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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老爺子既然這麼說了,老宅的其他人自然不會有人主動提要給周氏請郎中的事情。直到傍晚,連老爺子見周氏依然如故,就猜到這次周氏去連蔓兒家是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所以纔會一直不開晴。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就得有人去哄周氏。而且是誰沒讓周氏佔便宜,就誰去哄才最有效。但是目前的情形,正是要人出力幫忙的時候,怎好再讓人家來伏低做小。
連老爺子深知周氏的性情,一邊心裡責備周氏不省心,一邊又難免有些擔憂。
連老爺子終於還是向連蘭兒和蔣氏詢問起了她們去連蔓兒家的細情。
“…···老太太給四嬸下跪了……,四嬸和蔓兒說,昨天就打發人去找四叔和五郎了,讓等着信兒。”蔣氏簡單地兩句,將些細節都略過不提。
連蘭兒在周氏身邊呆呆地坐着,沒有說話。
“又用上她那老一套了,這不讓人省心的。”連老爺子嘆氣道,“那咋這樣回來了?”
連老爺子根據經驗,判斷周氏又用下跪拿捏住了張氏,讓張氏答應了幫助連蘭兒。那麼周氏旗開得勝,怎麼會這麼無精打采地回來了那?
“…···四嬸想再懷個孩子,這兩年都沒懷上,說是因爲······身子傷的太厲害,就說起了掉了的那個孩子…···說託夢、附身啥的······”蔣氏含蓄地道。
“該,該!”連老爺子就認定周氏這是被嚇着了。
和沒病裝病不一樣,被嚇着了可是大事。連老爺子和周氏雖平時經常拌嘴,打起來都嘴不饒人,而且還都上過手。但是老兩口子到了這個年紀,最需要的就是相互扶持。兒孫們再孝順,有很多事還是替代不了夫妻。
連老爺子看周氏此時消停了,火氣漸退之後就想起周氏的好來。比如說在他中風後,周氏是怎樣精心服侍他的。又比如說連守信和張氏送來到了布匹,周氏又是怎樣點燈熬油精心爲他縫製裝裹衣裳的。
那裝裹衣裳還只完成了春夏兩套,還有多半沒有完工。
連老爺子想的心軟微微動念要給周氏請郎中。不過轉念一想,還是丟不起這個人。比起沒病裝病請郎中開甜藥水吃,這個因此害過兒媳婦和孫兒的性命而嚇病了請郎中,更加的不經講究啊。
不過,好在像這種症候,莊戶人家有的是土方子。其中最常用,據說也最爲有效的就是喝香灰水。像大多數莊戶人家一樣連老爺子和周氏這屋裡有小佛龕,裡面供了一尊佛像,周氏燒香燒的十分殷勤,那小香爐裡已經攢了滿滿的香灰。
連老爺子就讓蔣氏燒水,一杯水裡兌了半杯的香灰進去,調成濃濃的灰黑色湯汁。
連老爺子看着何氏和蔣氏將這香灰水強給周氏灌了下去。
香灰水自然是難下肚的,周氏被強灌了香灰水之後,立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那頭臉因爲刺激,也由白轉紅。
這香灰水竟然真的有了作用。周氏也不再躺着了,只是盤膝坐着耷拉着眼皮子,嘴裡唸唸有詞,不知道說些什麼。
連老爺子猜到周氏是憋了一口氣沒撒出去,總是要陰一陣子才能好,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周氏竟然沒鬧,而且對在連蔓兒家發生的事隻字不提,連蘭兒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原本還擔心,若仔細計較起來,她這邊就難以交代。畢竟在連蔓兒家的時候,她爲了討好連蔓兒已經明顯地背棄了周氏。
連蘭兒知道周氏素來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人,這次吃了這樣大的虧,卻不言不語。連蘭兒想了想,就認定周氏是開不了口,因爲在連蔓兒家丟了臉,落了下風。這麼想着連蘭兒就鬆了一口氣。
她是絕不會去想,周氏閉口不言,是不是因爲不願意提及她的背棄,是爲了顧惜她的緣故。她只盼着連守信和五郎早點回來,因此偷偷塞了幾個銅錢給六郎,讓六郎去村口守着,一旦連守信或者五郎回來了,立刻來告訴她。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過去了,可是連守信和五郎卻誰都沒有回來。
連蘭兒熬的兩眼通紅,早飯都吃不下去,跪在連老爺子跟前哭的死去活來。囁囁喏喏的,就有些微詞。連老爺子也有些驚疑不定,但他卻沒有慌。
“人肯定是都打發出去了,不是都說了,人沒個一定的地方·不好找。你們沒出過遠門,都不懂出門在外的艱難。”連老爺子對連蘭兒道,“你別胡思亂想,老四那一股都是啥樣人,我心裡明鏡兒似的。這肯定是有啥事給耽誤了。”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對自己的幾個兒孫的人品和性情,連老爺子還是瞭解的。
“爹,我也信得過老四和五郎,可是現在,那屋裡頭,我看倒是蔓兒和老四媳婦當家。”連蘭兒就道。
“那也是老連家的人。”連老爺子自然聽出了連蘭兒的言外之意,斬釘截鐵地道,“要說人品,人家那一股,哪一個,都比你們強。”
連蘭兒立刻就被嗆的啞了。
連老爺子對連蘭兒也是有不滿的,只是對已經嫁人的閨女,回家來就是客,所以不好直接訓斥罷了。要知道,就是連蘭兒的慫恿,周氏纔會要什麼棉綾做裝裹,鬧的滿城風雨。這一回,連老爺子之所以和周氏打起來,也是因爲連蘭兒在旁邊拱火的緣故。
比起周氏的閨女,連老爺子的眼睛裡更偏重兒子。連蘭兒在周氏跟前說幾個兄弟和兄弟媳婦的壞話,周氏會聽,而且還會因此和兒子、兒媳婦們過不去。但同樣的話,若是說給連老爺子聽,只會惹連老爺子生氣。
在平時,連蘭兒也不會犯這樣的錯,但她現在實在是着急、心慌。
連老爺子這邊連蘭兒說不動,轉頭又想去央告周氏。只是不管她怎麼說,周氏都是無精打采的。
這一天在一些人眼裡,過的非常慢。
到了下晌,依舊沒有連守信和五郎的消息,連蘭兒的嘴邊已經長滿了火泡。
“爹,”連蘭兒再次給連老爺子下跪,“······肯定都盡心盡力了,求你老過去看看……”
這一次,連蘭兒可是半句不好的話都不敢說了。
連老爺子帶着連蘭兒和連繼祖來到連蔓兒家門前,立刻就被請了進去。他們被請進前廳,連蔓兒已經等在那裡了。
炕上擺着一張炕桌,上面筆墨紙硯俱全,連蔓兒就坐在旁邊,似乎剛剛正在處置什麼事務。
見連老爺子帶人進來,連蔓兒就站起身給連老爺子問好,又請連老爺子坐下,讓人擺上茶水點心來。
連蘭兒不由得偷看了連蔓兒一眼,這樣的招待,昨天可是沒有的,今天的連蔓兒也與昨天不同,對連老爺子極爲恭敬。
大家落座,還沒等連老爺子說話,連蔓兒就先開了口。
“剛想去老宅看你老,順便說點事,沒想到你老這就來了。”連蔓兒嘴角含笑道,“······我爹在那邊被絆住了腳······”
聽了連蔓兒這句話,連蘭兒自然是面無人色,就是連老爺子也微微有些動容。
“是出了啥事?”連老爺子立刻就問道,“別看我在家裡,我也聽人說了。你爹去的那地方,好些打大西邊過來的人,那些人,和咱們不是一路,都是野蠻人啊,動不動就掏刀子。你們在那邊辦牧場,我當時就擔心。”
連蔓兒笑了笑,眼睛在連老爺子和連蘭兒的身上打了一個轉。她自然看到這兩個人都變了臉色。只不過,一個是擔心連守信回不來,救不出她自家的人。只怕,同時也在疑心,是她和張氏故意拖延之類的。
而連老爺子心裡還是有自己的兒子的,立刻想到了連守信的安危。
“還不至於動刀子,就是有些麻煩。好在有陳掌櫃跟着,我爹這次出門,就是怕這些事,所以多帶了些人,今天傳回來的消息,我爹並沒事的。”連蔓兒就道。
“那就好,那就好。”連老爺子聽連蔓兒這樣講,就鬆了一口氣。“往後啊,那邊再有事,別讓你爹去了,你們手底下有能幹的掌櫃、管事,就讓他們去就行。”
“我娘和我們都攔着我爹,我爹不聽,他說不自己去,就放心不下。以後,我們肯定得多勸、多攔着他。”連蔓兒就笑道。
“對,這樣對。
”連老爺子點頭,呵呵笑道,“你爹看着好說話,也有點倔脾氣的。”
不得不說,連老爺子還是一個比較好溝通的人。這樣和樂融融的氣氛,在周氏,就是絕無可能的。
連蘭兒見連老爺子和連蔓兒只顧着說連守信的事,她就急了。雖然着急,但是連蘭兒是見識過連蔓兒的厲害的,因此並不敢插話,只是不住地給連老爺子使眼色。
可惜,連老爺子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連蘭兒的示意,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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