開玩笑的樣子。

“真的?”聽到這個消息,一夜沒睡的陳民喜出望外,他對這個侄女的來頭更加摸不清楚了,在他心裡,彭佳充滿了神秘感。因爲這件事情,他知道,就算是說給陳強知道,陳強也是不能搞定的,相反,出於職責,還必須動員他去投案自首。所以他在陳家裡,一直裝傻充楞。

但是現在,這個不動聲色的侄女,居然一下子把他們身上的包袱清空了,陳民頓時感覺到一陣釋放的輕鬆,哪怕那一億多美元的貨物徹底不屬於他了,他也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爸,看來我們可以打算娶老婆的事了!”陳自立和陳自新聽到這件事被彭佳解決後,第一反應竟是如此!

“好,你們娶媳婦,記得一定要請我。”彭佳也樂了。

一陣放鬆的笑聲在陳家大厝裡響起……

如果,有一個因刑事而入獄的哥哥,對於陳強來說,仕途亦會蒙上一層陰影吧!

彭佳只能盡力消彌對父親不利的一切影響!

彭佳離開這個小山村時,村裡人大部份都還沒有起牀,但村頭已經有公雞在啼叫。車子開出幾十公里,彭佳回頭遙望,只見淡淡的霧氣中,炊煙裊裊升起,村子靜謐祥和,千百年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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