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天氣的陽光,柔和卻不刺眼,照在人身直感覺暖洋洋的,只可惜蔣淳斌下令疾行,因此一路幾千兵馬激起了漫天塵土,倒辜負了這山野間獨有的好景緻。
大頭兵們不在乎這些,可馬車裡的沈芷媛卻不成,尤其是馬車時不時的急速奔行會讓她感到一陣陣腸胃翻涌,運氣不好的話還會嘔出來一些,讓她想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都不可得。
離集慶越來越近,路也漸趨平坦,不過可能因爲方纔那段路太過顛簸,所以沈芷媛還是忍不住撩起簾子,再次朝車外乾嘔起來。
沈芷媛這一路遭了不少罪,可天殺的蔣淳斌竟然絲毫不顧及自己,明明看到自己被車馬顛得不舒服,卻連問都不問一句,害得自己這一路儘量都喝水充飢,連塊點心都不怎麼敢吃。
誰知說曹操,曹操到,沈芷媛剛在心裡罵了蔣淳斌兩句,便遠遠地看見蔣淳斌打馬朝這邊趕來。
沈芷媛見狀,趕忙將頭縮回馬車,然後急匆匆地漱了口,對着鏡子擦了擦嘴角,收拾了一下妝容,便又快速將頭伸出車窗外,朝蔣淳斌大聲喊道,“大帥,賤妾有急事尋你,還請來車一敘!”
話音剛落,沈芷媛也不去看蔣淳斌怎樣反應,便又迅速縮身回到了馬車。她知道,只要自己這樣在大庭廣衆下呼喊他,他肯定會硬着頭皮過來。
正在沈芷媛得意的當口,馬車突然又“咣”得一顛,讓她不由得一聲痛呼,在感慨自己下面還得多加個墊子的同時,不由得暗罵了趕車的老頭兩句。
在沈芷媛看來,那個趕車人是一個活生生的勢利眼,一開始以爲自己是蔣淳斌的侍妾,對自己百般討好與殷勤,那副諂媚的樣子都讓人有些受不了。
可後來得知自己只是搭順風車去集慶,便頓時換了一副態度,不僅愛答不理的,趕車過程也愈發不注意,結果搞得自己直想吐酸水。
唯一一段覺得很舒服的路程,是蔣淳斌車來與自己商量事的時候,雖說那段路程較爲崎嶇,但趕車過程竟是如履平地,所以沈芷媛一看到蔣淳斌,迫不及待地把他給叫了過來。
當然,蔣淳斌有時候也是故意躲着她,因爲他本不想將沈芷媛帶在身邊,可奈何不得她伶牙俐齒,諸多理由,加蔣淳斌確實覺得在對付陳友諒方面,沈芷媛能給自己提供一些不錯的點子,於是便答應帶她回集慶。
不過蔣淳斌本打算進城之後,先着人安頓好她,省得起了誤會,可誰知卻在這時,被她當衆叫了馬車。
了馬車後,爲了避嫌,蔣淳斌先把簾子給撩了起來,以便讓外面的人看清車內的狀況,而沈芷媛也是識趣,只畫了淡妝的她端坐在一角,面容恬靜,舉止有禮,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的大xiao jie坐車出來踏青。
“賤妾多謝大帥照顧,特以茶代酒,敬大帥一杯!”,蔣淳斌來後,車子也行得平穩多了,所以沈芷媛趕緊趁機拿出一些吃食,不然進城之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吃東西,“怎麼大帥看起來有些不高興?難道大帥真的不願帶賤妾來集慶?”
“不是…我…”,蔣淳斌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有些詞窮,“我只是覺得轄下城池治安都還不錯,呆着也算安全…”
蔣淳斌這話說得沒底氣,畢竟對於沈芷媛這麼美麗且沒有倚仗的女人來說,安全從來是一個相對性概念,不過相對於他聲音的幾不可聞,沈芷媛倒是顯得落落大方,“賤妾見得世事多了,自己心裡也有個判斷。有些遭遇經受夠了,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也不願拿自己去做實驗的賭注,大帥明白嗎?”
蔣淳斌隱隱能猜到沈芷媛的悲苦境遇,也明白種種原因使得她的戒備心與對人的不信任感要強得多,因此不由點了點頭,卻聽得沈芷媛繼續說道,“人活不易,好在賤妾遇到的是大帥,既然遇到了一個值得信任的,賤妾便不會輕易再去冒險…”
沈芷媛語出曖昧,蔣淳斌也不知該如何迴應,雖然他能體會到沈芷媛作爲一個遇人不淑的美麗女子在這個亂世的不易,但他並不想聖母心氾濫般地擔起責任來。
沈芷媛見蔣淳斌並不作答,便知道他心仍有芥蒂,便輕嘆一聲道,“賤妾總想讓大帥明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整天想着去害人?其實賤妾也想活得輕鬆些呢,只不過大帥不相信賤妾罷了…”
蔣淳斌見沈芷媛話語略顯倦態,甚至不經意間將一隻胳膊拄在了放着吃食的小桌案,似乎也體會到她承受了許多本不該承受的東西,於是便溫言道,“姑娘說的…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麼啊你…”,沈芷媛笑着衝蔣淳斌揚了揚手,話語間頓時又有了幾分調侃意味,“你要是真明白,不會一開始帶賤妾來集慶時還不情不願的…不用臉紅,我不怪你,哈哈哈…”
對於沈芷媛這種情緒變換的功夫,蔣淳斌是非常佩服的,而且她非常能拿捏分寸,似乎是經過了專門訓練,因此蔣淳斌也沒法接招,只能笑笑不作答。
氛圍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沈芷媛看了看蔣淳斌,忽得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道,“其實賤妾之所以纏着你來集慶,實在是因爲怕了,賤妾不知道該相信誰,不知道還有誰可以相信,賤妾想徹底和過去的生活告別…”
“其實賤妾並非大帥所想象的那種蛇蠍心腸的女人,說到底,賤妾只是一個渴望幸福安穩的小女子罷了…”,沈芷媛似乎是想對蔣淳斌剖míng xīn跡,因此只是自憐自傷地敘述着,並沒有打算讓他插話。
“陳友仁並非良人,所以賤妾纔會狠心殺他,如若他真心相待,賤妾自然會死生相隨,即使和他一起做個階下之囚,賤妾也是願意的…”,儘管沈芷媛知道此時在蔣淳斌面前提起陳友仁,並非一個明智之舉,但爲了改變自己在蔣淳斌心目的印象,讓他不再對自己懷有芥蒂,她也只能這樣做了…