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師覺得很憋屈、憤怒的事情。在方書記和龔廳長聽來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他們都是從下面一步一步升上來的領導，他們也曾經做過縣長，縣委書記。自然清楚縣長避債的那些慣用技量。這主要還是手裡沒錢鬧的。
桂西省許多縣市都比較窮，又沒有別的收入來源，就靠着財政過活。可是每年上面能拔的財政有限。開銷卻是越來越大，自然就會欠債。可以說，在全靠吃財政過日子的縣市中基本上沒有不欠債的情況。
只不過，欠誰的債？欠債多少？這就是考量這些市、縣父母官的能力問題了。能力好的，欠得少些，知到輕重緩急。就算是折東牆補西牆，又或者是寅食卯糧，至少是能夠將日子給過走了。
可是，像北山縣這種欠教師工資的事情，肯定是不允許發生的。不允許發生的事，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縣的主要領導人不合格。
一個縣的領導，被省委書記認定不合格。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那就不用擺了。
小康老師只是想要他的幾個月工資。他自然想不到，因爲他的這一狀紙，將會斷送他們縣裡的某些主要領導的政治前途。這也是爲什麼上訪的羣衆，總是會受到阻礙之原因。
“你們剛纔所有人都是因爲工資的問題嗎？”
待小康老師說完之後，方書記又問。
“不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康小樂搖了搖頭，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疊紙。遞給方書記道：“這上面是他們要提的問題，在您來之前我就歸納起來了。”
方書記接過那些紙，並沒有馬上看。而是接着又問：“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會來的？”
前面的龔自龍和司機立刻就將耳朵豎起來了。可以說，這是他們最在意的問題。他們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泄露了方書記的行蹤？
“我們猜的。”康小樂有些心虛的道。
“猜的？”方書記嚴肅的道：“好吧！我就算你可以猜到，就算你們都能猜到。可是，你們這些人即不是一個單位的，自然不可能住在一起。那你們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將幾百人組織起來？”
呃！康小樂一下子就被問啞了。他乾脆低着頭不說話了。
方書記與龔自龍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看來這個小老師人品不錯，知道維護那個幫助他們的人。
“放心，我只想知道是誰給你們支的招？並不是要去難爲那個人。”
得到方書記的保證，小康老師還是有些不放心。擡起頭緊張的道：“您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方書記頜首道。
“我們今天上午去了市委。然後，市委辦的一個副主任出來詢問我們的情況。在看了我們提出的問題後。他說，這種事情我們找市裡領導根本就沒用。”小康老師如實道：“那位主任就提醒我們說，東山那邊發生了大火災。肯定會有省委領導下來。然後，我們大家一合計，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守在高速路口等。”
方書記和龔自龍都沒想到，這只是一個市委辦公室的副主任惹出來的事。
只是，他爲什麼要鼓動這些人來攔省委領導的道？這有些不符合邏輯啊！正常情況下，市裡知道領導要下來，他們應該趕緊將這些上訪的百姓驅散騙走纔對。因爲縣裡出了問題，市裡領導也會有責任。
不過，看小康老師也不像說假話。方書記也就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了。因爲問了小康老師也不可能知道。這事得去問那位副主任才知道。
不管怎麼說，知道這只是三分人爲，七分巧合，並不是有人故意泄露方書記的行蹤。龔自龍和他的那些下屬們，總算是安心了。
方書記也沒再說話，他戴上眼鏡，打開那疊狀紙，仔細看起來。
由六輛警車和一輛奧迪組成的車隊，在下了高速後，沒有進柳陽市委，而是直接穿過城市趕往東山縣的災區。車隊行駛到市中心的時候，一輛軍用吉普突然從後面追了上來。完全不顧前方警車上那“嗚嗚……”鳴叫的警笛，“呼哧”一聲就超了過去。
吉普車開得實在是太快了，警車上的幹警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輛車就已經連續超越三輛警車，逼近在六輛警車中間的大奧迪。
“有人超車！”
“趕緊攔下！”
“該死的，這吉普啥時候比跑車還快了！”
剛剛遇到攔截百姓，現在又有人意圖接近領導車駕。警車裡的幹警們，頓時如臨大敵。可是，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他們完全沒有辦法。只好用車載電話聯繫前面的人。
“報告，有可疑車輛靠近。三號車請立刻回頭攔截。”
“又有事？”
方書記和龔自龍聞言同時皺眉。他們的目光同時看向車前方的觀後鏡，從那鏡子裡看到了離他們只有一個車身的軍用吉普。看清了開車的人後，兩人表情同時一凝。這丫頭，怎麼那麼快！
“是自己人，三號車繼續向前，不用回頭。後面的人也別追了。”
龔自龍第一時間向手下發布命令。
說話的時間，吉普車已經與奧迪並行，然後就保持着並行的速度。沒有再往前超越。車裡的自然是自己人，開車的正是童大小姐。
因爲方大人不聽她的話，在原地等她。她就只好將吉普車當成賽車開，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來。油門踩到底，差點沒有將車給開得飛起來。
好在柳陽的交警都派去救災了，這一路上她頻頻圍反交通規則也沒人管她。要是放在平時，這會兒她的後面估計已經追滿警車了。
當然，如果不是因爲這場大火災。童大小姐也不可能這麼放肆的圍反交通規則。她可是一位很講規則的良民。
車除裡多出一輛車而引起的騷動，因爲龔自龍的那句“自己人”而平息。前後的警官們看到那輛軍車，雖然與領導的奧迪並肩而行，雙方卻沒有交談的意思。所以，大家都沒有懷疑龔廳長的話。以爲是因爲剛纔的民衆事件，警備司令部派來加強警衛的人。
車隊穿過柳陽市，他們的車隊要是還按以前的隊形，實在是太打眼了。就像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這輛車裡坐着重要領導。
於是，龔自龍下領變幻了陣形，門輛警車全部放在前面。奧迪與警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童大小姐的軍車墊後。在市級公路上又行大約一小時，纔到了東山縣境內。在這裡已經可以看到遠處的山火，感受到空氣中嗆人的濃煙了。
公路上可以看到許多從各地調來的消防車和武警部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車隊就顯得很普通了。
不過，就算這樣因爲出了高速路口的事後，方書記來災區的消息已經不是秘密了。柳陽市領導和東山縣領導們早就收到了消息。這些人或者是摸到一點方書記的脈，在這種時候並沒有搞排場來迎接。他們只是更加小心，更加努力的守在了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許多幹部知道方書記正在來的路上後，更是受到鼓舞。紛紛爭着表率，領着那些自發組織起來的民兵，百姓，上山撲火。這其實也是方書記親自趕過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撲滅山火主要還得靠人海戰術。只有足夠的人員參與進來，共同怒力，才能將大火撲滅。可是，大量的人員上山是需要有人指揮的，否則火沒撲滅。再把人給傷了。那就得不嘗失了。
最好的臨時指揮人員，就是那些在基層，或者中層的年青幹部。然而，要這些幹部在這個關鍵時刻，發揮有效作用。自然也是需要一些催化劑的。
領導的認同就是這個催化劑。領導來得越大，這個催化的效果也就越強。所以，方書記道來的消息，對於那些年青幹部來說，簡直就是一針強心劑。催得他們激動不已，一個個頓時化作勇士，不顧一切的衝進火場。似乎從火場出來後，就能受到方書記的嘉獎和青睞。
“方大人已經到了嗎？”
“我剛剛跟小欣聯繫過。她說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到。”
“那這些人怎麼說得有模有樣，還說方書記都親自帶隊上山撲火了。”
“這話你也信？”
“可是，我聽好多人這麼說。還有人說他們看見了。”
“謠言經過一千張嘴，就能變成真理。懂不？你也不想想，有小欣在，怎麼可能讓他上山？”
“這到也是。別說小欣，我也不同意方書記上山冒險。”
小火龍和小星仔完成任務後，就到東山這邊來與方書記和小欣會合。他們在人羣中穿梭，聽到人羣中正在瘋傳方書記到災區的各種事跡。兩人也開始了這番對話。
“怎麼回事？這裡怎麼還有一個小孩沒有撤離？”
突然一個粗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兩個正在爭論不休的小傢伙同時轉身擡頭。只見一個大腹翩翩，頭髮梳得油光亮滑的中年男人，在一羣人的簇擁下朝他們走過來。兩個小傢伙立刻知道，這是一羣官。因爲這羣人身上都散佈着一種叫做官威的氣息。
“你在跟我說話？”
小星仔指着自己鼻子問。
“對，就是說你。”中年官員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柳陽市長朝軍。他早就下令，讓所有老人、兒童，殘疾體弱者撤出災區。突然在這裡看到一個小孩，他顯得很憤怒。當然，這個怒不能針對小朋友。所以，他直接發到小朋友身邊的那位少年身上去了。
“你是怎麼搞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怎麼帶着孩子亂跑？”
“我知道這裡是火災現場指揮中心，我們沒有亂跑。”
小火龍無辜的回道。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市長身邊的一位東山副縣長，立刻嚴厲的訓斥道：“做錯了事，還頂嘴！趕緊向朝市長道歉，然後帶着你弟弟離開這裡。去找你們的家人。”
小星仔不幹了，這個虧他可不能吃。立即糾正道：“我不是他弟弟！我也不是他帶來的。”
一行領導頓時無語。他們現在忙得不得了，自然沒人願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於是，朝市長直接下令，對身後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道：“把他們送走。”
“是！”警官點了點頭。
目送市長領着一羣人走了，警官轉身對小星仔和火龍道：“走吧！你們是哪個村的？我送你們去找大集體。”
“你不用管我們，我們在這裡等人。”
小火龍搖頭道。
“等人？”警官也看出來了，這兩個孩子雖然臉被煙燻得有些黑。不過，他們說的都是純正的普通話。身上穿的也是名牌貨。而且長相不俗。這樣的人真不像東山縣能養得出來的。
“你們是外地來的？跟家人走散了？”
“我們是外地來的，不過不是跟家人走散。”小火龍回道：“我們只是說好了，在這裡等。所以，你真的不用管我們。我們保證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警官相信了小火龍的話，給他們倆找了個座的地方。還給了他們一人一瓶礦泉水和一個麪包。交待他們千萬別亂跑。這才離開。
“哼！這羣沒眼力界的凡夫俗子。咱們幫了他們那麼大忙，竟然敢看不起咱們！”
小星仔狠狠啃着麪包，憤然抱怨道。
“我們是幫的方大人，又不是幫他們。你生什麼氣啊！”小火龍的心態很好，他也一邊啃着麪包，一邊笑道：“不過，早知道這裡不準小孩來，我們應該隱身才是。”
“你說誰小孩？”
小星仔憤然大怒！
“我，我是小孩。”
小火龍連忙改口。
“哼！”小星仔狠狠瞪了火龍一眼。怒道：“別以爲我不知道，那些沒眼力的傢伙把你當成是我哥哥。你就開始得意起來了。”
小火龍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心裡卻想，我們都叫小欣做姐姐，而我現在長得明顯比你大。我不是你哥難道還是弟？
……
“市長，剛剛接到消息，方書記已經過了縣城，正朝着我們這邊來了。”
東山縣東安局長向朝市長彙報道。
“市長，我們真的不需要出去迎接嗎？”
問話的是市政府秘書長。這位是市長的親信，所以，市長給他的待遇很高，當着衆人的面。一點面子也沒留。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想捱罵，就去接吧！”
陳秘書長聽了也只是微微一笑，非但不以爲恥。反以爲傲。
確實也是，在場的其他人對他露出了各種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就是沒有人露出不恥的表情。因爲在場能得到市長大人如此親切的對待之人，真是唯他一份啊！
“你們也別都圍着我轉，該幹嘛幹嘛去。”
朝市長其實也沒有表現的那麼淡定。知道方書記馬上就要到了。他心裡比在場任何人都要緊張。因爲方書記可以直接主導他的命運。而在場其他的人，還進不了方書記視線。
加上，伍書記住院了。他現在就是柳陽的當家人。對於這場大火災所造成的各種影響，他是完全沒有面見方書記的勇氣。
當然，無論有沒有這個勇氣，醜媳婦終歸是要出來見公婆的。
當省公安廳的警車到了指揮中心外時，他這個市場就不能不出來了。不過，時間掐得很好，方書記的奧迪車開進來時，他正好領着衆人小跑着過來。當奧迪車停下時，他剛好就跑到車門口。一邊微微喘氣，一邊恭身爲方書記打開車門。
“歡迎……”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時，從車裡出來的卻並非方書記。而是一個年青人。怎麼回事？朝市長微微一愕，話說一半就停下來了。
“市長！”
而那位年青人從車裡出來，看到朝市長時的表情就更加驚震。平常他們想見都見不到的市長大人，竟然親自爲他開車門。這是何等榮耀啊！
正當市長與小康老師互相錯愕之際，方書記已經從另外一邊出來了。同時出來的還有副駕室裡的龔自龍。
“朝軍同志，情況怎麼樣？”
聽到龔自龍的問話，朝市長才愕然回神。趕緊轉過身，熱情的與龔自龍打招呼。
“情況很危急啊！不過，現在好了，領導們來了，我們就有主心骨了！”
朝軍此刻非常尷尬，官場上有一套嚴謹的法則。在迎接領導時，要將最大的領導放在第一位，然後按照這個順序往下排。可是，朝市長第一次，開錯了車門，接錯了人。第二次，龔副省長離他更近，而且主動跟他說話了。他不能不回啊！
好在方書記並不介意這種形式，隔着車笑道：“朝軍同事，你這個思想可就不對頭。我們只是來幫忙的，你這個市長才是他們的主心骨。”
方書記這也算是爲朝軍解了圍。朝軍鬆開龔自龍的手後，趕緊伸着雙手，跑步迎了過去。
“書記！您能親自過來，我們就放心了。”
朝軍雙手緊緊握住方書記的右手，激動的道。
“你們放心了，我可不放心。”方書記鬆開手道：“龔自龍同志留下協助你們指揮滅火行動。你找個人給我帶路，我先到受災百姓的安置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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