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才下線10輛車,這本身就是一間讓人上火的事情,別說是現在的上汽轎車廠了,就是放在兩年前,轎車廠那邊一上午下線的車子,也比現在上汽大衆要多!
更何況,這下線的10輛車子,竟然全部被德國人判定爲不合格!
這纔是讓徐廣祿感到最爲惱火的事情,他剛剛說的話都是氣話,上汽大衆是中國同德國大衆的合資項目,德國大衆那邊,自然也是希望這裡能夠越來越好,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故意搞他們”這件事,能夠解釋目前這種狀況的,一方面是因爲德國人對於質量的要求超乎徐廣祿的想象,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總裝車間的工人,整體素質太低了!
這些工人都是臨時從附近的城鎮招聘過來的,雖然此前也給他們做了爲期一週的培訓,但不管怎麼說,也改變不了這些工人散兵遊勇的本質,想要短時間內改變車間這種混亂的狀況,怕是沒那麼容易。
“真是丟人丟到國外去了!”徐廣祿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走,跟我去看看那批車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給我問清楚,今天一上午,爲什麼只有10輛車下線!”
說完,徐廣祿便匆忙往門外走去,秘書不敢怠慢,也是迅速地跟在了徐廣祿身後,一邊走一邊快速的說道,“上午產量只有10臺的原因,我已經問過了,是因爲總裝車間總共停線兩次,累計停線時間長達一個小時,這才導致產量這麼低的。”
“停線一個多小時?”徐廣祿覺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走路的腳步也是瞬時間停了下來,“兩次停線的原因是什麼,你問了嗎?”
秘書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不知道是因爲外面太冷,還是徐廣祿太兇了,“一次是因爲現場工人操作失誤,導致空調管路裝錯,爲了更換空調管才停線的,第二次則是因爲車間物料供應不及時,再加上下雪天,運送不方便,所以才停線的。”
“又是裝錯!我上週五剛剛強調的事情,結果又犯了,然後現在物流科也開始出簍子了,行吧。”徐廣祿努力的控制好情緒,自從來這裡擔任廠長之後,徐廣祿覺得自己的脾氣是越來越差了。
秘書不敢搭話,只能默默地跟在徐廣祿身後。
穿過檢調車間之後,徐廣祿很快就找到了上午剛剛被扣留下來的10輛車子,負責對下線車輛進行質量檢查的,是來自德國大衆的質檢員薩內。
“問一下他,爲什麼扣留這10輛車,都是哪些地方不符合裝配要求的?”徐廣祿扭頭對秘書說道。
之所以配這個秘書,更重要的還在於這個秘書身兼着翻譯的職位。
秘書知道徐廣祿心中着急,也不敢怠慢,連忙就把徐廣祿的話翻譯給了薩內。
“就說這一輛車吧。”薩內指了指自己正在檢查的車子,“車廂內的頂內飾存在露白的現象,眼中影響車子的美觀,而且這邊密封條的縫隙太大,淋雨試驗的時候,會出現漏水的風險。”
薩內每說一句話,秘書都會及時的翻譯給徐廣祿聽,而徐廣祿也會邊聽邊查看着車內的具體情況。
不得不說,德國人對於細節的追求簡直到了極限,關於薩內所說的頂內飾露白現象,在申城牌小轎車上幾乎是很常見的現象,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但是到了德國人這裡,就成了一個質量問題。
平心而論,德國人對於裝車質量要求的高標準,徐廣祿是非常支持的,質量是一個企業的生命線,尤其是對於桑塔納而言,因爲是剛剛引入國內的,如果最開始的質量不好,不能在市場上樹立良好的品牌形象,那麼對於後續的銷量是有很大影響的。
但是以現在工廠的狀況,這麼高的質量標準,簡直就是天大的災難。
“如果說剛剛那些質量問題,只是影響車輛的美觀,那麼這兩臺車子出現的問題,已經足夠威脅到駕駛員的人身安全了。”
說着,薩內打開其中一輛車的車門,指着B柱上的安全帶卷收器說道,“這裡的擰緊力矩,跟我們工藝文件上的要求不符,存在鬆動的現象。”
徐廣祿眉頭緊鎖,走上前用手拉了拉安全帶,可以看到卷收器與B柱之間確實存在着明顯的鬆動現象。
“現場不是已經用定扭風扳機進行打緊了嗎?爲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徐廣祿不解的問道。
秘書連忙將徐廣祿的這句話翻譯給了薩內,薩內想了想,然後回答道,“應該是現場工人沒有使用定扭扳手復緊,導致打緊之後的扭矩衰退,所以纔會出現扭矩不達標的現象,另外說一點,大部分要求用定扭扳手復緊的工序,現場工人基本上都沒有按要求執行。”
問題比徐廣祿想的還要嚴峻!
“我知道了,辛苦了。”徐廣祿點了點頭,然後就穿過檢調車間,準備到總裝車間看一下。
剛一進車間,徐廣祿的眉頭就皺的更深了,現場的物料擺放的沒有任何的規範可言,工人們雖然在緊張的忙碌着,但是能夠明顯看得出,很多人都是跟不上線速的,工人之間跨工位裝配的現象屢見不鮮……
這樣的狀況,比之上汽轎車廠,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徐廣祿現在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修正一下對上汽大衆的判斷了。
“讓楚天一到我辦公室一趟。”徐廣祿只是站在車間門口看了幾眼,然後便轉身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
楚天一,也就是現任的總裝車間主任。
很快的,穿着工作服的楚天一,便匆匆來到了徐廣祿的辦公室。對於這名空降到上汽大衆並且之前沒有任何光鮮履歷的車間主任,徐廣祿並不喜歡,在他看來,這個楚天一,分明就是靠着關係纔有今天的位置的。
國企內部利益關係極其複雜,有時候就連李明哲也只能默認,更不用說徐廣祿了。
“廠長,你找我有事啊?”楚天一進門之後,便嬉皮笑臉的問道,絲毫沒有因爲車間內繁雜的質量問題而感到擔憂。
徐廣祿忍住怒火,“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午車間內下線的車輛,全都有質量問題,我想問一下,你這個車間主任,是怎麼當的?”
“你是說這件事啊?”楚天一的語氣聽起來毫不在意,“我問過了,就是德國佬故意找茬呢!工人們已經按照規範操作了!這幫德國佬就沒安好心。”
上樑不正下樑歪,車間主任尚且如此,可以想象的是,車間的工人會是什麼樣的態度了。
徐廣祿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楚天一,你若是再這樣的話,我就要向上面申請換掉你這個車間主任了,出現這麼多的質量問題,你竟然還覺得這是德國人故意搞我們?”
“徐廠長,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我還不想幹了呢!”楚天一也火了,“整天那麼多破事,你以爲我想啊!難不成你要讓我自己去裝配?有本事衝我喊,你有本事找那幫德國佬吼去呀!”
“那你以後不用再來了。”一道不怒自威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