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我就是隨便說說。你答應了我也沒時間去，還要上班呢。你不是也說了，賣水果盒也就是年前有生意，過了年，那些出去打工的兜裡可沒幾個錢。”
李芳琴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的遺憾和愁緒，根本掩飾不住。
王浩安仔細回想了一下，前世這一年給他的印象最深。老爸從班組長變成了普通工人，工資降了不少。老媽的紡織廠效益也不好，工資經常只能發部分。
他畢業後沒能去到心儀的政斧上班，而是回到了廠區，最終蹉跎了幾年時間。
現在想想，應該就是紡織廠那邊已經出了問題，否則對於一個雙職工家庭來說，這幾天餐桌上不會這麼素。
看來得幫老媽想個出路，其實在王浩安心裡，老媽那破紡織廠不去上班也無所謂，反正一個月累死了活的也才幾百塊，他現在每天都能賺幾百塊。
可他知道老媽是個閒不住的人，忽然不上班，哪怕有錢也會覺得空的慌，要不想辦法將那個紡織廠救活？
這個年代，許多企業並不是技術有問題，主要是銷售困難。從計劃經濟時代過來的領導，根本不懂得怎麼迎合市場經濟。當初是上頭下任務，說讓你生產多少東西，你就生產多少，不能多，也不能少，很多時候都需要加班加點的生產。
現在邁入市場經濟時代，許多廠領導還是等着上面派訂單，等着政斧給他們找出路，可政斧那邊要管的廠子太多了，哪兒能全管得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廠子的效益本來就逐年下降，尤其是企業自負盈虧後，許多企業當月就開始虧損，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企業效益不好，工人工資發不出來，那些廠子領導就去找政斧，反正政斧不能不管。倒是有許多廠子領導自己拿的比工人都少，一副大義凜然，一心爲大家的樣子，但那有什麼用？
工人希望領導有能力，能帶着他們賺錢，哪怕領導賺得多，他們也心甘情願。可工廠不賺錢，工資發不出，報銷報不了，萬一誰家有個病人，那可真是絕望啊。
更加可怕的是，許多人爲了讓子女吃上鐵飯碗，就像張健的父親一樣，寧可從幹部轉爲工人編制，也要讓兒子接班，這是他們眼中一條非常好的康莊大道。
於是一大批原本歲數不夠退休的人，都提前退休了，哪怕他們不拿足額的退休金，但也是一項負擔。
他們的子女剛進工廠，只能拿一級的學徒工資，但滿一年，總要漲工資吧？慢慢的就形成了惡性循環，每年的退休金支出，都是一個極大的負擔，在某些企業，一個工人要掙出四個人的工資才能保證企業正常運轉。
最初他們不爲工人的退休金髮愁，可時間越長，負擔越重，誰敢不給那些幹了一輩子工作的工人發退休金？企業之前賺錢的時候，利潤都上交了，現在缺錢了，當然是找政斧。
一兩家企業還好，當十幾家，甚至像冰城這種工業城市，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家企業都來找政斧的時候，政斧真是有心無力。
在王浩安看來，銷售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事兒，他擁有三十年後的眼光，別人可沒有，許多人還處於摸着石頭過河的忐忑中呢。
其實不只是紡織廠，如今冰城的許多小廠子都這樣，甚至一些大廠子，效益都不好。曾經工人的工資每年都會或多或少的漲一點，今年多數的廠子都絕口不提。
你說降工資？憑啥！
我們辛辛苦苦半輩子奉獻，工資才漲上來，沒做錯事，憑什麼降？
於是就只能換個說法，發放部分工資。這在許多工人的眼裡，不代表不給，反正最後你還是要補給我們的嘛。
觀念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尤其是需要有人帶頭，起表率作用。什麼人帶頭最合適呢？
領~~導幹~~部！
於是很快就會涌現出一批下海經商的幹部，許多人都曾身居高位，這在大家眼中，都是非常瘋狂的舉動。
不過這件事還要一段時間，眼下許多企業的問題還都捂着呢，沒有徹底揭露出來，他也沒辦法幫忙。
他去跟紡織廠的領導說，你們聽我的，我告訴你們怎麼生產，怎麼銷售，還不被當成神經病啊。
哪怕他是大學生，就算是名牌大學的，在那些人眼中也只是個沒經驗的小年輕。
“媽，您彆着急，廠子要是效益不好，正好可以乾的輕鬆點，省的跟以前一樣，經常加班，趕上我爸也上班，我還得給妹妹做飯。”
“你還真好意思，我從上小學，能夠到鍋臺的時候，就是我給你做飯吃，你煮個麪條都能糊鍋。”王浩萍毫不猶豫的戳穿老哥的廚藝天賦。
“那都不重要，都是過去式了。總之以後家裡不必我錢的事兒發愁，就憑你哥我這腦子，咱家好日子已經來了。”
“那是，讀了大學就是不一樣。不過你現在做這個小打小鬧的還行，工作之後可就不行了，讓領導知道了像什麼話。”李芳琴給兒子夾了半個鹹鴨蛋。
王浩安很想直接說，自己根本就沒打算按部就班的等分配上班，因爲上班那點死工資，他完全沒看在眼裡。
相比於當官，他更喜歡賺錢，可以快速的改善家裡的生活條件，時間也能更加自由。當然他也有一些抱負，重活了，總不能只爲了自己，可以後他成了舉足輕重的富豪之後，一樣可以帶領家鄉人致富，一樣可以幫助祖國。
“兒子，我忽然想起來，你弄這個，算是投機倒把嗎？”李芳琴一臉的擔憂。
王建國臉色也是一變：“馬上停了，要是因爲投機倒把被抓起來，這事兒會耽誤你一輩子！”
“爸，這可不是什麼投機倒把，我們這是公平買賣。就說咱們桌上這盤水果，不也是有壞的部分麼，切掉了，難道就不能吃了？誰家蘋果壞了一小塊就全扔了？供銷社之前還專門賣這種水果呢，咋沒人說他們投機倒把？”
“你們就甭擔心了，絕對沒事兒。再說了，這事兒也做不久。爸，來，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