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汀在後面喊:“小滿, 我要求廣告拍完以後約會。”
馮小滿冷酷地回答他:“不要幻想了。廣告拍完以後,我會飛紐約拍攝雜誌。”好消息總是連在一起的, 因爲她簽下了美妝代言, 所以之前讓她幹坐了一天的雜誌也要找她拍內頁了。嗯,由常年給他家拍封面的那位著名攝影師拉夫曼先生掌鏡。也許很快, 她的美國版封面大賞就要來到了。
奧古斯汀垂頭喪氣,哀怨道:“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樣忙碌?”
馮小滿這個過河拆橋的渣女相當無情地表示:“等我不忙的時候也就是我過氣的時候, 我的目標是紅遍全球。”
她纔不要這麼早就過氣。
第二天一早, 馮小滿從酒店出來, 就看到了舉着名字牌子的摩托車。這是他們這些模特兒,奔赴各個秀場之間最常見的交通工具。趕場的時候, 根本來不及再去坐地鐵。
馮小滿上車以後,長得很像格里高利·派克,也就是《羅馬假日》男主角的摩托車手就開始疾馳。據說這位車手小哥非常受模特兒們的歡迎, 因爲大家都想過一把公主的癮。
下車的時候, 摩托車手版派克先生感慨:“哦, 你可真是一位害羞的東方女孩子。嗯, 我以爲我開到這個碼數, 你起碼會尖叫。”
馮小滿整個人被冷風吹的臉都要完全變形了。她哆哆嗦嗦地表示:“尖叫?我怕我一張嘴吧, 就灌進一大肚子的冷風。”
車手哈哈大笑, 祝她今天好運。馮小滿到了謝, 然後拿着自己的東西跑進去工作了。
在倫敦的這一個禮拜裡,她就是這樣不斷地坐在摩托車手的身後,穿梭於一個又一個的秀場之間, 中途還夾雜着大量的面試工作。很多時候,也許她連着見了十位設計師,就只能獲得一份確定的走秀。但是相較於大部分人而言,她已經屬於極其幸運幸運的了。起碼,她始終有秀可以走。
用源夏的話來講就是:“天哪,你還打算怎樣?你知不知道,你又刷新了秀場成績。估計四大時裝週走完以後,你會成爲秀霸。你現在的人氣真的是爆到極點了。”
馮小滿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哦,我得說實話。我都覺得糊塗了,你要問我究竟走過哪幾場秀?我壓根完全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的模特本里面的東西好像又多了。我自己翻開來看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我跟它們曾經有過關係啊。”
這些走過的大牌秀,都會成爲她的工作經歷上的一行。經紀公司會爲她精心地挑選出代表性的照片,從而爲她的履歷添光。
馮小滿靠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呆,喃喃道:“其實我挺迷糊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因爲這份茫然的惶恐,她每天晚上回到房間以後再困再累,都會強迫自己看上兩頁書或者做上幾道數理化題目。在後臺等待演出前,她也要背單詞或者知識點什麼的來轉移注意力,因爲不這樣的話,她時刻都擔心着自己會被通知她的走秀取消了。他們找到了更合適的模特或者是這件衣服設計師不想安排在這場秀裡頭了,這些都會成爲她不能參與演出的原因。即使已經被一堆人圍着精心地化好了妝,做好了頭髮也不能保證什麼。
馮小滿都懷疑,她現在學習效率這麼高全是被這種高壓環境給逼的。生活冰冷而現實,書本反而是桃花源,躲進去總能有收穫。
源夏灌了一大杯開水,才緩過勁兒來,繼續跟她說話:“你在做着時尚產業鏈最重要又最不重要的工作呀,爲設計師充當衣架子。”
她在秀場後臺,需要將上一場秀被捯飭的油膩膩的頭髮變成長髮飄飄的仙女範兒,所以被直接拎到男廁所冷水衝頭。洗完頭以後,洗頭工又忙着下一個人,她問了好幾次都沒問到吹風機在哪裡。還是後來髮型師過來做造型,纔給她吹的頭髮。後臺雖然有暖氣,可是源夏還是受涼了。但這並不能成爲她放鬆的理由,走完這場仙女秀,她又坐在摩托車後頭吹着冷風奔赴下一個秀場。於是,毫無懸念的,她頭疼腦熱鼻塞流涕,還咳嗽。
就是這樣,源夏還得感謝她在面試跟工作中可以當啞巴,設計師不需要衣架子會說話。否則她一開口,肯定露餡兒。誰也不會想請一位張口就咳嗽的模特工作的,這會毀了設計師的心血。
馮小滿聽源夏這麼慶幸的感慨,忍不住哀嚎:“天啦!我們都被逼成什麼樣兒了。”
源夏認真道:“我們多幸運啊!你看有多少姑娘在拼命削尖了腦袋往裡頭擠,我們還能站在T臺上呢。多少人羨慕嫉妒恨我們呢!”
倫敦時裝週上,源夏戰況要比紐約還好,整整走了八場秀,而且都是知名設計師的秀,其中還有三個頂尖的品牌,包括她那個一直心心念唸的“走一次死都願意的”國際大牌。要是後面再走上一次,她就是三度登上這個牌子T臺了,完全可以被稱爲勞倫斯先生的新寵了。
她一直拿紙巾擦着鼻子,把鼻尖都給搓紅了,嘆了口氣感慨:“你說的沒錯,停不下來,完全停不下來。我還想一直走下去。”
馮小滿哈哈大笑:“是的呀,**就像滾雪球一樣,只會越滾越大,根本就不可能停下來。”
與其說是她們積極地往前走,不如說她們是被這股時尚的浪潮挾持着衝到了前頭去。
她給源夏煮了紅糖薑茶,倒了杯遞過去:“喝下去。”
她們在國家隊感冒發燒時,就是這麼做的。誰都不敢吃感冒藥,怕裡面有禁藥的成分。感冒都是白開水跟紅糖姜水做藥。每到這個時候,隊醫就笑得跟狼外婆一樣:“要相信老祖宗的智慧。”
丁凝曾經憤憤不平地表示:“什麼老祖宗的智慧呀。隊醫明明就是因爲沒辦法給我們開藥而已。”
源夏一邊喝着紅糖薑茶,一邊嘆氣:“完了,我都擔心,這一回下來以後,我身上又要長肉了。這一杯一杯的紅糖水,可不是長肉的麼。”
馮小滿忍俊不禁,安慰她道:“生病了就得好好補償一下自己,補充能量嘛。再說了,你這麼一陣接着一陣出汗的,估計想長肉都長不了。”
她也喝了紅糖生薑水。因爲想要用甜甜辣辣的液體來安慰自己。她現在終於明白,雅蘭達爲什麼愛甜食了。因爲人在面臨壓力,覺得沮喪的時候,真的非常需要甜食來安慰一下自己。
源夏喝完薑糖水就告辭回房間去了。她在國內的朋友總以爲她走時裝週時的生活多麼燈紅酒綠,其實紅的只有鼻子跟眼睛,她得泡個澡,趕緊睡覺。
停不下來,她們都停不下來,明天還有任務要完成。她們的背後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推着她們不斷地往前奔。
馮小滿泡了個澡以後,就倒在牀上睡着了。結果半夜的時候,她覺得身下涌出了一股熱潮。
她開了燈,到衛生間裡去看,才發現是重生以後第一次造訪的老朋友。她的生理期,終於來了。這比起她上輩子,足足晚了兩年多的時間。
馮小滿沒有準備衛生巾,在她的日常生活用品中,也沒有這一項。
她記得那時候有個衛生巾廣告商也想找她拍廣告的。結果馮小滿非常耿直地拒絕了李主任的要求,她都沒有例假,給衛生巾做什麼廣告啊!她怎麼知道那個衛生巾使用起來的感受。因爲這個,李主任非常不高興,好幾天都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馮小滿用了一些衛生紙墊在內褲上,暫且睡下了。她不想這個時候打擾前臺,今天晚上值班的前臺好像還是位男士,她尷尬。
不知道爲什麼,馮小滿心裡頭覺得有點兒委屈自己了。真有點委屈了,她明天還得接着工作呢。她這一這輩子的第一次例假,居然還得這麼辛苦的工作。
是的,天亮以後她不僅要工作,而且還是在極度寒冷的情況下工作。因爲她需要在露天環境中拍攝她的彩妝廣告。
第二天一早起牀以後,馮小滿才問源夏:“你有沒有準備那個衛生巾啊?”
源夏瞭然,笑了起來:“有,你忘了帶了?”
馮小滿搖搖頭:“我第一次來例假。”
源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會吧,你這都快十八歲了啊。”
馮小滿苦笑起來:“藝術體操運動員例假來得遲,很多人是十**歲纔來例假的。”也許她沒有退役,而是接着練習藝術體操的話,說不定到現在她依然不會有例假。
一時間,她的心情都起伏不定起來。來了例假,才意味着她成爲了生理意義上真正的女人。
源夏給她拿來了衛生巾,嘆了口氣道:“那你們肯定很辛苦吧。”
馮小滿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趕緊回房間去處理了。她看着衛生巾的包裝袋,卻忍不住陷入了怔忪。如果不是手機的提醒鬧鐘叫醒了她,她都不知道會發呆到什麼時候。呵,什麼都別想吧,先去工作。
二月份的倫敦潮溼寒冷,馮小滿不明白爲什麼彩妝廣告會選擇此時在倫敦拍攝。原本這個時候她要直接飛去米蘭趕米蘭時裝週的,結果據說是因爲安全原因,好幾家品牌都放棄了在米蘭的秀。她的工作又變成了在倫敦拍廣告。
攝影師告訴她,他需要在灰濛濛的街頭看見一張光潔明麗的臉,這纔是品牌客戶想要的結果。
好吧,客戶永遠是對的,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在倫敦街頭不到五度的寒風中,馮小滿還得做出飄飄欲仙的模樣,對着鏡頭微笑。這是她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國際大牌廣告。
她的經紀人對她強調了很多次,她必須得把握好這次機會:“這個廣告代言意義非常。你表現好了,就意味着你能夠在時尚圈有了自己的名片。接下來,你再去走秀,再去接代言就會順利很多。因爲你的格調不一樣了。”
馮小滿穿着高跟鞋在倫敦街頭不停地走來走去,外面剛下過雨沒多久,街面都是溼滑的。她身上穿着最簡單的白襯衫,她的臉需要在灰濛濛的背景下,亮的彷彿在發光,這纔是他們想要的效果。馮小滿相當奇怪,明明是彩妝廣告,爲什麼她的妝容搞得跟護膚品廣告一樣,強調一個近乎素顏的狀態。
化妝師在給她上妝時,聽到她的疑惑,笑着表示:“哦,這纔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效果呀。”
馮小滿在冷風中吹了足足三個小時,才完成了一張平面廣告的拍攝。她真的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快走也沒有辦法讓她的身體暖和起來,第一次來例假,小腹的抽痛讓她愈發不舒服。她覺得自己的肚子已經冷得沒有任何知覺了。
廣告拍攝的間歇期,她不得不蹲在路邊蜷縮起身體,想讓自己暖和一點。
因爲她還沒有滿十八週歲,這一回,她的經紀人相當慈悲地陪同她進行廣告拍攝工作。他安慰這哥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子:“哦,親愛的阿普洛爾,你實在是棒極了。我都能夠看着你,像是從光中走出來一樣。光是多麼的迷戀你啊,你不知道鏡頭中的你究竟有多美。”
馮小滿疲憊地點頭:“噢噢,謝謝你,親愛的大衛,但是能否請你幫我拿一杯熱飲過來。”
她不知道鏡頭下的她有多美,可她知道,爲它她受冷風吹。車子開過來了,馮小滿上車暫時暖和一下身子。她打開了MP3聽音樂,驚訝地發現裡頭居然傳來了林憶蓮的老歌《爲你我受冷風吹》,她哭笑不得。估計這是源夏借她MP3聽的時候下進去的。可不是麼,爲了時裝週,她們不停地受到冷風吹。
“……我會試着放下往事,管它過去有多美……”
經紀人大衛幫她拿了杯熱可可過來,馮小滿只好謝絕了他的好意。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她的包裡有熱飲。今天出門之前,她就做了準備,保溫杯裡頭灌了滿滿一杯子的紅糖薑茶。
大衛好奇地看了眼,疑惑道:“這是什麼東西?哦,寶貝,我必須得警告你,你不能喝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知道模特圈子裡頭,總有一些人想依靠藥物或者其他什麼,讓自己時刻處於神采奕奕的狀態。可是這樣不行,它們會迅速地毀掉你。我希望你一直能夠在時尚圈裡待下去。”
馮小滿點點頭,告訴他,這是中藥,中國神奇的藥。以前中國人就是靠這個來治病的。
大約是古老的中華文明,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神奇色彩。經紀人先生立刻接受了她的解釋,點頭道:“那麼好吧,你可以喝了。”
馮小滿喝了一口紅糖姜水以後,人才慢慢地緩過來。她覺得自己的肚子終於有點兒暖融融的感覺了。然而還不夠,胃距離下腹還差那麼遠。她真想捂個熱水袋放在肚子上。其實,她原本是想貼着暖寶寶的,然而不行。因爲廣告拍攝中,風吹的時候,衣服會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這時候暖寶寶會留下印子,影響拍攝效果,所以,她就只能扛着。
好在雖然辛苦,但是下午的拍攝工作也相當順利。攝影師非常滿意,表示再來一天的話,她的任務就能完成了。
馮小滿長長地吁了口氣,打着哆嗦到車子上頭暖和了一會兒,將剩下的紅糖姜水全部喝完了。然她拿上東西自己的東西,出發奔赴秀場。是的,她今天晚上還有倫敦時裝週的最後一場秀。她的經紀人總是能夠見縫插針擠佔掉她所有的時間。她必須得按時趕到。
等走完秀回酒店的時候,馮小滿的腿一直在打哆嗦。她覺得自己這回肯定是生病了,而且是不太容易一下子好起來的病。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阿金表示要去碼明天的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