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爹小心翼翼地收好紙條。這個還得回村讓他大哥小弟瞅瞅,瞧瞧他孫子這麼小就是文化人。
走到路口,三親家相互告別,各自回家。
半路上,張爹看到有人拎着早點,想了想又倒回去買了兩根油條,與飯店大師傅閒扯了幾句,纔打道回府。
還沒到了家門口,隔壁王大勝聽到張爹跟人打招呼聲,趕緊出了院子,朝他招招手。
張爹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樂呵呵地看着他。
“張哥,晚上你跟陳哥一起過來。”
“兄弟,厲害了!”
王大勝看着他翹起拇指,樂得呵呵直笑,嘴上謙虛道:“算不得什麼,都是些下腳料,你不嫌棄就好。”
“喲,你又謙虛上了。”
張爹可不這麼認爲。如今肉票多緊張,這些豬下水要是沒熟人還買不到呢。就爲了這個,他也等了好幾個月。
唉,要不是答應自家老二不上山,他也不會缺肉。幸好老伴養了不少雞,否則靠那點供應,這日子真不好過。
“那我先去吃早餐,回頭廠裡見。”
張爹笑着點點頭,看着他進家門,才拎着兩根油條晃啊晃地進了院子。心裡琢磨要是東西多就多滷些送省城給阿光兄弟。嗯,再帶些蔬菜過去!
張母早就在鍋裡貼了一圈窩窩頭,就等老伴回來吃了一起回村。這會一聽到院子外面的聲音,她早早擺好兩個素菜,抓了一盤窩窩頭。
站在廚房門口,看到老伴手上的油條,她也沒多說什麼。
要是往常她一定嫌棄老伴亂花錢。不過想到油條也不是經常出現,泡在湯裡還有油花,她還是樂呵呵地接過。
張爹進了廚房,看了眼飯桌上的燉菜,打趣道:“你這真是算無遺漏。小心家裡的油臭了。”
張母哈哈直笑,“臭不了,我看了。等一下回去給大嫂和弟妹帶些。這是金貴貨,送人拿得出手。”
“小五給我們備的留着自己用。前兩個月領的棉籽油拿來送人。那油黑乎乎的,以前不覺得,現在怎麼聞怎麼都有異味。”
“行,都聽你的。趁這日頭還沒出來,快點吃了咱們就走……”
“爹,娘……”
聽到外面呼喊聲,張母連忙站起身,“你先吃,我去看老二什麼事?”
“不用去,我院門沒關,他會進來。”
張母一想也是,大聲的迴應,喊着讓他進來。
張老二進來時,手上也拎着兩根油條,看到飯桌上油條,咧嘴呵呵直笑,“我還以爲你們不知道,特意多買了送過來。”
張爹笑道:“剛回來看到有人拎着,我又倒回去。你吃了沒?你娘做得有多,坐下來吃點。”
“我本來就想過來蹭飯。爹,你們這次回去待幾天?要不要孩子們陪你們過去?”
張爹搖搖頭,“天黑前就回來。”
張老二接過他娘遞給他的碗,問道:“要不要我找輛車?”
“不用。已經跟人談妥,隔壁隊裡有牛車在城門口,我們坐他的車。”
張老二一聽就知道,那肯定是人家隊裡來城裡拉糞車。有心想說別去,想想還是算了,說了準會捱罵。他爹對這些農肥珍惜得很。
“你大哥這週末回來吧?”
張老二點點頭,“差不多到了一個月,他是該回來了。”說完,他拿着窩窩頭的手頓了頓,想想大早上的還是別掃興,等晚上再說也不遲。
張爹吃完早餐,瞅了瞅他臉色,“怎麼?有事?是不是簡編人員那事?”
張老二驚訝地問道:“爹,你都知道了?”
張爹點點頭,“這兩天早上去鍛鍊,聽那些老頭子提起過。”
張老二詫異地問道:“爹,你不意外?怎麼昨晚都沒跟我提起?”
張爹白了他一眼,鄙視道:“有什麼好意外!安排你大哥上班那會,小五不是說他和嬌嬌都分析過了嘛。這是遲早的事,你以爲你弟弟會胡說八道?”
張老二啪地一聲,狠狠拍了拍腦門,懊惱地說道:“我給忘記了。爹,你說這事邪門不邪門?五八年之後參加工作全部退回農村,而我和大哥剛好不在時間點上,尤其大哥剛剛好提前幾天。左叔說我們兩兄弟走了狗屎運,要不然我們也得回家種田。”
張爹笑了笑,“所以我今天要回村給你爺奶上柱香。”
張母一聽,連忙點頭,“對,都是祖宗保佑。你昨晚走了,你爹就去找你陳叔,你陳叔說這事對你大哥還是好事。這話你可別往外說。”
張老二苦笑道:“娘,我又不傻。不過,你們是不是忘了你們兩個兒媳婦都要失業了?”
張爹拍了拍兒子,“你們兩兄弟能留住已經不錯了,人呢,不能太貪心。你得往好的地方想,要是你們哥倆沒遷了戶口,她們就要回村裡,連供應糧都沒了。
我都替你們打聽好了,沒了工作,她們還可以上街道領活回家幹。剛好她們兩個能在家裡照顧孩子。”
張老二點點頭,“我負擔少,菊花就是沒工作,她還能幫人織個毛衣,做件衣服的貼補家裡,我倒是不擔心。可大哥那……”
張母笑笑,輕聲說道:“那不是更好。你以爲你大嫂工資給你哥了?沒工作了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就不會起幺蛾子。”
張爹贊同老伴的想法,估計老倆口也沒少私底下商量過這事。
他也接着說道:“這政策誰求情也沒用,她孃家也歇了心思讓小五幫忙。我跟你孃的想法一樣,她還得守在家裡,靠着你哥,她也不敢折騰。
你別擔心你大哥,我看他如今也算有能耐。這次回來應該也升職調工資,住的院子有了,孩子們上學花不了他幾個錢。”
張老二聽了看了看父母臉色,發現他們真沒放心上,總算鬆了口氣。他這不是擔心他們發愁嘛。
張爹見狀欣慰地笑笑。他家老二是個自私鬼,可到底還是有個最大的優點,對父母孝順,對兄弟友愛。他也不求自己兒子改性子,這就夠了。
這兩天瞅着那些老頭子發愁兒女工作之事,他很看得開。當年那麼窮,自己和老伴都能帶大孩子們,現在有這樣的條件,還愁什麼。
也許這還是好事。自古以來共患難易,同富貴難。這夫妻之間也是這麼一回事。老大媳婦爲何轉變這麼快?
還不是自己給她分家錢太多,加上老兒子一下子替兩個哥哥安排好工作。
這麼一來,沒了後顧之憂,她自熱而然地心思就活絡。有錢了就開始抖,說到底還是心性不穩,眼皮子太淺。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會啊,好好熬那個孩子性子也好。要不然以自家大兒子的心性,老實人逼急了真會誰也阻攔不了他的決定。
那個家啊,不能散!他冷眼看了這麼久,孩子還是好孩子,陪着自家過了那麼難的日子,絲毫沒有怨言,就憑這點也確實擔得起長媳。
人不能一棍子打死,誰沒個犯錯的時候,改了就好。妻子是原配好,兒子也是一母同胞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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